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刘要买二手车,我还开车陪他走了几遭。 一天晚上,他打来电话,高兴地告诉我,他买到一辆福特二手车车,只花了600元。 过了一个月左右,他忽然又打来电话,声音十分慌急,他说他开车不慎,撞进一户美国人家的院子里,撞倒了一棵小树,被人家扣住了。我问他人在何处,他说了半天才把地址说清楚。等我驱车赶到那儿,他和他的车早被带到警察局了。我只看到那户人家的院子里被撞倒的指头粗的枫树。我到当地警察局去找他,瞧见他刚刚走出警察局,神情抑郁。 我问他情况,他告诉我警察要罚他1000美金,还要让他上法庭。 “ 什么?”我愤愤地说:“你不就是撞倒一棵 小树吗?” 他懊丧地说:“不知怎么搞的,我竟然撞到人家家里了,那棵小树是人家东部带来的枫树,是女儿送给妈妈的礼物......” 我打断他的话说:“别听他们瞎说,我宁愿相信那是编的故事。西海岸有的是枫树,哪里还需要从东部往这边带。” “可是......”他皱着眉头想着。 我劝他要打打官司,不能交那么多的罚款,他说他还没买车保险,出事之后又没主动报告给警察,所以警察才罚得那么狠。 “ 那你怎么不报告呀?” “你知道我英语不好,”他嘿嘿苦笑了两声说:“上次在海边被警察抓了一次,得了恐惧症了。” 我的嘴咧了咧,没笑出声,心里发涩,一千美金,等于他一个月在餐馆打工的辛苦钱。 次日,我在柏克莱加大的校园里碰到一个心理学系的研究生。她说他们正在设法寻找一位患有忧郁症的中年人,谈一次话可付九十美金的报酬,我立刻就想到了神情苦兮兮的老刘。他现在要付罚款,正需要钱。 我当即就给老刘打电话,绕着弯儿把这事说了一番。他爽快地说:“我倒想看看他们的心理学究竟科学不科学,看看他们说得准不准。” 我没能亲眼目睹老刘与心理系学生在课堂上对话的情形,只是听那位研究生说老刘那天忽然笑了起来,而且好长时间不能自制。老刘直道歉,教授却说老刘那种反常的笑要比脸上的愁苦复杂的多,让学生仔细分析。研究生说到这儿,抱着肩膀哈哈大笑。 一个细雨霏霏的周日,老刘来电话叫我去他那儿吃春卷,我因为有事儿,去得晚了点。老刘早将春卷做好,等不到我,就躺在了床上。我走到他房门前时,正巧有股微风轻推开他虚掩着的房门。一缕阳光照在屋内,光线里浮动着几粒微尘。老刘平躺在被窝里,睁着一双抑郁的眼睛,呆望着那缕光线。我叫了声“老刘”,他边说话边从黄色花纹的被子里抽出细瘦的身子。 我笑了起来,”老刘,你这被子是什么颜色啊,像蛇皮。你从里边出来,就像蛇在蜕皮。” 老刘坐起来看看被子,嘿嘿嘿笑起来,笑得淌眼泪,足足有五六分钟。我跟着他笑,也是不能自制,笑够了之后就像打够了喷嚏,别有一种舒坦。反常就反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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