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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儿来信

 xc活人的娄子 2014-07-21

  那一年,我从省邮电学校毕业,被分配到大别山区一个偏远小镇当邮递员,我负责的那条线路是名副其实的穷乡僻壤,邮件少得可怜。相隔半个月时间,待邮件积攒得差不多了,我才出去跑一趟。基层的管理松散,也没有人过问。没有人注意到一个山村小邮差的存在,只有一位老太太除外。

  我每逢送信到那里,都会看见她老远就站在村口。我还没下车,她就迎了上来,小声问:“有我儿子的信吗?”

  渐渐地,我知道了这位老人的一些事:她早年丧夫,惟一的儿子在深圳打工。开始,我还在包里翻找一遍,问的次数多了,我就有些不耐烦地说:“没有。”有时我连车也不停,直奔村主任家。

  但老人还是不厌其烦地嘱咐我:“娃子,有我儿子的信,麻烦你给捎来。”

  我送信是没有规律的,或十天或半月,可每次总是被老太太老远就迎着。我不知道她是不是每天都这么等着。  有一次,真有老人的一封信,是从深圳寄来的。老人拿着信小心翼翼地求我读给她听。我给她念完,又把要紧的解释给她听:“您的儿子春节很忙,不回家过年了。”

  老人的眼里顿时涌出了眼泪。我忙安慰她:“但您的儿子很有孝心,马上要给您寄回钱和年货。”

  老人含着泪连连点头,忙不迭地说:“唉,多谢娃子。”

  等我绕了一圈将信件送到村主任家时,惊奇地看到老人竟比我先到那里。只见她高举着信,神气地说:“我儿子来信了,要寄钱回来,还要寄年货,是大城市的年货呢,等过年时,请到我家尝新鲜。”

  村主任笑眯眯地说:“好啊,过年,我带领全村的男女老少都到您家尝鲜去。”

  “好啊,我还得再买些腊鱼腊肉,备足些。我儿子的钱快到了。”老人因激动而满脸通红。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特别寒冷,一场又一场纷飞的大雪,将大山、小村和我的心严严实实地覆盖着。我送信的次数越来越少。腊月初八这天,我在旧历年里,最后一次来到老人的村庄。老人上前一把拉住我,急切地问:“有我儿子的汇款单吗?”

  “没有。”我几乎忘了她的儿子曾给她写过那封信,也没有在意老人此时的焦虑与不安。一个星期后,我将一些零散的邮件锁进抽屉,提前回家过年了……半月之后回到大别山,我将年前没有送出的邮件整理了一下,准备送出去。突然,我发现老人的儿子从深圳寄来的汇款单和包裹单,不禁一愣,一种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我马不停蹄地向老人的村庄赶去,可是太迟了,老人已经长眠于村后的坟山上。

  据说,老人年前每天都在村口翘首企盼,谁都劝不走。她说:“我儿子说到就会做到,除非……除非他出什么事了。”说到这里,老人总是连扇自己几个耳光,然后,自我安慰道:“不会的,瞧我这乌鸦嘴。我儿子没事的,会寄钱回来的。我再等等,再等等。”

  就这样,直到新年的爆竹声响起,村主任再一次去劝老人时,发现老人已被冰雪覆盖。

  我手捧汇款单和包裹单,痛彻心肺,跪在老人的坟前,号啕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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