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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西乌克兰冲突的历史恩怨

 红豆居士 2014-07-19

东、西乌克兰冲突的历史恩怨

2014-07-19 张信刚 格上理财

导读:如果乌克兰不能把社会稳定下来,并消弭东、西乌克兰人之间的隔阂,那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两部分乌克兰人都不会是这场博弈的赢家。如果格鲁吉亚的领导者不能改变地理给他们民族的宿命,格鲁吉亚人仍将难免孤立。

近一年来,乌克兰政局以及相关的国际角力是最具全球战略意义的新闻。

情势由今年2月起急转直下:民选的总统逃亡俄罗斯,亲西方的代理总统和临时新政府上台;3月中克里米亚举行公投后被俄罗斯火速接纳,4月,东乌克兰各地亲俄人口建立武装力量,要求独立或加入俄罗斯;5月底乌克兰选出亲西方的新总统,之后东、西两部分陷入了局部内战;6月中旬,俄罗斯停止对乌克兰的天然气出口,但又撤销国家议会对出兵乌克兰的授权,而乌克兰政府也和东部民兵同意停火;6月底,欧盟与乌克兰、格鲁吉亚和摩尔多瓦这三个前苏联加盟共和国签订伙伴关系协议,使它们可以在欧盟享有零关税的待遇。进入7月,乌克兰亲西方政府决定对东部武装据点动兵,法、德、俄的调停无效,西方要求俄罗斯立即遏制东乌克兰武装力量,否则加强制裁。

在半年的局势变化中,西方国家坚决支持乌克兰政府,对俄罗斯谴责并制裁;俄罗斯声称有保护任何地方俄罗斯人口的义务,反讥西方在国家主权问题上持双重标准。

很明显,俄罗斯在3月的乌克兰危机中后发制人, 决策明确,执行果决。普京在他的快速反应战中有一场电视演讲,以激扬的语气,细数历史,纵论国势,很能触动俄罗斯人的民族感情。而这种感情的基础就是俄罗斯人几百年来渐次雄霸欧亚大陆北部的历史。然而这种民族情感以及它对近代史的认知并不被大多数乌克兰人或是俄罗斯境内的其他民族所接受。

乌克兰和格鲁吉亚局势的发展是当今大国全球战略布局的组成部分,而这个战略布局和欧亚大陆的历史与现实分不开。美国想要以海上力量制约和统领陆上力量,欧盟要把欧洲势力向东推到古代丝绸之路的必经之地--南高加索地区;中国则正在推动“丝绸之路新经济带”的出现,修建代替骆驼商队的高速铁路

历史渊源

乌克兰人和俄罗斯人本是同根同源。在俄罗斯帝国的扩张阶段(1650年-1900年)许多乌克兰人积极参与,居功丰伟。这很像苏格兰人在大英帝国的扩张中所扮演的角色。而在种族、语言和历史方面,俄罗斯人和乌克兰人的差异要比英格兰人和苏格兰人之间的差异更小。

黑海北岸--横跨欧亚大陆北方的欧亚大草原的西部,即今日乌克兰--是世界各种印欧语系语言的发源地。

大约6000年前,这里居住着说现已消失了的“原始印欧语”的部落群。这些印欧语部落在距今4500年-3000年前分三波向外迁徙,最终扩散到今天几乎整个欧洲以及伊朗、阿富汗、巴基斯坦和大半个印度。最早在塔里木盆地定居的人口和游牧于河西走廊的月氏人是距今大约4000年前由乌克兰通过欧亚大草原迁移过来的;他们所说的吐火罗语(Tocharian)和4000年-3500年前统治今日土耳其的赫梯人(Hittites)的语言,以及今天在爱尔兰、威尔士、苏格兰等地仍有人说的凯尔特(Celtic)语有近似的语法和若干相同的词汇。

