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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起巨富,还不如成为咖啡研究第一人︱专访万城目学

 真友书屋 2014-07-22

京都大学有着拧巴的、把无用之事作为美德的‘自由’的校风,比起成为IT巨富,还不如成为日本第一对咖啡有研究的人——虽然赚不到一分钱…我喜欢丰臣秀吉,他是建造了我的出生地大阪的人物……日本人是不可思议的民族。即便是大家开会决定的事,很快就没人遵守了,但如果是从前定下的传统或习俗,人们就会顽固地遵从。而且是在不知道最初是谁定下这些规矩的情况下。



《新周刊》专访日本作家万城目学

关西人的“有趣”和”羞耻心“


《新周刊》:直到三十岁才以小说家的身份出道,是什么契机让你放弃了稳定的工作,走上写作之路?


万城目学:大学毕业后,我就职于化纤企业,在外地工厂担任会计。进公司两年后接到调任东京总公司的通知,我在这时辞了工作。因为我之前一边工作、一边在公司的单身公寓写小说,东京总公司很忙,我知道去了那边就会没有余暇,所以在调任的时候辞职。


《新周刊》:你被视作当下“京大文学”的代表作家,那么,京都大学对你的写作影响有多大?


万城目学:非常大。京都大学有着拧巴的、把无用之事作为美德的“自由”的校风,比起成为IT巨富,还不如成为日本第一对咖啡有研究的人——虽然赚不到一分钱。这样的校风产生了一位诺贝尔获奖者和大量的无用之人。我也过度地沐浴过京大的“自由”校风,所以我讨厌老老实实工作,想走一条其他的路。各方求索之后,我找到了写小说这条路。说起来,我原来那么讨厌工作,可是如今每天因为截稿期而忙碌,工作比上班还要忙好多倍。


《新周刊》:在京都大学读书期间,你是个怎样的学生?


万城目学:看看书,还经常坐在寄宿舍附近的鸭川河畔想心事。中国有著名的竹林七贤(日本对竹林七贤的印象更多的是仙人聚会),我不像他们那么睿智,但基本上和他们一样过着仙人一样的发呆的生活。


《新周刊》:如果真的有“京大气质”这种东西,你认为是什么?


万城目学:事实上在京都的大学生们之间,“京大气质”并不是什么好气质。京都有许多女子大学,因为“京大气质”,京大男生在女生们之间的人气低迷。有时候还被苛评为“好恶心”。但这其实是好的,因为在一旦和小说交汇,“京大气质”就忽然绽放出有深度的光芒。对我来说,这是宝贵的经验,也是武器。但京大气质成为武器毕竟只在小说里。我以为在大学生活中正常地受女生欢迎才是幸福的。


《新周刊》:你最喜欢京都的什么地方?


万城目学:果然还是鸭川吧。我爱旅行,去过世界上的很多城市,但很少能看到上百万人的城市有那样一条风情洋溢的河流和静谧的空间,穿过城市的中央。现在每次去京都,我都还是会在附近的面包店买甜面包和盒装牛奶,在河边像大学时代那样悠哉度过。


《新周刊》:刚刚看了你在中国出版的新书:《鸭川六景》。你提到了“鸭川等间隔情侣”。森见登美彦也曾经数次提到这个词。为什么你们都如此钟爱这个典故?


万城目学:我想那是因为对于学生时代的我来说,“鸭川等间隔情侣”那道幸福的风景,真切地让我感到了冲击。


日本的情侣很少在外人面前亲热,所以像那样堂堂正正让人看到亲热的风景是非常罕见的。而且是在满心忧愤想要有女友/男友的年轻人面前堂堂正正地突然登场。这道风景足以让年轻人抱有巨大的败北感和憧憬。而这种败北感在小说里,正好用来表达可怜的不受女生欢迎的主人公的心情。因为是非常真实的情感。


《新周刊》:《鸭川小鬼》和《鸭川六景》里的京都、《鹿男》里的奈良,以及《丰臣公主》里的大阪。能谈谈你心中的京都、奈良和大阪吗?为什么你书写的主题经常停留在关西?


