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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别离

 真友书屋 2014-08-20



子云吾弟:

见信好!

晨起,被窗外灿烂的阳光所惊醒,碧蓝碧蓝的天空,一抹?烂的霞光托着太阳冉冉升起,那样的不真实,就仿佛昨夜的悲伤,都只不过是一场旧梦而已。离别之歾在城市的尽头深情演绎,而它甚至已等不及你的忧伤,在日出日落的劳作生息当中,这个城市又开始了它喧闹而嘈杂的一天。

最早的离别定格在17岁那年,刚过完生日,便要远离父母,远离生我养我的家乡。但那是一次欣喜的、盼望已久的别离,完全没有一个小女孩儿初次离开故乡和亲人的惶恐与不安。不是姐姐我天生坚强,而是那次离别对于我来说简直就是一场逃离,还没有意识去憧憬什么未来,只是想逃走,像一只渴望逃脱牢笼去拥抱蓝天的小鸟,对自由的无限向往,一刻都不想停留。

我的父母都是教师,一生教书育人,兢兢业业;但生活的艰辛与劳累奔波又令他们脾气暴躁,动辄争吵厮打。父亲年轻时相貌堂堂一表人材,有着知识分子的儒雅和骄傲,还有着那个年代男人们不可一世的虚荣和大男子主义。我的母亲虽然知书达理,精明能干,但本质上和众多农村妇女一样,将一辈子的命运都依附并寄托在自己的男人身上,当男人一旦酗酒胡来,便骂骂咧咧、哭天喊地,却又心存不甘。

记得当时烦透了他们不停地吵不停地打,家里的气氛压抑极了。我只好关起门来每日刻苦读书,从那时起,就不觉得念书有多么辛苦,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反而是一种享受。每个人都渴望逃离现实,而读书是我当时最重要的逃离方式之一。考上大学后去陆军学院参加军训,很多女孩儿想家想得都哭鼻子,只有姐没心没肺的,宁愿接受那么苦的训练,也不愿意回家去听父母争吵。

离别,有时候并不是某个时间点的悲伤,而是那一段时间的心灵状态,比如说我那场虚无缥缈、毫无意义的长达10年的等待。正常的心理状态是:起初的难舍难离,延续一段或长或短的悲伤情绪,然后终究敌不过时间的流逝以及琐碎生活的吞噬,最终渐渐淡忘,乃至再想起时,心中不再泛起任何波澜。


但是,每个人的人生又都是独一无二的,人生的各种纠结和痛苦正在于它不按常理的出牌。10年的离别,10年的等待,不可思议的人生道路,没有人能够理解,包括我自己。这是姐姐此生耗时最长的一次离别,也是彻底改变我今后人生方向以及命运的离别,个中滋味,已经不能简单地用悲伤来形容了!

这次与弟的分别,更是让我措手不及啊!说好了还要一起吃饭一起聊天呢;约好了在某个阳光灿烂的下午,我们坐在咖啡馆一隅,面对面坐着喝咖啡,什么都不用说,只是安安静静地各自看书;想着等我回去之后,弟还要好好地治疗姐的失眠和颈椎痛呢;说好了弟还要给姐姐推荐好多好多好看的小说呢··· ···这么多简单的愿望,从此变成了奢望,这辈子都不可能再去实现了,为什么?!

没想到那天的相见,竟然就是最后一面;也没想到当初以为的暂时的分别,却成为终生的离别!后悔那天的表情装得过于淡定、轻松和自然;后悔离别时的眼神没有释放出应有的悲伤;后悔没有多说几句临别珍重的嘱咐;后悔没有亲口对弟说,弟弟,姐舍不得离开你;后悔没有好好地抱抱你;后悔没有以一种正式的、庄重的心情,赋予这最后的别离以更多的、更深刻的意义··· ···

天好蓝,一望无际的蓝,和抑郁的心情对着干,总是沉浸在如此矛盾的、不真实的情绪对抗中。生活从来都不曾停止脚步,痛苦也罢,欢喜也罢,你将不得不按照既定的、命定的人生轨迹继续前行。


但唯有姐姐自己最清楚:有些感觉,那些最痛楚的情感,却会珍藏一生。看不清、猜不透表情的面具背后,隐藏着从未有过的真实,像蓝天一样真实,一望无际的真实··· ···

祝好!


姊拜上


08/11/20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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