也大约是6000年前,乌克兰草原上的“印欧人”最早驯服了马,使骑兵成为坦克车之前最为快速威猛的战争力量。马匹促进了欧亚大陆上的交往,也使草原上的游牧者在军事上占有优势。13世纪上半叶,蒙古人利用这个优势征服了当时住在黑海北岸的斯拉夫人,并且对他们统治长达250年。

斯拉夫人虽然也说一种印欧语系的语言,却不是古代“原始印欧语”部落的直接后裔。其实,黑海北岸在希腊城邦时代曾经是雅典的粮仓;地理位置突出的克里米亚半岛长期由希腊人统治。

公元6世纪起,欧洲东部的森林里和平原上有许多东斯拉夫人(Eastern Slavs);他们和波罗的海地区的诺曼人(Normans)时有往来。9世纪时,一批诺曼人沿着德聂伯(Dneper)河南下,统治了当地的东斯拉夫人并与他们逐渐融合,在今天乌克兰的首都基辅(Kiev)建立了一个封建公国,称为基辅罗斯(Kiev Rus)。10世纪末,基辅罗斯的统治者令子民信奉希腊正教,并且接受由希腊传教士根据希腊字母为斯拉夫语言创制的西里尔字母(Cyrillic Alphabet)。建立公国,信奉基督教和使用文字,标志着斯拉夫民族进入自己的历史时期。这是今天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的共同文明基础和国家起源。

突厥人从6世纪末起大量从蒙古高原向西迁移。8世纪,其中的一部分突厥人散居在乌拉尔山脉、伏尔加河流域和里海北岸。其中一个哈扎尔(Khazars)部落联盟曾经在9-10世纪时颇为强大,势力遍及整个黑海北岸,即今日乌克兰地区。与其他突厥部落不同,哈扎尔人没有皈依伊斯兰教或信奉基督教,而是选择了犹太教,成为阿拉伯帝国和拜占廷帝国之间的缓冲。自波罗的海地区南下的诺曼人在这个时期进入黑海北岸地区。他们为了抗衡哈扎尔人的力量,便与斯拉夫人共建基辅罗斯公国,随后融合为一。

哈扎尔人于12世纪衰落。另一批从东方来的蒙古骑兵却在13世纪迅速征服了基辅罗斯和其他斯拉夫人的联盟。这个大军的统帅是成吉思汗的长孙拔都。他沿着欧亚草原西进,征服并收编了说钦察(Kipchak)突厥语的部落。1240年前后,他的部队劫掠了基辅、莫斯科和法拉第密尔等斯拉夫人的城市,灭了基辅罗斯,由此使俄罗斯人、乌克兰人和白俄罗斯人开始了各自不同的发展。

1241年,拔都远征到多瑙河流域,逼近亚德里亚海。蒙古大汗窝阔台恰于此时去世,他决定领兵东返,角逐大汗之位,但途中得悉汗位已被他的堂弟贵由取得,便以伏尔加河下游的萨莱(Saray)为首都建立了钦察汗国,统治大部分东欧和今天的哈萨克斯坦。在其后的三个世纪里,钦察汗国以及由它分裂出去的蒙古汗王们在东西方向增进了欧亚大陆北方草原上的交往,促进了北方丝绸之路的兴旺;他们也在南北方向推动了北方草原与小亚细亚、高加索、波斯以及中亚各农耕地区的交往。这段时期,在黑海之北的蒙古人与伊斯兰化了的突厥部族逐渐融合,被斯拉夫人统称为鞑靼人(Tatars)。

15世纪中叶,一部分鞑靼人以成吉思汗的一个13世孙为汗王建立了克里米亚汗国;另一部分鞑靼人则以成吉思汗的另一个13世孙为汗王在伏尔加河中游建立了喀山汗国。这时,俄罗斯人在基辅罗斯被灭亡后所建立的莫斯科大公国仍然臣属于钦察汗国。15世纪-16世纪,克里米亚汗国、喀山汗国和莫斯科大公国都受钦察汗国的册封,向它进贡,也经常相互联姻。后来莫斯科大公国逐渐强盛,改名为沙皇国,又反过来册封一些蒙古-鞑靼王公,并且时常把蒙古-鞑靼贵族请到莫斯科的王宫里任职。

