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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文】肖复兴:人生除以七(2014年8月7日《今晚报》今晚副刊)

 zcm1944 2014-08-07

【美文】肖复兴:人生除以七(2014年8月7日《今晚报》今晚副刊)  

2014-08-07 08:32:39|  分类: 精彩美文 |  标签:人文  人生  感悟  阅读  文摘   |举报 |字号 订阅

2014年8月7日《今晚报》今晚副刊

人生除以七

肖复兴

看罢英国纪录片《56UP》之后,颇不平静。这部纪录片,拍摄了来自伦敦的14个同龄人的生活之路。导演每七年拍一次,自他们七岁开始,拍了八次,拍到56岁。150分钟的影片,他们就从童年进入了老年,逝者如斯,让人感喟。

我不想谈论这部纪录片的主旨。让我感兴趣的是,它选择了将人生除以七的方式,来演绎并解读人生。我也想将过往岁月除以七,看看有什么样的变化。

不从7岁,而从5岁开始吧。因为,那一年,我的母亲去世,人生的记忆也就从那时开始。那年初夏,院子里的老槐树落满一地槐花如雪,我穿着一双新买的白力士鞋,算是为母亲穿孝。母亲长什么样子,一点印象也没有了,只记得姐姐带着我和两岁的弟弟到劝业场的照相馆照了张全身合影,特意照上了白力士鞋。此后,她便到内蒙古修铁路去了。那年,姐姐17岁。

七年之后,我12岁,读小学五年级。用节省下来的钱,买了人生第一本书,一角七分钱的《少年文艺》;并从中第一次读到小说,美国作家马尔兹写的《马戏团来到了镇上》。马戏团来到偏僻的小镇。两个小兄弟,没有钱买入场券,帮助马戏团把道具搬进场地,换来了两张入场券。好不容易等到第一个节目,但小丑刚出场,小哥俩就累得睡着了。小说里的小哥俩,让我想起了我和弟弟,也让我迷上了文学。我开始偷偷地写我们小哥俩的故事。

19岁那年的春天,我高中毕业,考上了中央戏剧学院。然而,文化大革命爆发了。大学之门被命运之手关闭,两年后,我去了北大荒,把那张夹在印有毛体“中央戏剧学院”信封里的录取通知书撕掉了。

26岁,我在北京郊区当一名中学老师。那时我已回京一年,是因父亲突然脑溢血去世,我才被退回京的。熬过了近一年待业的时间,才得到教师这个职位。和父亲一样,我也得了血压高,医生开了半天工作的假条。每天下午,我骑着自行车回家,写第一部长篇小说,取名叫《希望》。在那没有希望的年头,小说的名字恶作剧一样,有一丝隐喻色彩。

33岁,我“二进宫”在中央戏剧学院读二年级。那年,我有了孩子。孩子出生前,我在南京《雨花》杂志社修改第一篇报告文学。回家的第二天,孩子呱呱坠地。

40岁,不惑之年。那一年,上海《文汇月刊》杂志封面要刊登我的照片,并要立刻寄去。我下楼借来一台照相机,带着儿子来到地坛公园,让儿子帮我拍了照片,寄去勉强用了。那时,儿子八岁,小手还拿不稳相机,拍照时晃晃悠悠的。

47岁,我调到了《小说选刊》。大学毕业之后,我从大学老师到《新体育》杂志当记者,几经颠簸,终于来到中国作协这个向往已久的文学殿堂。前辈作家艾芜和叶圣陶的孩子,却都劝我三思而行,说那是名利场。

54岁,新世纪到来。我乏善可陈。两年之后,儿子去美国读书,先在威斯康星大学读硕士,后到芝加哥大学读博士,都有奖学金,是他的骄傲,也是我的虚荣。

61岁,大年初二,突然的车祸,摔断脊椎,我躺在天坛医院整整半年。家人朋友都说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我相信他们说的,我也开始相信命运。福祸相依,我想起在叶圣陶先生家中曾经看过的先生写的那副对联:得失塞翁马,襟怀孺子牛。

68岁,就是今年。此刻,我正在美国印第安纳大学旁边儿子的房子里小住,两个孙子,一个两岁半,一个就要五岁,生命的轮回,让我想起儿子的小时候,却怎么也想不起自己小时候的样子。

人生除以七,竟然这么快,就将人生一本大书翻了过去。《56UP》中有一个叫贾姬的女人说:尽管自己是一本不怎么好看的书,但是已经打开了,就得读下去,读着读着,也就读下去了。流水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人生除以七,在生命的切割中,让人容易感觉到人生的速度,体味到时间的重量。

