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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古为镜，可以见兴替；以人为镜，可以知得失。”——此乃唐太宗于魏征死后感慨之名言。魏征能直言规谏，太宗亦是有为之君；魏征去世，太宗一再徒呼“朕亡一镜矣！” 其实，在隋唐之际还有一面镜子，他就是隋文帝时的重臣高颎。文帝曾赞叹高颎：“独孤公，犹镜也，每被磨莹，皎然益明。”此独孤公就是高颎，因为其父高宾做过独孤皇后的父亲独孤信的僚佐，又深得独孤信的信任与重用，而被赐姓独孤氏，因此隋文帝习惯“呼独孤而不名”。 国人以铜为镜已有几千年历史，铜做镜仍要时常磨砺，其光要清晰鉴人。站在明镜前，不仅可正衣冠，更可明鉴出一个什么样的人。君子在镜前“日参省乎己”，躬身反省以期高尚品行，而后齐家治国；小人在镜前修饰自己，忖度预演可人却是伪善的容止，以期攫取更多的功名利禄。若“以古为镜”，便能知晓历史盛衰兴亡的原因，《诗经大雅》有“殷鉴不远，在夏侯之世”，殷商立国要以已经灭亡的夏朝为一面镜子，所谓汲取教训，不能重蹈历史之覆辙也。若以天地为镜，更应坦荡荡行走于一生！ 若良臣遇上明君，便要能做明君的一面镜子。 高颎便是隋文帝心中的一面镜子。隋文帝灭陈，高颎可说是最大的功臣：杨坚刚刚建立隋朝，就听从高颎的建议与举荐，重用贺若弼与韩擒虎等人，为灭陈做好充分布局。灭陈后，隋文帝论功行赏加封高颎上柱国，并进爵齐公而“赐物九千段”；但同时亦言：“公伐陈后，人言公反，朕已斩之。君臣道合，非青蝇所能间也。”将帅在外攻城略地浴血奋战，朝内几多小人便不时向君王进谗言，此种恶习自古即然。乐毅伐齐灭齐（当时齐国只有两座城市未被攻克），但燕王听信小人之谗毁临阵换帅，终至田单大举反攻。此时杨坚声称已经斩杀“言公反”的谗臣，而且坚信只要君臣合心，便不怕青蝇点素。“身为玉雪，不污青蝇”，苏轼在《祭黄几道文》中所表白的是自身对待那些谣言家的自信；杨坚所表述的却是对重臣的自信，没过多久，左卫将军庞晃等人又诋毁高颎，杨坚大怒而“皆黜之”，而对高颎却更加亲近了。 魏征更是唐太宗心目中独一无二的一面镜子。先事李密，又随李密降唐；没于窦建德，窦建德兵败后又归唐；做了李建成的太子洗马，玄武门喋血后才为太宗所用，魏征可谓经历曲折，九死一生之后才成为历史上最有名的谏臣。李建成被杀，魏征与太宗的第一面就让人紧张，李世民责备他：“汝何为离间我兄弟！”而魏征从一开始就显露出敢于说真话的品行，“先太子早从征言，必无今日之祸”。其实李世民已早闻其名更“素重其才”了，所谓明君者，能容异己者也；李世民“改容礼之”，任用他为詹事主簿。此后，君明臣直，魏征更是直言进谏。贞观八年，李靖举荐魏征担任巡视地方的黜陟大使，太宗以“征箴规朕失，不可一日离左右”为理由拒绝；贞观十六年即魏征病逝前五个月，当时魏征已卧病在床，太宗在手诏中还感叹“不见数日，朕过多矣”；魏征不愿面从退言，太宗在丹霄殿宴请近臣之时，非常自豪地说看魏征“更觉妩媚”。 但隋文帝与唐太宗境界仍有高低之别。杨坚视高颎为一面“每被磨莹，皎然益明”的镜子：那些对高颎的流言蜚语就好象一块块磨刀石，而镜子越磨洗就越是光洁明亮。杨坚只是告诉高颎一个信息：你尽管去建功立业，我非常了解你的忠心，三人成虎不适合你我；我也很自信，我绝不会相信那些对你的中伤谣啄。于是，高颎献奇谋帮助杨坚实现一统天下的伟业，招揽贤才帮助杨坚成就开皇盛世。但，高颎终究未能成为杨坚的另一面镜子，这面镜子能让人君知道自己的得失。这受限于杨坚的为人为政的才干与禀赋，更让镜子失去了其应有的功能。 连圣人都有过错，更遑论治理天下的一国之君？他们有时可以通过反省明知自己的过错，但更多的时候是要依靠那些敢于直言进谏的臣子。正如唐太宗对隋文帝的评价：“事皆自决，不任群臣。天下至广，一日万机，虽复劳神苦形，岂能一一中理！”隋文帝虽勤于为治，但恰恰失于事事自决；虽日理万机辛苦万分，但因其政权的获取是靠权谋而缺乏让人信服的禅让依据，因此杨坚待人多有猜忌之心，所谓不合法夺取的政权又害怕被别人不合法地夺取。考查立隋之后杨坚的所言所行，确乎对多个才名俱佳的臣子亲戚存有疑忌之心，甚至找出各种罪名杀害那些可能会对自己构成威胁的人；高颎最后也是被隋文帝逐渐“疏弃”。 需要这些臣子帮助他建功立业的时候，他们便成了他手中的一面面镜子，但杨坚好像只是一个磨砺镜子的能工巧匠，他就是不能拿起那些镜子照一照自己，看看自己的衣冠是否端正整齐，看看自己是否存有各种不足之处，而后改正之。他应该像唐太宗那样“以人为镜”！ 因此，尽管隋文帝杨坚也有开皇盛世，但确实比不上唐太宗李世民的贞观盛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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