15世纪-18世纪,克里米亚汗国是东欧的一个重要力量。他们对斯拉夫人居住的地区经常入侵和抢掠,特别是俘虏奴隶,转卖给这时已经强盛的奥斯曼帝国。克里米亚此时是欧洲的奴隶贩卖中心;《古兰经》禁止以穆斯林为奴,因此中东各地的穆斯林对欧洲基督教徒奴隶的需求很大。

17世纪-19世纪,克里米亚汗国以及黑海四周的大部分领土,包括整个高加索地区都归属于奥斯曼帝国。同一时期,俄罗斯也强大起来,征服了许多地区,并且持续向东和西两个方向扩张。它在扩张期间,建立以乌克兰人和波兰人为主的哥萨克兵团,允许他们在新征服的领土上建立地方政权实行自治。

俄罗斯沙皇国(后来改称帝国)的国徽是一只双头鹰,一个头向东看,另一个头向西看,表示俄罗斯是面向整个欧亚大陆。不止如此,“沙皇”(Czar)名号来自罗马帝国皇帝凯撒(Caesar)这个称号;也就是说,当东罗马(拜占庭)帝国1453年被奥斯曼人所灭之后,俄罗斯便以第三罗马帝国自居。可以看到,俄罗斯还没有真正强大之前就有雄心壮志,并且以此激励臣民。

自豪但孤立的格鲁吉亚

新近被欧盟吸纳为伙伴的还有格鲁吉亚。它的面积只有7万平方公里,人口不过500万,但是他们的语言不属于印欧语系,与前面提到的任何民族都不同源,是地道的高加索原住民,而且信仰基督教和创造文字的时间比斯拉夫人要早至少500年。这个事实使格鲁吉亚人有很强的自豪感。

格鲁吉亚的绝大部分领土在大高加索山脉南麓,山之北是俄罗斯联邦,包括近年来时常发生恐怖袭击事件的印古什、车臣、达格斯坦等自治共和国。

我曾经在格鲁吉亚旅游,是经陆路从亚美尼亚进入格鲁吉亚西南部,之后再从格鲁吉亚东部进入阿塞拜疆。格鲁吉亚边防人员仪容整齐,态度良好,按本子办事。这是许多东欧和西亚国家的边防人员比不上的。也许欧盟选中格鲁吉亚为伙伴也与它的发展程度有关。

格鲁吉亚的首都第比利斯(Tbilisi),坐落在姆特科瓦里(Mktvari)河两侧的山谷里。建城1500年来,第比利斯城中的河水依然流淌,两面的山峰仍然耸立,但它却被战火摧毁过29次!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波斯人、俄罗斯人都曾来这里烧杀掠劫过,也都曾在这里进行过重建。

我看到的第比利斯是一个欧洲风格的都市,几乎所有建筑物都是最近200年内重建或新建的。近几年才修建的总统府、跨越姆特科瓦里河的新桥梁,以及喜来登酒店使第比利斯焕发出一股21世纪的蓬勃朝气。

漫步于这个18世纪后重建的古城,我看到古董店里陈列着不需要文字解说的历史追忆:波斯笔盒、奥斯曼首饰、俄罗斯玩偶。这些很普通的物品向我诉说着这个城市不寻常的历史,而这些历史多半不是格鲁吉亚人主动造成,而是第比利斯的地理位置所引发的。

然而也有例外。18世纪末,格鲁吉亚国王为了抗衡波斯与奥斯曼帝国的压力,主动寻求俄罗斯的保护。结果可以说是引狼入室,格鲁吉亚从此被并入了俄罗斯帝国的版图,连历史比俄罗斯教会要长出500年的格鲁吉亚教会都因此而进入了俄罗斯正教的怀抱。

