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昨夜有雨，清晨起来徜徉在小院中，一种别样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缘于天空的阴霾。在我居住着的东北边陲小镇，雨后这样的清晨是不常见的，天空应该是明朗的，望着那蔚蓝色的天空，心情也会从雨夜的伤感中好起来。可是，这样的一个清晨，当我看着灰暗的天空、闻着空气中弥漫的炸油条的味道、听着街上小贩叫卖声不绝于耳、任凭凉爽而潮湿的空气抚摸我裸露的肌肤......刹那间，所有感官接收到的信息把我带到千里之外，姥姥慈祥的笑容浮现眼前...... 这种感觉很幸福，同时也夹杂着距离带来的忧伤。 我是姥姥一手带大的。从两个月起父母就把我交给了姥姥而忙于自己的工作，后来又来到了东北。于是我就在姥姥家的小村庄里度过了美好的童年时光。我的童年没有父母的概念，姥姥是我最可依赖的人。 忘不了六岁那年父母把我接回家时那种莫名的恐惧和无助，面对陌生的父母还有并不喜欢我的奶奶，我就像落水者找不到救命的稻草。夜里总在想：姥姥，你为什么不要我了？事实证明，姥姥更离不开我。她用一个农村老太太的坚强，自己一个人从燕山脚下的小村子来到东北见她最疼爱的外孙女，路上几经波折我无从而知，只知道姥姥态度很坚决：“我要把建华带回家！” 父亲的态度更坚决：“孩子该上学了，要不用斧子砍成两半，您老要脑袋还是要身子？”...... 最终，姥姥伤心地回到了小村，到家后病倒了，半年没缓过劲来。而我父亲至今也不知道我有多么恨他当年的那句“豪言壮语”。 思念有时可以把人逼疯。姥姥的那半年几乎天天到门前的小石桥上喊：“建华呀，你回来吧......”悠长的声音一遍又一遍的回响在小村的上空，直喊的做了奶奶的人跟着她哭...... 由此，我成了小村的名人，家家户户都知道远在东北的那个小女孩差一点把她姥姥想疯了。在我若干年后回去看望姥姥的时候听村里的老人们一遍又一遍的讲诉当初的情节，姥姥只是轻轻的笑，一句话也不说。我知道，那也许是姥姥这辈子最深的痛，源于她最爱的外孙女。 小村的清晨是热闹的，人们习惯起早干活。夏天从三、四点钟就有农用车启动的响声，老牛的叫声。姥姥家门前有一片空地，小村里炸麻花大果子的、打烧饼的、卖肉的一早都汇集这里，姥姥在我还没起床的时候就买好了烧饼或是油条，用纸包着的，来到我的床前，轻唤一声：“建华欸，起来嘞”，那香味伴着那暖暖的声音，叫我终生难忘。 姥姥真的老了，她现在已经走不了路了。这几次回去看姥姥，我和她都会哭。 而以前我们都不会哭。 分别时姥姥会问我：“啥时再回来？”我说：“不一定啥时候，有时间我就会看您来......” 姥哭：“你不多回几次怕是看不到我了......” 上一次我去看姥姥，分别时我偷偷的在外面哭过，姥问我：“要走？”我说：“不走......” 然而我却偷偷的走了，正如当年姥姥从我家偷偷的回去。 姥姥再也不能一个人远到东北来看我了。但是，在梦中姥姥却常来看我，慈祥的笑着，不说话。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