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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从哪一年开始，我们海边房子所处的村里，家家户户都把自己花园的栏杆拆除了。各庄的地道都连成了一片，看上去芳草碧连天的样子。 我不能说服自己接受这个事实。因为我很不愿意哪天突然有个度假的人站在我们花园里照相，或者趁我们不在时，搭个帐篷在我们花园里安营扎寨。 你还不能跟他急，因为没有栏杆，人家也不知道这是你家的地界。 我于是想出了一个变通的办法，我希望能沿着我们家的地界种一溜野玫瑰。这野玫瑰长大以后就成了芬芳的围墙，而且还不影响村里的整体景观。 我们的花工奥斯特，首先反对。他总是坐在一台类似玩具车的家伙上剪草，感觉上就像玩碰碰车一样。种了玫瑰墙，他的碰碰车玩起来肯定就不爽，而且在玫瑰的根部必须用小除草机除草，多了很多麻烦。 历史的经验告诉他，对于我的意见，最后的结果总是理解要执行，不理解也要执行。 说过“不”后没几天，他就去打听到了哪里有野玫瑰卖，每株多少钱。等我从中国回来，一百株野玫瑰已经沿着花园的地界端端正正地种好了。百分之五十以上的玫瑰已经冒出了新芽。 这是万里长征走完了第一步。 周末，我们刚刚过来，刚刚打开门窗通风透气，花工就在第一时间出现在我们的花园里。他和家属认真严肃地探讨起浇灌的问题。因为我们经常不在，我们种的基本上都是那种不需人工浇灌的花木。当时我选择种野玫瑰，也是本着这样的原则。 他说，野玫瑰刚刚种下，还没有完全扎根发芽，需要定时浇水。一缺水它们就会死。因为有一百株玫瑰，所以不应该用自来水浇灌。德国的自来水是可以直接饮用的，用这样的水浇花太浪费，缺乏环保意识。 我们花园的一个角落里有口井，应该用井水浇灌。因为要用井水浇灌，所以要买一个水泵。因为买了水泵，所以还要买六十多米的水管，因为要买水管，所以要买众多的零配件，比如说一种简易手推车，可以把水管绕在上面，推着手推车，到达花园的各个角落。 转眼，他们开出了一列清单，然后就去一一买了回来。 买回来以后还是不解决问题。因为那手推车衔接的东西和水管的口径不匹配，因为水管太软，绕在手推车上以后喷水不爽。还因为花工最近要去度假，所以没有人浇水。 他们发烧一样地研究一个自动浇灌系统，这个系统要定时把水从井里打上来，还要定向定量。 我听了，一个头变成两个头大。趁着他们测量计算的功夫，我用水泵把井水压进水壶，一株一株地浇起玫瑰来。 两个男人停止说话，一起用很不屑一顾的目光看着我鼠目寸光的行为，说这样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我说，这根本上就没什么问题，一共就是一两个星期的事情，与其这么折腾，我就在这里多住几天，我人工给它们浇水，浇到它们扎根发芽为止。 花工说，玫瑰需要很多的水，我用水壶浇的话，只是浇个地皮湿，不能解决问题。 我说，十公升的壶，一壶浇一株，这总行了吧？ 他们一起看看我说，有100株呢。 我说，我就天天用水泵打一百壶水，每株玫瑰浇一壶，可以了吧？ 他们说那太愚蠢了。我最后着急地说，求你们就让我愚蠢几天，行不行？ 两人一起斩钉截铁地说，不行。他们非要研究出一种自动浇灌系统。于是又列出一个长长的清单。 我早就应该知道，芝麻大的事情到了德国人这里，都会变得天大地大的。我现在最后悔的是，我为什么当初想种什么玫瑰墙？ 早知今日，别说让人家拍照留念和安营扎寨，就是让人家到花园来开运动会，也比现在省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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