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1982年7月初，参加高考后的第一个周六，我处在紧张学习后的恢复期。起床已经快十点，磨磨蹭蹭到中午，母亲早已在准备午饭，张罗着吃玉米烙、面条或是粽子。我说什么都不想吃，就要吃米饭，而那天中午正好没有米饭。郁闷的我到另一个房间懒散地躺着。 父亲中午下班回家，母亲就对父亲唠叨上来了。不到一支烟的功夫，父亲叫我吃中午饭，我说没有米饭，不想吃。父亲急了：“你妈专为你做了糯米粥、豆腐馅玉米烙，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吃，还要吃什么山珍海味？三年困难期间饿死多少人啊、我是草根吃过、橡子树皮也啃过，你还挑三拣四，不是讨打吗？” 说着说着，父亲火了，环视四周，像是找棍棒。见势不妙，我从床上一跃而起，窜出房门。父亲手持一米长的细木条，嘴里边数落着我，边追赶我，还高声骂着：“19岁的男子汉，不想着做些正事、帮家里忙，还嫌这个不好吃，那个不想吃，现在学也上完了，明天就去做些粗活，帮衬家里，也好练练手脚。” 那年，父亲已经五十有三，身体不如我那么矫健。父亲并没有追上我，但手持棍棒的狠劲，却烙在我的生命里。 我不干活的悠闲日子也由此结束，父亲不再让我在家闲呆着。说干就干，周一一早，父亲便把我叫醒，吃完早饭，便要我和他一起去上班，做临时工。父亲带我到他所在的公司的“工程修理办公室”，通俗滴说，就是学泥瓦匠的实习场所。 办公室里只有两张建议课桌，桌边上坐着两位约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周围随地堆放着铁镐，铁锤、铁锹、泥木桶、簸箕、铁丝等杂物。父亲对一朱姓负责人用右手食指点着我说：“我把孩子交给你，你要帮我管住，让他多做些事、多出些力、多学些手艺、要按时记录出勤、出工，管好上下班纪律。”然后又转向另一位姓戴的泥瓦匠师傅说：“他什么时候学会砌群墙、找水平（指砖砌体的平整程度），什么时候学会打灶头，才算出师。戴师傅，你该说的一定要说，该骂的一定要骂。”说完，父亲走了。 从那天起，我做了一年的泥瓦匠学徒，从拌沙灰、挑砖头到砌砖墙、找水平、跟泥瓦匠有关的每一个工序、每一项技术，都得到历练。我不仅学会手上砌墙的基础技术，而且学会用单眼去“瞄”大面积砌筑体是否水平如线、整齐划一、纵向墙体是否垂直如锥，对必须预留的管道点、预制构件安装点、剪力墙体的衔接处是否妥当也都能熟练掌握，同时，也慢慢理解了平时父亲说的“手艺立身，规矩立世”的真正含义。 因为做过泥瓦匠，我创业后去工地检查工程质量时，经常与工人师傅进行技术探讨和交流，并对一些技术细节上的不规范提出纠偏，或者对承包商可能的偷工减料兆头予以制止。我一直守持父亲说的“手艺立身”的农家民谚，使得所投资开发的数个小区都成为当时的样板工程。 30年前的那顿“讨打”，是此生最难忘的事情。感谢现在已年过八旬的老父亲曾经的用心良苦，让我终身受益。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