看时光怎样 匆匆催人老

潘永翔

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就告诉我们要珍惜时间。“一寸光阴一寸金,寸金难买寸光阴”。“少壮不努力,老大徒伤悲”。时不我待,日月如梭,光阴似箭,沧海桑田……这些词语比比皆是,看来时光真的是很重要,珍惜时间虽然有些空洞,但的确是一句大实话。“时光催人老”还真不是吓唬人的。不用仔细想你就会知道,我们都在时光中慢慢老去,而且正在不知不觉中向人生的终点一步步走去。我们每时每刻都在变老,只是我们已经熟视无睹了。正像我们每天都见面,就不容易发现彼此的变化,如果隔一段时间再见面,我们很容易就能看到彼此的变化。

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我在一个科技部门工作。有一位成人高校的工作人员说自己培育出了一个高产的小麦品种,秸秆就像高粱秸秆那么粗,穗大籽粒饱满,高产得不得了。所以他不断地找科技部门鉴定。因为来的次数多了,也就知道了这个人,但是因为没有深谈,加之和我的工作无关,所以了解得不是很透彻。那时这位同志正值中年,身板挺直,目光烁烁,侃侃而谈,带有“意气风发,斗志昂扬”的气势。什么杂交啊,改良啊,育种啊,进化啊,孟德尔啊,遗传学啊,变异啊……一些有关遗传和变异的词汇,他总是脱口而出。看来他是进行了很多学习和研究。但是不知啥原因,就是没有进行鉴定。看来还真不是成功的科研,不然我们现在的小麦产量肯定应该像水稻那样有了革命性的变化,一位“小麦之父”应该早在袁隆平之前就诞生了。可是直到今天也没有看到这种高产小麦,说明这项研究没有成功。那时我在部门搞宣传,这事不归我管,只知道有关人士去了几次,也没有下文,不知道是啥原因。

岁月匆匆。我们都迷失在时光的深处,迷失在繁杂的事物里不能自拔。转眼二十多年过去了,我估计人们早就把那位痴心小麦育种研究的人给忘记了。

一天晨练,我看见一位老人在楼区去往早市的路上踽踽前行,双脚似乎已经抬不起来了,在地上嗒嗒地拖着走。目光散淡飘忽,似乎没有力量把视线聚焦到一起。他双眼直视前边的路,绝不旁顾,似乎外界对他来说已经没什么能吸引他的了。他的背已经弯了下来,整个身体好像是一个半圆。他的头发已经快掉光了,剩下为数不多还坚持在第一线的也已变白。整个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了。看轮廓似乎有些眼熟,我仔细一看,原来就是那位小麦育种研究者。好在他还有原来的轮廓和那张没有变化的脸型,否则无论如何我也不会认出他来。我怕认错,又接连几天在那条路上等他,终于确认,就是他。仔细算来,他应该是七十多岁了。无论怎样回忆,我也不能把他和20多年前的他重合起来。两个影像就像两根棍子,不断地敲打我,让我突然意识到了“时光”这个东西太无情了。怎么就把一个生机勃勃、虎虎生气的中年人变成了一个老者、一个对外界毫无感知的耄耋老人了呢?

莎士比亚说:“时间会冲破青年人的华丽精致,它会把平行线刻上美人的额角;它会吃掉稀世之珍,天生丽质,什么都逃不过它横扫的镰刀。”

看到了那位老人,我也看到了自己。关于时间,我们还有什么要说的呢?没有。不管你是谁,不论你是什么身份,谁也逃不过时间的雕琢。到此,我想我只有搁下笔,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因为时间不等人。等到时间把我雕刻成耄耋老人时,一切都晚了!

该拒绝的一定拒绝

安 黎

十年前,我接到一个老熟人的电话。

老熟人是一个所谓的企业家,在某地经营着一家造纸厂。工厂的创办者是他的父亲,父亲年迈之后,便将厂子移交到了儿子的手里。

工厂一度颇为红火,但在那座塬上,工厂的口碑却一直不怎么正面。四邻村庄里的村民,一提起那座工厂,人人都很恼火,究其因,在于工厂的污染已殃及到村民的正常生活。工厂里排泄的污水,使一条清澈的小河,变成了酱油色,并使一座昔日碧波荡漾的水库,愈加发黑发臭。附近的村民,瞥见水库的水面上,漂浮着一条条翻着白肚皮的死鱼,吓得都不敢用水库里的水浇地了。据说,自从工厂建起来之后,村民中癌症的发病率,逐年攀升,其上扬的势头难以遏制,以至于很多住户,纷纷谋划起了迁徙事宜。

问题在于,村民深受其害,苦不堪言,但我的这位老熟人却毫无羞愧忏悔之意。工厂的污水,于一个夜里,偷排进好几户人家的麦田里。这几户村民找上门来,他非但不认错,还喊来社会上的几个混混,手持铁棍,将其中的两位村民打得骨折住院。对外如此,对内亦如此。一个员工因工伤死亡,家属抬着那具年轻的尸体,在厂门口哭得死去活来,自始至终,他都未闪面对其进行安抚,且态度强硬,一分钱都未给家属赔偿……诸如此类的负面消息,塞满了我的耳孔,使我对这位很早就结识的老熟人,能躲就躲,能避则避——不与无良之人交谊,不与无德之人为伍,我像恪守戒律一样,遵守着自己为自己制定的内心准则。

突然接到这位老熟人的电话,听其话意,他似乎迫切地希望见到我。见,还是不见?很是让我犯难。犹豫了一会儿,我勉勉强强地答应了他,于是,我们约定在附近的某个茶楼会面。

老熟人见我步入茶楼,急忙迎上前来,一把抓住我的手,一开腔便说:你给我写部传记呀!

