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烟雨,她执伞行走在石板路上。柔软的绣花鞋踏在石板路上安静的没有一丝声响。有仓惶的小孩披着蓑衣奔跑,不小心撞着她,在她的绣花鞋面上留下一个黑糊糊的泥印子。她不由得皱眉,小孩忙不迭的赔罪。她蹲下身,看着面前赔罪的小孩。这是个有大眼睛的小男孩,白净的脸上不知是多情的雨水还是慌忙的汗水。她拿出帕子给小孩把脸擦干,她说:“下次,别再这么匆忙。”小孩睁大眼睛看着她:“我只是着急去为师父送些东西,所以才这么匆忙不小心弄脏了姐姐的鞋。”她看到小孩手上拿牛皮纸包裹的严严实实的包,她说:“去吧,雨天小心滑。”小孩忙点头:“谢谢姐姐。”她看到小男孩脸上露出的笑容,灿烂无比。 她推开木扉,院里的小水井的井面上滴答着水圈。走到屋檐下,她把油纸伞搁在地上。青姥姥在屋里咳嗽的声音传进她的耳里,她敲敲门:“青姥姥,您还好吗?”青姥姥咯吱一声打开了门:“温婉你回来了啊?”温婉点头:“嗯,只是给那小姐量了一下身段,一周以后再给她做好旗袍送过去。”青姥姥抚住胸口:“那倒是辛苦你了。”温婉一笑:“没什么的。”她看到青姥姥又开始咳嗽,她赶紧扶着:“青姥姥,要不还是叫大夫来看看吧。”青姥姥咳嗽了好一阵,然后抓着温婉的手:“不,不用看,我只是一到这烟雨弥漫的天气就身子虚。熬点药就是了,今年,我已经八十九了啊。”转而她看着温婉:“而你,已经三十好几了啊。”温婉一怔,她扶青姥姥坐到床边:“我去给您熬药去。”她起身轻轻带上门,她听到身后青姥姥轻微的叹息声,是啊,她已经三十好几了。 她是二十岁的时候来到这个小镇的,然后,从未离开。 她来的时候,走的就是这样一条石板路。她是孑然一身,她的家人在战乱中已经全都没了。她是抱着母亲的遗体哭了三天三夜才在同样逃灾的人的帮助下将母亲掩埋的,落下土的那一刻,她知道什么都没了。 她是碰巧走进这个小镇,陌生的环境让她迷茫。她坐在石板路边,木然的看着来往的行人,没有人去看她。连年的战争让人们已经没有足够的精力去搭理路边的人,何况还是陌生人。 那天的温婉就这样一直坐到夕阳西下,落日的光打在她身上,分外憔悴。终于有人在她身边站住脚,那人开口:“姑娘,您是在等人吗?”她抬起头,看着身边男子那张清秀的脸庞:“不,我是来谋生。”男子略一迟疑:“姑娘若信我,便随我走吧。”他把手伸向她,她睁大眼睛看着他的手,白净的像女人的面。她把手放上他的手,借着他的力站起身。这是她第一次握着男性的手,比她想象中要舒适。她的面容通红,她说:“我若不信你,也无处可走。” 她随他到家,才知道他原是裁缝,难怪有如此漂亮的手。他让她先坐下,再去厨房给她端出饭菜。青姥姥就是在那时候跟在他的身后出现的,他说:“姑娘,这是我的姥姥,日后你可以叫她青姥姥。”温婉迟疑的开口:“青姥姥。”青姥姥慈祥的坐到她的身边,抚着她的发:“多么俊俏的姑娘啊。”温婉有些些脸红,她说:“我的名字是温婉。”青姥姥笑起来:“倒也真是个温婉的姑娘。”然后姥姥偏头看着那男子:“他叫南凯风,是我的外孙,父母也算是为国捐躯了。”温婉安静的点头,她对他忽然有了一种崇敬感。 许是说到难过事,南凯风低下头:“我去给姑娘拿套新衣服,姑娘吃完饭就让姥姥带着先去沐浴吧。”于是姥姥站起身:“我去准备,你先吃着。”温婉点头:“辛苦姥姥了。”那是她颠沛流离这么久吃的最安定的一顿饭。沐浴过后她穿上新衣服,一头黑发披在肩上,洗去疲惫的她更显得楚楚动人。她坐在姥姥的房间里,南凯风也坐在椅子上。青姥姥说:“温婉,日后你随着凯风学裁衣吧,你身上这旗袍就是他做的。”温婉这才注意去看身上衣服的裁剪,果真是精致。她点头说:“好。”南凯风开口:“日后你也可以随姥姥学绣花,姥姥绣花是镇上最好看的。”温婉看着姥姥:“真的吗?”姥姥倒是羞涩:“凯风就是喜欢说些讨老人欢喜的话,姥姥已经七十好几了,眼睛倒确实不太行了啊。”温婉握住姥姥的手:“不,姥姥还健康着呢,七十岁也还是个清朗的老人。”南凯风站起身:“我就先回房间休息了,姥姥和温婉也早些歇息吧。”姥姥嘱咐着南凯风:“回房间小心楼梯。”南凯风已经走到门前,应着:“好。”木门在他的身后轻轻关上了。安静的夜,悄悄的开始了。 第二天的温婉,是在鸡鸣里醒的。太久的颠沛流离,让她的觉特别浅。她猛地睁开眼,透过木窗只能看到朦胧的天。她偏头看到枕边的姥姥,呼吸均匀而舒适。她轻声的起身,拉开木房门。她认真打量着这屋子,昨日进来的门不过是个侧门,左边是厨房,往右便是进了裁缝店。院子里有小水井,清晨的水清澈透底。 她听到身后木门的咯吱声,是南凯风起床了。她回首:“早安。”他一蹙眉:“怎么不好好休息?”她便露出笑:“太久的不安定,让人天一亮就忍不住醒来。”他说:“以后这里,便是给你安定的地方。”这是温婉第一次那样去听信了一个相识一天的人的话,这里,是给她安定的地方。 她看着他提水进厨房,开始准备早餐。她站在他身边:“南凯风,日后做饭的事交给我吧。”南凯风看着她:“还是等你习惯这里吧,平日都是姥姥做饭的。”她抿着唇点头:“嗯。”她听到木门又开的声音,青姥姥站在门口挽头发,她有一头漂亮的白头发,年轻的时候也是如缎的黑发。 吃过早餐以后,南凯风去开裁缝店的门。温婉把碗筷都收拾好,青姥姥慈祥的看着她的一举一动。青姥姥对着温婉招手:“来,带你去店里看看凯风裁衣吧。”温婉走到青姥姥身边,由着姥姥牵起她的手。 南凯风正站在木桌子前,拿粉笔在布上画线,旁边有着一张纸。青姥姥说:“这种布是今年最受小镇姑娘喜欢的布料呢。”温婉看着南凯风的一举一动,认真的模样让人无比心动。青姥姥从堆布的柜台里找出一捆来,她说:“温婉,你就先拿这捆布让凯风带着你练练手吧。”温婉接过:“谢谢姥姥。”青姥姥转身坐到帘布后面去了,温婉捧着布,平摊在桌面上。这并不是一匹细腻的布,但是练手倒也无所谓。温婉想着就先裁一套小姑娘的小旗袍,她曾见隔壁家的小妹妹那时候就是穿着一套这样的小旗袍站在门前看着别人家的孩子嬉闹,目光里满是艳羡,因为,她是个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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