格鲁吉亚脱离苏联独立13年之后,在美国受教育的萨卡什维利(Saakashivilli)于2003年率领大批市民手持玫瑰花冲进政府大厦夺取政权,总统(前苏联政治局委员兼外交部长)谢瓦尔德那泽(Shevardnadze)被迫离职,萨卡什维利继任总统,完全倒向西方,这就是有名的“玫瑰革命”。

萨卡什维利在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的当天,下令军队进攻形同独立的南奥塞梯自治区,引起俄罗斯的强烈反弹;俄军轻易地击败格鲁吉亚军,西方国家没有出手。如今俄罗斯和其他几个国家已正式承认南奥塞梯及(格鲁吉亚的另外一个自治区)阿布哈兹是主权国;格鲁吉亚当初可谓“偷鸡不成蚀把米”。

历史上最为出名的格鲁吉亚人非斯大林莫属。我曾到斯大林的家乡戈里(Gori)参观了斯大林博物馆。

博物馆是一座堂皇的三层大楼,就在斯大林出生的小屋边上。馆内展出许多照片和物品。其中最为出名的是列宁居中、斯大林和托洛茨基一左一右的历史性照片。列宁是俄罗斯裔,据传有一部分鞑靼血统;斯大林是格鲁吉亚人,托洛茨基是犹太人。可见苏维埃革命的确是在俄罗斯大帝国的基础上兴起的。

馆前有一个站在颇高基座上的斯大林塑像。我在塑像前面拍了两张照片,时间是2010年6月22日下午5时左右。据路透社报道,格鲁吉亚当局于6月25日凌晨3时左右将这座斯大林的巨型塑像拆除了!

斯大林,这个鞋匠的儿子,神学院学生出身的职业革命者曾经统治苏联和领导国际共产主义运动近三十年。二次大战时斯大林领导苏联进行卫国战争,至今仍然被许多俄罗斯人怀念;他拒绝希特勒的建议,不肯用被苏联红军俘虏的德国元帅交换他那被德军俘虏的儿子,也令很多人感佩。他用极残暴的手段整肃异己,则被历史所唾弃。

此外他所做的一些不太为世人所熟知的决定,至今还影响着千万人的生活。

斯大林是苏联的第一任民族事务委员会主任。生长于民族关系复杂的高加索地区,他对苏联境内的民族问题十分了解。他同意列宁关于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应由本地区的民族实行自治的基本政策。但是为了“分而治之”,却又刻意把这些地区的疆域划成包括另外一些民族。如今中亚几国的民族冲突都可以溯源到斯大林的做法。即使乌克兰和格鲁吉亚的民族问题也与这个做法有关。

乌克兰的命运

再回到乌克兰。由于所处地理位置等缘故,15世纪末,当莫斯科开始变强时,乌克兰却先后被立陶宛和波兰等天主教国家统治,于是不少人改信了罗马天主教。这是乌克兰分为东西两部分的缘起,距今已经有500年的历史。

1650年之后,乌克兰为了反抗波兰而和俄罗斯结盟。不久,乌克兰却被俄罗斯和波兰瓜分,西部再度并入波兰,东部并入沙皇统治的俄罗斯,开始了俄罗斯化的过程。随着俄罗斯的不停扩张,乌克兰几乎全部都成为俄罗斯的领土(另一小部分属于奥地利)。东部因为长期的俄罗斯化而逐渐同化于俄罗斯,而大部分西部人口则因为波兰、奥地利和天主教会的影响而对俄罗斯的统治不满。

俄罗斯“十月革命”之后,乌克兰东再度被分割:西部并入波兰,东部归属俄罗斯。苏联成立时,乌克兰是第一批加盟的共和国,然而许多乌克兰人不满意这个安排。二次大战时德国纳粹军队入侵乌克兰,不少乌克兰人“箪食壶浆,以迎王师”,把纳粹视为解放者。

