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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报记者 龚丹韵 作家金宇澄在他的小说《繁花》里描写了诸多上海老弄堂的细节和故事。作为一名老上海，他本人怎么看待上海的弄堂生活呢？就让我们来听一听。 我喜欢弄堂里的那种生活和趣味，充满人的气息，也体现了上海作为不夜城的都市感。我不太喜欢住那种小区很大、离马路很远的房子，尤其是有大片绿化的社区。那种房子晴天还好，一到下雨天，从窗口望出去，一片阴森森的绿叶，一览无余，感觉就像呆在森林里，孤独又可怕，每到此时，我会特别怀念老弄堂热闹的感觉。 有段时间我去澳大利亚，住在朋友的房子里。一到晚上，外面特别安静，9点钟以后，基本没有行人，店铺全部关闭，夜色中不见一点亮光。方圆几百米之内，只有我一个人。也许澳大利亚的老人，一个人静静呆着觉得没什么，但我习惯了闹猛，呆了不到一周，就开始想念上海。 我认为，上海人骨子里就是喜欢“轧闹猛”，让上海的老人家晚年搬到乡下养老，一个人清静地生活，他会很不习惯，这不适合。我曾经看到弄堂口，两个老人在靠马路的地方放两把躺椅，旁边是个小电冰箱，两人静静地坐着发呆，看着街道上人来人往步履匆匆。路口没多远就是菜市场，每天早上人声鼎沸。我当时就想，人到晚年，幸福生活不过如此。如果把他们移到没有烟火气的地方，他们一定受不了。 当然，我也承认，上海老弄堂生活不太方便，希望有一种住宅，既能保留弄堂的喧嚣、人情味，又能符合便捷的现代化生活。 弄堂名的趣事 近代以后，上海城市面积逐步扩大，城市人口不断增加，房地产商兴建的商品住宅群须有一个名称，于是用中国最普及的居民点地名——“里”作为住宅区的通名，称之“××里”。 到了二十世纪20年代后，兴建了不同档次的住宅群，为了说明住宅的结构和档次，人们除了用“里”之外，还用“坊”、“村”、“新村”、“别墅”等作为居民点的通名。 据上海人民出版社出版的 《上海市路名大全》，至1989年上海保存的里弄名称不下5000条。 十九世纪后期，公共租界工部局为解决里弄名重复的问题，规定在制定道路的门牌号时，一条弄堂只占一个门牌号，而弄堂内的房子另行编号，这样搜索或寻找起来就方便多了，如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中国共产主义青年团旧址的旧名为 “法租界霞飞路 （今淮海中路）老渔阳里6号”。霞飞路全长5.5千米，步行需一个多小时，寻找起来相当困难，而实行编码后，其地址就是“霞飞路567弄（渔阳里）6号”，找起来就也省心多了。 上海的弄堂房子由以名字命名的“里”和以数字编码的“弄”组成，于是被叫作“里弄”。以前，上海人是“里”和“弄”同时使用的，上海人大多知道一些著名的弄堂名，如福州路上的“会乐里”、南京路上的“大庆里”等。那时每条弄堂过街楼上面的门楣上都镌刻着弄堂的名称，这是当年房地产商特邀书法家写的，如原中华书局编辑、著名书法家唐佗就写过许多弄堂匾。 ——摘自薛理勇《上海闲话碎语》 阮仪三： 上海的乡愁何处寻？ 上海里弄，曾经是上海分布最广、数量最大、居住人口最多的建筑类型，是构成上海城市风貌特色的重要元素。老上海的弄堂洋溢着旧时和睦的邻里关系，前门阿婆、后门爷叔，亲密的乡邻，弄堂里的人脉，儿时的嬉闹……是每个老上海人抹不去的浓重记忆。现如今，随着岁月的流逝，虽记忆犹新，场景却不复存在了。 如果用建筑学语境来表达，我要说“乡愁”是“人们对故乡里，人与人之间相处的物质环境的记忆，并由此生发对它存在否的耽愁和怀念”。老房子所组成的历史空间环境，演绎着一代代人平凡而又生动的故事，使人终生难忘、无法释怀。 如果上海没有了石库门，“乡愁”何处寻？ 从2008年起历时两年时间，我们对上海市区展开地毯式的里弄调查。通过实地考察、记录、访谈和文献资料相结合的方法，尽力发掘具有较高保护价值的里弄住宅片区和其他优秀近代建筑；针对上海中心城区的近代里弄建筑历史文化价值和留存状况，提供保护的指导意见和建筑保护名录，形成对风貌区扩大或增补的建议：“新增以石库门为主的8个风貌区，如静安寺、陕西北路，及虹口等，共4.98平方公里；扩大风貌区7处，涉及人民广场、提篮桥等区域，共2.10平方公里。 ” 调查中亦有意想不到的新发现：由于中心城区近年来高层建筑的不断兴建，形成了“高层建筑底下留存大片低层红瓦屋顶石库门里弄”的“高低层结合”的新布局。市区的高层建筑是城市建设的需要，也是现代都市的象征，而高层建筑底下的石库门里弄，一个一个红瓦屋顶规划排列，突出的老虎窗光影分明，打破了屋顶的平直和单调，新式石库门的屋顶则是多方向组合。这些红瓦屋顶笼罩着的，是老上海历史的根底，是上海百余年来传统文脉的涌动。从高楼俯瞰下去，不同的高度会有不同的景象，就像一首节奏欢快的乐曲。这是非常有特点的城市肌理，是传统建筑和现代建筑拼贴式的城市风貌，是精彩而重要的、唯上海才有的特殊城市景观！这些成片的里弄对城市的紧凑度起到平衡作用，里弄的低矮和高楼的耸起构成了上海独特的城市轮廓线，这在世界众多大城市中，是很特殊、很别致、很优美的景观！ 今年4月初，欣闻上海市规土局拟将提出近百个风貌保护街坊推荐名单，有石库门里弄、工人新村、大专院校、工业遗产、公园街坊等各种类型，还有近20条风貌保护道路。希望这些剩下的有历史价值的地块，能够尽快纳入到切实的保护体制中来。市政府再不下决心采取有力的保护措施，将彻底失掉老上海的城市记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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