万城目学:选择关西作为舞台,最大的理由是因为这是和我最亲近的地方。我是大阪人,在京都度过了大学生活,祖父母在奈良。这几个城市相互间差不多一小时电车的路程,却各自有着不同的历史背景和文化。


我很幸运,切身地体会到了几个城市之间的差异。要写架空虚构,就需要好好学习故事发生地的文化和历史,并利用其间的缝隙。我在无意的情况下就学到了个中基础。反过来,要描写自己没住过的地方,不了解其文化和历史的地方,是很难的。所以我总是以关西作为舞台。


《新周刊》:“荷尔摩”是你的独创吗?创作契机是?


万城目学:最大的契机是因为山穷水尽了。我当时辞了工作全职写小说,存款终于见底。我当时有些焦躁,想着索性写一个彻底荒诞的故事。写成的就是《鸭川小鬼》。那之前我写的都是完全没有奇幻元素的写实小说,可是一旦决心写奇幻,点子就一连串地涌出来。我在写完《鸭川小鬼》的时候终于意识到,自己适合写这一类的故事。


《新周刊》:你是日本战国迷吗?与《丰臣公主》有关联的丰臣秀吉和《鸭川六景》中出现名字的织田信长,你更喜欢哪一个?为什么?


万城目学:我喜欢丰臣秀吉。他是建造了我的出生地大阪的人物。至于秀吉晚年充满疑心的独裁者的举动,我也并不喜欢,但我喜欢他作为贫农的孩子取得天下的成功故事所绽放的光明,还有他在出人头地过程中的明朗性格。


《新周刊》:你怎么看待《鸭川小鬼》的电影?


万城目学:电影在京都的许多地方拍摄,所以我看的时候也感到很怀念。至于电影的呈现,当然有很多地方和我的构想相合,也有很多地方不合。但即便如此,大量的创作人员把我可以说是胡编乱造的故事认真地拍成电影,我非常满意。事实上,我妹妹也在主人公安倍在大学里上课的场景中担任群众演员,坐在教室的后排(去参观拍摄现场的时候,导演问“要不要露个脸啊”)。看到她认认真真在那儿演,我总是忍不住笑出来。


《新周刊》:你的每一部小说里,总会出现各种架空的神话,是有意识地加入这些神话的吗?


万城目学:日本人是不可思议的民族。即便是大家开会决定的事,很快就没人遵守了,但如果是从前定下的传统或习俗,人们就会顽固地遵从。而且是在不知道最初是谁定下这些规矩的情况下。也就是说,如果在小说里放入某种约定,比起写成是“同时代发生的”,不如写成是“从前就有的”,对日本读者来说要有说服力得多。而“从前就有的”,极致的形式就是“神话”。这是无敌的。


《新周刊》:你在东京生活了多久?对东京这个城市有怎样的评价呢?如果要写一部和东京有关的小说,你会以什么为主题?


万城目学:已经住了十多年。我和东京这个城市的气场不太合。如果以东京为舞台写小说,嗯,要写的话,大概会写到国会和政治家。


《新周刊》:你如何看待现当代日本的关西文学与关东文学?两者真的有存在差异吗?


万城目学:我认为居住在不同地方的人们的差异会反映在文学中。我喜欢的作家,关西的占绝大多数。关西人和其他地方的日本人相比,对“有趣”的概念和“羞耻心”的定义,是有绝大的不同的。文化的重点在于多样性。只有具有了多样性,才会相互刺激,产生新的东西。我想今后,对日本文学来说很重要的一点也在于,从关西和关东诞生出不同色彩的小说。


《新周刊》:你和森见登美彦关系好吗?你们二位被中国读者称为“京大双璧”,请评价森见的小说和他本人。


万城目学:我每年去京都玩一次,会和他吃个饭。最近每次见面都觉得森见越来越像真正的仙人,希望他能多点肉食系的野性。森见的小说我全部都很喜欢,十年前第一次读到《太阳之塔》的震撼,至今难忘。事实上,我们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还带了《太阳之塔》请森见签名。


《新周刊》:你最新一部小说《最最后的风太郎》(「とっぴんぱらりの風太郎」)在日本广获好评,这部讲述忍者的小说和迄今为止的作品有些不同。下一部小说的主题已经确定了吗?可否告知?


万城目学:下一部的舞台是中国!是一本短篇集,讲的是历史人物身旁的配角眼中的主角是怎样的。譬如,《西游记》里的沙悟净怎么看八戒,《三国志》里的赵云怎么看张飞和诸葛亮。我用自己最爱的中国历史(我喜欢日本历史,同样也爱中国历史)作为舞台来书写。书名是《悟净出立》,7月上市!(不要宣传新书了啦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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