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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9年的暑假，我从大队小学的“戴帽”初中班毕业，虽然中考的分数不错，上了中专线，但能不能录取还很难说。那时才恢复高考、中考不久，学校少，招生数更少。 老爸说，老幺，你别老想着读书，去跟哥学木匠。我的头一下大了，我最不愿意的就是听那锯子的声音，刺耳呢，听久了让人烦躁。 当时，哥在公社办的木锯加工厂当工人，每天有五角钱的补助，外加生产队计十个工分。现在看来这个待遇简直不可思义，但那还是集体生产的年代，每天有五角钱的净收入，就足以让很多人眼红。当时十个工分值一角二分钱，够买一包经济烟。 我不敢跟老爸争，只好背了个书包和小铺盖卷，走了十几里山路，到了哥那儿。 哥大我十一岁，十分心疼我。第一天，他给我讲下料，就是一根木头如何截成有用的东西，而少浪费。比如要将圆木的两边锯去，成为枋，然后根据需要，做成板子、条子什么的。这叫去弯留直。 第二天，哥给我讲工具。木匠常用的是斧子、刨子、凿子、墨斗、锯子等等，并不多，各种型号加起来，却有三十来样。当时已有了圆盘锯和带锯，只有像哥他们那样的加工厂才有，一般的木匠不可能有这样大型的工具。 第三天，哥给我讲拉锯子如何用力，如何掌握平衡，不然累死了还干不好活。 第四天…… 这下我有积极性了，因为有了这笔收入，我就可以买书看了。当时我最想买的书是老舍的《骆驼祥子》、曲波的《桥隆飚》、黎汝清的《万山红遍》等等，于是我认真学起木匠活儿来。我还真的买到了这些书，晚上就看书。那时节没有电视，没有报纸，只有一个广播，节目还天天一样。虽然不唱“样板戏”了，但“农业学大寨”的歌，也让人耳朵起茧。 当了一个半月学徒，我就离开了，因为我接到了录取通知书，虽然不是中专，没有一下“跳出农门”，我可接到的是县一中的录取通知书呵，是重点中学呢，那届才录取三百来人。谁都知道，进了县一中，一只脚就跨进大学校门了，至少考个中专没有问题。 哥没有打过我，虽然我做活很笨。哥也没有骂过我，虽然我喜欢和他争论。哥只是老老实实地教，我却没有认真学，只是在应付。我的认真全是做给哥看的，心里老是想书上的事儿。 很多年后，我大学毕业回到老家，老爸、哥、我，仨人在一起时，我才明白，当年老爸叫我给哥当学徒，并不是想让我做木匠，他知道我是读书的材料。他是要磨我的性子，让我知道生活的艰辛。后来我事业很顺利，和给哥当学徒的那段生活，有着密切关系。 因为我体验到了，人活着不容易。一天不劳动，就一天不得食，这最简单的道理，却是很多人不明白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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