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见那个守林人,是在一个秋日午后。我没想到,旷野之中竞有人家。那时候,他正弯腰在两间简陋的棚屋前,埋头刨一截木头。他身后的棚屋顶上,爬满开得旺盛的扁豆花,一簇一簇的小紫花,像一个一个小美人,在秋阳下展露欢颜。棚屋前的晾衣绳上,晾晒着红红蓝蓝的衣裳。一条黑狗伏在屋旁,眯着眼在打盹。听见人来,它抬起头,惊诧地打量一番,没叫,复又眯起眼打盹。 守林人见到我们,并不惊讶,继续埋头刨他的木头,刨花落了一地。风吹过,不远处的竹林,发出沙沙沙的鸣唱。 我们守在一边看了半天,到底敌不住好奇,问,你刨这个做什么用呢? 他答,想做个灯笼。 灯笼?我望着他手中那一截木头,怎么也不能与灯笼联系起来。 我家女人说,一定好看。 他补充道。 他穷,父母双亡,一直在 海边护林,远离闹市,没有姑娘愿意嫁他。这样一晃就晃到三四十岁。两年前,有人牵线,他认识了现在的女人。女人从贵州来,带了一个五六岁的小女孩。她在婚姻中受了伤,不愿再回伤心地,想在这里寻一个好人家,安安稳稳过日子。见面之前,他的情况女人都听人说了,女人不介意。女人只问了他一句,你会对我和孩子好吗? 他木讷,不会说话,结巴半天才憋出一句,我有一碗粥吃,我肯定分你们大半碗。 他们开始在两间棚屋里,生长平凡人的幸福。孩子很快跟他熟络,一口一个爸爸地唤他,亲热得不得了。女人的脸上,渐渐漾满笑容,屋前屋后拾掇,种花种菜。这屋顶上的扁豆就是她种的。守林人嘿嘿笑了,复低头,在刨好的木头上雕刻。这个秋天,孩子被送到几十里外的集镇上去读小学,女人跟着去照应。每个周末,他早早在家备好菜,开了摩托车去接她们,一家人回到这海边来。 四野安静,守林人雕刻木头的声音,如鸟在啄食,细 细碎碎。阳光照着这一寸温 暖的土地,扁豆花们兀自开 得妖娆,这多像森林里的童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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