二次大战后,以美国和苏联为首的东西两个阵营冷战长达45年。美国对苏联采取围堵政策,并且支持苏联内部的反对者。这是人类史上最常被使用的政策,也是反对自己国家政权者最容易得到的支援。整个冷战时期都有不少反共的乌克兰人在西方宣传抗苏;美国也一直养着一个乌克兰流亡政府。

苏联解体后,俄罗斯陷入了难以解脱的困难。华沙公约解散了,好几个成员国(东德、捷克、波兰等)立即就想加入北约,而北约却依然步步进逼。前苏联15个加盟共和国中,波罗的海的三个国家原本就是西方国家;前苏联第二强大的乌克兰也争取加入欧盟和北约。叶利钦当年完全无法应付这些问题,只会饮酒浇愁,乌克兰因此获得了一些自由活动的空间。普京上台以后,俄罗斯实力有所恢复,而他也的确善于应付和利用国际形势。尽管如此,格鲁吉亚的玫瑰革命和乌克兰的橙色革命还是让俄罗斯吃了两次亏。

去年秋季开始的乌克兰内争反映了当前世界上很重要的一场战略博弈。俄罗斯似乎决意不在乌克兰问题上再度吃亏。所以乌克兰注定要成为欧盟和俄罗斯拔河的场地,也可能成为全球几种大战略进行博弈的棋盘。

战略博弈下的乌克兰和格鲁吉亚

美国是当今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它的国徽是一只美洲秃鹰,两只利爪分别抓着一根橄榄枝和一束箭。因此美国奉行的外交策略历来都是软实力与硬实力的组合,并尽量寻求利益与公义的一致化。

正是在“印欧语”的发源地乌克兰和高加索人的故乡格鲁吉亚,俄罗斯的双头鹰和美国的秃鹰有着很不同的战略思维与布局。

俄罗斯当前的战略目标是整合苏联时代的亚洲腹地与欧洲前沿,靠自己现代化的成绩吸引欧洲资金与人才,并且以这个综合力量应付来自美国、西欧或其他国家的挑战。它绝对不愿见到乌克兰和格鲁吉亚成为北约和欧盟的前沿阵地,更不愿意见到从俄罗斯穿过乌克兰运往西欧的能源管道网络受制于人。所以,俄罗斯一是不能容忍在家门口失败,二是不愿意在家门口打仗。把乌克兰变成联邦制,让东、西乌克兰既分道扬镳又互相牵制是俄罗斯的一个选项。继续压制格鲁吉亚,使它无法与遥远的西欧真正连接,这是俄罗斯对格鲁吉亚的策略。

美国的全球战略构思则不一样。它想要利用自己能够通过海洋兼通欧亚两大洲的地缘优势和现有的综合国力来主导未来大西洋两岸与太平洋两岸的贸易与经济发展,防止欧亚大陆上出现任何足以挑战美国“以海制陆”霸权地位的力量。如果俄罗斯的周边经常有问题,这符合美国的战略利益。中国鼓吹的“丝绸之路新经济带”构思就不会符合美国的战略构思。但是,中国和俄罗斯之间会因此而结盟,共同对付美国以及西欧吗?我看不到这样的情况,,因为中俄之间没有足够的相互信任与利益重叠。

自由、民主、人权本就是美国长期鼓吹的价值观,多数西部乌克兰人既然愿意为这些而与俄罗斯交恶,美国一定会尽力给以支持。只要有相当数量的乌克兰人愿意加入欧盟,欧盟和美国也一定欢迎。如果乌克兰由于长期内耗而工厂停工,田园荒芜,能源供应短缺,这可能使德国头痛,却不会是美国的顾虑。

如果乌克兰的领导者不能把社会稳定下来,并且消弭东、西乌克兰人之间的隔阂,那么无论从哪个角度看,东、西两部分的乌克兰人民都不会是这一场博弈的赢家。再看黑海之东的高加索地区,如果格鲁吉亚的领导者不能改变地理给他们民族的宿命,格鲁吉亚人尽管自豪,仍将难免于孤立。

