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得愉快的事儿

    让人觉得愉快的事儿是四月的第一个周末，一晚上的功夫，院子里的西府海棠忽然开了。只用了一天的阳光，深红的花骨朵就全部撑开成浅粉的花。一周干80小时的正经事儿，脑子疲惫不堪，忽然在浦东机场的安检口看到四个姑娘，皮肤真白，头发真黑，双腿颀长，戴个墨镜，真正赏心悦目哪。

    让人觉得愉快的事儿是听见早上五六点钟的鸟叫，深夜里，郁闷的人借着酒劲儿向湖心喊平常说不出来的话。听见电话里，老妈唠叨，听得出，她元气还在，还能再活很多年。认识一个男歌手，他气质实很好，声音一般。买来一对很适合听人声的喇叭，塞他的CD进去，听到他的声音不是那么一般了，气质竟然更好了。我像牛一样听古琴，我喜欢听那个姑娘的手指尖端摩擦琴弦的涩涩的响动，姑娘弹完说，她也最喜欢听那个响动，然后即兴又弹了一曲，飘出更多的那个响动，真是让人愉快。

    让人觉得愉快的是闻见槐树花和香椿的清香，慢慢烧了很久的墨鱼烧肉，初夏夜雨之后的土腥味儿。和一个老朋友坐着，没想起说什么的时候，喝茶，再喝茶，三泡之后的铁观音泛出兰花香。旁边有人抽当年的雪茄，雪茄的干湿合适，雪茄的味道慢慢飘过来。有人带来一瓶很贵的红酒，喝之前，伸进鼻子，鼻翼翕动，说有花香，水果香，坚果香，巧克力味儿和树木的味儿，我闻了闻，又闻了闻，只闻见了葡萄的味儿。一个姑娘在旁边，新洗的头发，发出动物和植物混合的香味儿，这是让人愉快的事儿。

    让人觉得愉快的是喝了六道的茶，舌头凑过去，竟然还有美人迟暮的味道——枯涩里面，竟然还有香甜。我吃了主菜，吃了甜点，喝了饭后茶，抹抹嘴，说，七分饱，牛仔裤还是20年前的，还没感觉腰间肉紧，还能系得上最紧的一格腰带。晚上6点，众神归位，点几个凉菜，开始喝酒。午夜12点，找个地方吃碗面，再喝三瓶啤酒解酒。风起，如头发贴面而过，我忽然想起你的味道和最后这瓶啤酒类似，苦苦的，爽爽的，这是让人愉快的事儿。

    让人觉得愉快的是五个月的小孩，元朝的真品青花瓷，明朝末年柏木的画案。在车里，在飞机上，累极的时候，左手放在公文包上——电脑不能丢，右手放在腰间的西汉玉上，温润不留手，慢慢睡熟了。我说上次忘了抱你，你说这次补上，你的腰间有你不知道的温暖，这是让人愉快的事儿。

    生命中，眼、耳、鼻、舌、身、意，都有让人愉快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