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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昵称18789433 2014-08-04




作者:刘海军


    “醉里挑灯看剑,梦回吹角连营。八百里分麾下炙,五十弦翻塞外声,沙场秋点兵。 马作的卢飞快,弓如霹雳弦惊。了却君王天下事,赢得生前身后名,可怜白发生。”  


    我最早读到这首词时,还是一个不知历史悲歌为何物的懵懂少年,却为词中字里行间势不可挡的才情与慷慨之情心醉神迷,后来为了创作剧本《辛弃疾》,四处搜罗 和辛弃疾有关的诗文词赋,发现辛弃疾中年以后有相当可观的词赋与陈亮有密切关联,于是这个叫陈亮的词人也就走进了我的世界,引起了我的极大兴趣,于是我找 来《辛弃疾研究丛稿》与《陈亮评传》两本书,发现这两本书堪称经典之作,《辛弃疾研究丛稿》一书的作者辛更儒先生,专攻宋代历史、文学及典籍,自上世纪七 十年代以来,发表数十篇学术论文,出版《辛稼轩诗文笺注》(上海古籍出版社)、《辛弃疾词选》、《辛弃疾资料汇编》(并中华书局)、《辛弃疾研究》(人民 出版社)之外,还有《宋金人物丛考》(哈尔滨出版社)、《杨万里集笺校》(中华书局)等书,对辛弃疾的词作与生平有非常深入的了解,其点评精到深刻,视野 独到,而《陈亮评传》一书作者董平先生,在充分占有史料的基础上, 考订了伟大词人陈亮的生平, 匡正了有关记载之误,系统地研究了其史学、政治、哲学、军事、文学等方面的思想内涵,这两本书,将南宋历史上两位杰出的士大夫词人辛弃疾、陈亮紧密联系在 一起,使得读者能够从他们颠沛流离的一生、心血凝聚而成的词作入手,逐步进入到他们的内心世界,更深入了解到他们深厚的友谊背后所高扬的生命激情,“天行 健,君子以自强不息”,然而时运不济,“孟尝高洁,空余报国之情;阮籍猖狂,岂效穷途之哭!”信有然乎?


    从创作背景来看,文中开篇所提及的这一首词,乃是南宋时期两位伟大的词作家辛弃疾与陈亮晚年唱和系列中的第六首,也是最后一首——《破阵子·为陈同甫赋壮 词以寄之 》,如果我所料不错,该词亦足以堪称千古绝唱,因为在这首词的唱和表赠之后,辛弃疾和陈亮还来不及再一次见面,陈亮就离开了人世,事实上,他们相识的时间 不长,却并不影响他们之间深厚的友谊,相互的理解,使得他们超越了时间,有的人用一生的时光去接近一个人,却不及另一个人蓦然回首,灵光一闪,相见恨晚, 心有灵犀,所见略同,惺惺相惜,何足怪哉!


    犹记当日,宋淳熙十五年,陈亮江西鹅湖来访,过溪之时,马匹犹豫,不前再三,陈亮大怒,挥剑斩马首而下马徐行,辛弃疾于楼上远远望之,抚掌大笑:真乃我辈性情中人也!


    翌日,两人携手,同游鹅湖,共饮瓢泉,长歌相答,极论世事,相谈甚欢,相见恨晚,十余日后,陈亮拜别,辛弃疾自友人离去,不胜悲苦,驾车追赶,不料天公不 作美,陈亮改道而行,又逢大雪,雪深泥滑,车马难行,未能相见,只得夜宿吴氏泉湖四望楼,独饮荒村,忽闻邻笛凄凉,不能成眠,正所谓“多情总被无情恼”!


