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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工作需要经常出差。 二十多岁的时候，他出差深夜回来，开门，换拖鞋，从塑料袋里把牙刷、牙膏、剃须刀“哗”地倒出来，拖凳子，找浴袍，放洗澡水……这些声音对小别数日的她来说，既是安慰又是干扰——喜的是他总算平安到家了，恼的是他半夜回家，还像平时那样笨手笨脚，丝毫不顾及这已是后半夜，而身为班主任的她，每天早晨六点钟就得起床去上班了。如此一来，她难免要埋怨他，嫌他回家的“动静”太大，半夜惊扰了自己的好梦。 渐渐地，他便不再急着坐夜班车往家赶了。二十七岁的时候，他去山东开会，开完会借上朋友的自行车去爬了泰山，还顺路去菏泽看了牡丹，足足晚归了两天，也不知道她在家里担了多少心。 转眼他就满四十岁了。这些年，他经历了孩子的出生与成长，经历了父母的重病与去世，经历了生活的起起伏伏、生离死别，他变得越来越恋家了。 他出差的机会越来越多，但他越来越多地体会到妻儿对自己的牵挂和依赖。他走时，一定会把冰箱塞满。她容易忘掉的事，他都写在即时贴上，粘在家里显眼的地方，关照她交水电费、按时吃药、给金鱼换水，等等，有时还会写“别忘了给手机充电，让我随时能找到你”。 他变成了一办完事就归心似箭的人。想着她在家要为七岁的儿子料理三餐和辅导功课，想着她是班主任，承载着五十多个孩子的喜怒哀乐……他就无法安心参与那些正式会议结束后的娱乐活动。他已经养成了一种习惯，无论出席什么会议，报到时就让会务组帮他订最早的返程票，或者一到目的地就自己去买票。 现在，他对这个家已经熟稔到不用开灯，也不会碰到屋里的任何摆设。餐桌上，她的纸条压在碗底下：知道你车马劳顿，就想喝口粥，你吃完饭洗个澡，解解乏吧。 他微笑，打开那盏最柔和的灯，去吃那顿迟到的晚餐。 这一两年，他越来越享受凌晨回家的这一刻。他可以细致而从容地为妻儿准备一顿隆重的早餐。煮她最喜欢的银耳莲子红枣汤至少需要两个小时，而把儿子最喜欢的瓜仁紫米糕做好，也要一个多小时，等所有的美味都煨好蒸好，他已听到门外牛奶瓶放入奶箱的磕碰声。把牛奶拿进屋，他才心满意足地走进卧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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