作者:黄李浩 警笛凌厉。 花园式的厂区,驱动着笛声凌厉的警车。 厂工程队长古克被带走了。面对警官帽上那庄严的警徽,他只有崇敬而没有畏怯。他自信自己不但无罪,而且是功臣。因为自己刚刚为国家、为人民、为工厂做出了巨大的牺牲——献出了自己的儿子古义。 警车带着古克,路过他的山村。荔枝林中,屋宇楼角隐约而现。古克透过车窗,紧紧盯着半山那栋灿放着豪华气派的三层新楼。仿佛看见一位老人正在那里眺望着。今天又是星期六了,那老人正在盼望着最喜爱的孙子古义回来欢绕在自己的膝下呢。那老爷爷已经七十五岁了,不能没有孙子的安慰。时至今日,古克都还不敢把古义不在了的噩耗告诉他爷爷。老人家不可能承担这样的牺牲噩耗。如果老人家知道了孙子不幸的消息,说不定...... 古克不敢往下想。只有在这时,古克这个年近五十的敦实大汉才凄然地淌出一串泪水,心中才凄然地有了内疚、后悔、自责的滋味。 古克工程队一向以能征惯战出名。总是扛大头的古义更是队里的猛张飞。这天,厂下水道工程已经到了收尾阶段,只剩下几立方米的土方清理出来便可以排放涵管。一夜大雨,近三米深的沟壁,有了松滑的迹象。许多人提出,沟壁一定要先加上防护支撑才行。古克到现场看了一下,道:“就这么一点点土方了。三百几米长的沟渠没有支撑都没事。继续干吧,争取时间。提前两天完成任务就可以多拿一倍的奖金不能成了水泡。” 工人们犹犹豫豫,议论纷纷,不愿下沟。古克不禁皱起了眉头。 这时,古义站了出来说:“我下去!” 几个人连忙拦住了他,不愿让他冒险。古义却用目光望着父亲,叫父亲决断。 此时此情此景,古克也不由得犹豫了一下,万一......不!刚刚说过没事,不能让人以为我因为是自己的儿子就改变了主意。古克神差鬼使般脱口下令:“古义下去,抓紧点。有老子在这里。” 古义跳进沟里,只铲出了几鍬土,可怕的滑塌便出现了。沟渠两旁的泥土一合掌,便将古义深埋在沟底。人们拼死抢救也徒劳。古克就这样献出了自己的儿子。 厂里曾多方劝慰古克,为他开脱责任。 可是,古义的那帮工友却不肯放过,联名上诉,要求追究这起重大直接责任者古克的责任。工友们说,古义是古克的儿子。但,古义首先是共和国的公民,万不能以私情而殉公法。 有理,公安部门受理了此案。古义的牺牲成为案子了。 村子很快就要在警车后面消失了,古克仍扭头紧紧盯着家乡的山尖。他吞下流进嘴里的泪水,轻轻道出了一声:“我真是有罪啊,爸爸。我对不起你老人家。”古克承认的,只是让老父亲失去了孙子的罪过,“儿子有不孝之罪!” 家乡的山尖也消失了,古克还在喃喃自语:“不孝之罪。” 儿子、老子、孙子,还有警车及其案子。 警笛长长地鸣叫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