    所幸二人皆为多情之人,所恨无情者,乃不作美之天公也!然天若有情天亦老,倘那日天公作美,辛弃疾又何以能夜宿村中?又何以得闻夜半笛声?又何能因心中悲 苦,自相识之后,屡做绝美之词表赠知己?在这首词之前,尚有更多词作,用情甚深,难以一一尽叙,后陈亮因冤案入狱,几乎被判为死罪,辛弃疾动用所有人脉、 资财,极力营救,方免一死,然这些事关重大的要务,辛弃疾的词中从来一字不提,可见,伟大友谊是不需要时时提醒对方铭记自己的付出的,因为,两人深深懂 得,对方即是自己,在相互理解中,相敬相惜,又何必大张旗鼓?


    遥想当年,血气方刚的辛弃疾,也曾一呼百诺,坐拥重兵,心雄万夫,然而岁月无情,宦途艰险,人事无常,心情抑郁,陈亮的到来,令辛弃疾重新焕发了光彩,陈 亮身上洋溢着浪漫纯洁的理想主义热情,这正是辛弃疾所久违了的美好感情,是陈亮让他又回到了那“族旗拥万夫”的青春岁月,两人一见如故,相见恨晚,身为才 华横溢的当世天才,怎能不情感激荡,写下一首首动人的诗篇呢?


    辛弃疾青年时期,带骑兵五十人直闯五万人的金兵大营,活捉叛徒以报义军领袖,后成为南宋最伟大的豪放派词人,时人目之为当世英雄,而陈亮也不是等闲之辈, 文武全才,赋性慷慨,任侠使气,一时称为豪杰,虽大半生不得志,却始终保持一颗火热的赤子之心,一心收复中原,历经劫难,秉志不改,近五十岁时得中状元, 与辛弃疾有非常深厚的友谊。公元1188年(淳熙十六年)冬天,也就是他们认识后的第二年,陈亮从永康出发,沿浙赣道,奔赴信州,顶风冒雪,跋涉八百余 里,在信州,会见了辛弃疾。其时,辛弃疾正患病卧床,陈亮的到来使他十分兴奋,两人雪中煮酒,纵论天下大事,十分痛快。辛弃疾以其出神的文笔记录下了两人 第一天会谈的情景:“我病君来高歌饮,惊散楼头飞雪,笑富贵千钧如发,硬语盘空准来听,记当时,只有西窗月。”这首词读来令人感佩万分,两人建立在改变南 宋屈辱现实这一共同理想基础上的真挚友谊历久弥新,却因岁月蹉跎,始终报国无门,怎能不触起他们无尽的感喟呢?难怪辛弃疾后来赋诗云“男儿到死心如铁”, 正所谓,“自昔佳人多薄命,对古来、一片伤心月”,一生才情与抱负不得施展,所幸得遇知己,交相唱和,夫复何求?然,当日情景,今日已不可重现,风雪之 中,抵掌言欢,关山阻隔,万里相思,同病相怜,早生华发,却与谁人说?追忆当日,豪杰聚首,把臂言欢,斯人已矣,想我今日,书剑飘零,知音难逢,岂不悲 哉?!


    《庄子·齐物论》云:“万世之后而一遇大圣,知其解者,是旦暮遇之也。”及《战国策·齐策三》又云:“千里而一士,是比肩而立;百世而一圣,若随踵而至 也。”闻语知意,极言相知之难。夫万世遇之尚如旦暮,则百世遇之自如接踵,而知己之人,岂是接踵可得?是以见其难也。刘熙载《艺概》云:“陈同父与稼轩为 友,其人才相若,词亦相似。”两人之词,雄深悲壮,然辛词多“敛雄心,抗高调,变温婉,成悲凉”(周济《宋四家词选目录序论》),故别见沉郁顿挫;陈词多 “慷慨以任气,磊落以使才”(《文心雕龙·明诗》),故别见激烈恣肆。史载陈亮为人,忠肝义胆,其心可叹,其情可悯,他在《答吕祖谦书》中说到往常念及国 事时“或推案大呼,或悲泪填臆,或发上冲冠,或拊常大笑”,与辛弃疾相比,情深情痴,旁人有过之而不及,余者不论,两人词作,慷慨中有幽郁之致,苍劲中含 凄惋之情,辛弃疾与陈亮,可谓交相辉映,堪称千古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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