我一听,脑子里嗡了一下,接着,沉着脸,生硬地说:可以呀,但要钱呢!

老熟人问:多少钱?

我说:一个字五元。你想让我写十万字,就给五十万;写二十万字,就给一百万;写一百万字,就给五百万。先打钱,后写作,缺一块钱都不会动笔。

老熟人问:能少吗?

我说:一分钱都不少。

我出这样的高价,提这等苛刻的条件,不过想把他吓退逼退。出乎意料的是,走进包间,刚一落座,他便从黑皮包里取出五沓崭新的钞票,用报纸一裹,用塑料绳一捆,像举着一块硬邦邦的砖头似的,将其直直地往我怀里塞。我没吓住他,反倒是他把我给吓住了。

我挣脱了他,站起来,打算告辞。他却拽着我,让我先拿走这五万元,其他资金,等他筹齐再作商议。反正,他亏不了我。

传说中,他极其小气,总是想方设法地克扣员工的工资。没想到,他在这件事情上,竟然如此豪迈,令我大跌眼镜,措手不及。

与他拉扯了一番,我还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在半路上,我的一位同学——平时他俩就打得火热——给我打来电话,语含讥讽地说:听说有人给你白送五万元,你还不要?你玩大了,钱都塞不到你手里了。

我说:能要的才要,不能要的,别说五万,就是五百万也坚决不要。

同学说:钱咬你的手吗?你就动动笔,上百万就到手了,你真傻呀!

我说:我写他什么?写他吃喝嫖赌?写他坑蒙拐骗?如果不写这些,那写的人就不是他了。违背自己的良心,我宁愿穷死饿死,都不会去写。钱很重要,但人格比钱更重要。

火车上的风景

冉 烨

出行工具里,笨重的火车应该是最没美感的了。但是,只要你有过坐火车的经历,你把每次搭乘火车的那些散落的记忆和风景串在一起,那冰冷的“钢铁侠”也会生动起来。

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火车是当仁不让的首选交通工具。整个车厢闹哄哄的,大家按票号就位或者站立,话题把天南地北的人紧密地联系在了一起,各地的方言表达出各自的情感喜好。一瞬间,候车的疲惫、挤车的慌乱,在谈笑中烟消云散。邻座的大哥递过来两个橘子,“尝尝,小兄弟,都是农村自家种的,甜着呢!”对面的大伯也拿出一大包瓜子,叫大伙嗑。聊天、打扑克、叙乡情在此刻成为主角。抱小孩的大嫂彷徨地寻找一个可以站稳的位置,这一班的车厢太拥挤。“坐这里,来,坐下。”车厢旅客纷纷叫开了为大嫂让座,“大家都挤挤吧,出门在外谁没点难事啊;现在这时段,座票根本买不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说开了。大嫂不安且感激地坐下,刚才还啼哭的小孩渐渐睡去。这节车厢,汇集了各式人等,打工的、返家的、做小买卖的、读书的、投亲访友的,许多的人生故事和经历之谈可在这一趟火车旅途上获悉。我记得,在七十年代,短途的还有一种“闷罐车”,没座位,外表漆黑,如拉煤车一样,上车的人自己搬个石头或带个小木凳坐下。而到了大约九十年代初期,短途的火车都有了座位,速度也快多了。但无论任何年代的火车,旅途中总是充满人情趣味的。

参加工作后,各种原因出去的机会多了,而我基本还是选择火车出行。常常一个人上车,或与车友高谈日常生活,或若有所思看向车窗外的风景。在火车上,看窗外的风景最经典。火车穿山越野,沿途多是乡土风貌,而乡村最具中华大地的内韵。车窗外视线开阔,不同地理位置的自然风光一一呈现,河流蜿蜒,山峰千转。四川农村的水稻、秦岭的雪、陕西关中的麦田,原野里的植物像极了跃动的音符,回荡在穿行之间。火车一路向北,进入陕西的地面,陕西诗人耿翔描写的诗句闪上心头:“追思秦人,一次盛大的土葬/泥与焰,在一块麦田下/已经彻底冷却。而手模集体被缝补过/肢残的兵马俑,秦人的气息/穿越汉字,扑面而来……”这一刻,让我意识到已经踏入三秦大地。

飞机和汽车在情趣上与火车是没有可比性的,他们都太快,让人来不及享受旅途的快乐和热烈的生活气息,而坐火车,一路下来,会收揽多少婉约的故事、极致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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