硬汉的软肋

前苏联有很多弱点,其中最主要的是无法消化200年内吞并的大量领土和融合被征服的众多民族;其次就是官员的专权与低效。1985年,正当戈尔巴乔夫开始改革时,我到苏联开会,见证了官员们的颟顸与低效。不久,我读到一个美国学者的文章,预言苏联会因为高加索和中亚民族的不满而解体。当时我认为这只是一厢情愿的说法。真没想到,不出几年历史就给出了答案。

苏联解体后,民族问题固然减弱了很多,但是联邦制下的俄罗斯仍然有很多民族问题,北高加索就是一个明显的例子。普京主政以来,民族问题并没有良好解决,而官员的专权和低效也没有真正改善。此外,由于社会的开放与信息的自由流通,俄罗斯有相当一部分公民真心向往西方的生活方式与社会制度,愿意见到俄罗斯的“欧洲化”。这个思潮其实从18世纪初彼得大帝时代就已经开始在俄罗斯社会蔓延散发,可谓历时已久。

这就使俄罗斯在反对西方国家步步进逼时少了底气。普京政府这次在乌克兰问题上即使得到几乎一致的拥护,也不等于可以长期得到国内多数人的赞同。最近20年我又三次访问俄罗斯,眼见俄国社会的巨大改变,因此我不认为普京最近的迅捷小胜是重大的转机。

俄罗斯目前主要是靠能源出口来支撑经济,而美国已经成为石油输出国,并且开始了页岩的开发;西欧各国的节能技术也已渐趋成熟,从地中海路线得到的能源又明显增加,这样,俄罗斯以能源做为武器的成效会逐渐降低。

至于支持乌克兰和格鲁吉亚与俄罗斯闹翻的西方国家,自己对未来的局势恐怕也很难准确判断。

欧盟虽有战略设计,但是执行的意志很不统一。欧元本身的问题会令欧盟的领袖们三思而行,因此不会真正出大气力来帮助乌克兰度过它已经颇为严重的经济困难;更加不会真正帮助自己鞭长莫及的格鲁吉亚。


1961年古巴危机时,美国的肯尼迪总统向苏联的赫鲁晓夫大声喝停,结果得到了全胜。肯尼迪还亲自飞到柏林去喊话;不出30年,柏林围墙就倒下了。今天的美国的GDP已由当年占全世界的三分之一降到四分之一,而它的债务负担却增加了许多倍。

经过几十年的巨额财政赤字,加上这十几年的阿富汗和伊拉克战争,美国的财政力量已经大不如前。金融海啸所暴露出来的经济资源分配的不公,以及选举费用的大幅增长,使当今许多美国人对美国的社会公义和选举制度产生了过去几代美国人不曾有过的严重怀疑。此外,长期富裕给美国各个阶层所带来的浪费和安逸的生活方式也难以改变;政治上极为保守的基督教基本教义派所提倡的国内和国际议程令任何当政者都很难讨好他们。因此,支撑美国全球主导地位的经济与社会力量正在逐渐改变中。

两个壮汉打架,各人都有几根软肋。谁能打赢,真还看不清楚。


2011年我去乌克兰讲学,那时前任女总理季莫申科已经在监狱中,引起许多社会争论。我与不少乌克兰青年谈过这个问题。不论是来自东部还是西部的、家中说乌克兰语还是说俄罗斯语的青年,都希望见到官员们廉洁奉公,乌克兰是一个独立自主、和平发达的国家。假如美国、欧盟和俄罗斯不能同意再次分割乌克兰,那么对乌克兰前途最有发言权的是它的下一代公民。

欧亚大陆上最早驯化马并且四通八达的地方,为什么不能再度成为欧亚大陆上东西贸易的交通要道呢?

来源:财经网
作者:张信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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