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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在山亭 程倾之(滕州)

 天使的指引 2014-08-21
家在山亭
程倾之(滕州)
  如传统水墨画中常看到的景致,温婉的山峦打坐在夕阳的余辉里,剪影亮出恰到好处的弧度,半山腰上的亭台似有若无,虽淡然一点却不可或缺。“山不在高,有仙则灵”,这亭台仿佛就是神仙的居所,至少也是参禅拜仙的信众登山览胜的必经之处,容留人们歇息腿脚,呼吸吐纳,收拾凡心,以便登到山的更深处,到达所期许的境界。

  山是亿万年来造化恩赐的自然风光,亭台是人们休憩抑或为山川增色的人文景观。“山”与“亭”携手是自然与人文的天作之合,是参悟天地大美之后留下仁者乐山的感悟。山是亘古不变的永恒,雄奇、硬朗、厚朴自不待言,而亭子的隽秀妩媚,是这万山丛中的一点红,是古代仕女蛾眉间贴的一朵花黄或者点的一抹朱砂,不由让人有我见犹怜之感,内心变得亲切熨帖;亦如粗犷的武夫偏要在腰间悬挂一块美玉,看似不协调,动静搭配,文武相彰,又是最相宜。

  山亭,山中之亭,又是960万平方公里上的一个行政区划,在鲁南丘陵的怀抱中赋予了另一层含义。祖父多年侨居他乡,把我的父辈们留在了老家。中国人一生要填写无数次表格。当填写籍贯一栏时我总会斟酌一番,然后填上“山亭”二字。因为在这个山城的乡间一隅,曾度过了自己难忘的少年时光。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单说那些带有几分神秘色彩的村名吧:设想有这样一座城池,这座城稍显陡峭,处于易守难攻的高地,于是后世有了一个唤作“陡城”的村名,同时留下了“城头村”表明古城池的坐落;“桑村、柴林、菜园、姜沟、瓜园”这些如此接地气的村名,又描绘出怎样一幅先民男耕女织、繁衍生息的田园风光画卷啊;而以“户口、王庙”这样的行政和宗教机构为村名,不能不让人服膺古人严密的社会管理;更有村名如“马厂、寨子、戈村”者,这应该是冷兵器时代,乡邑保家卫国,养马操戈的场所吧?而“德宏庄、化良庄”这肯定是先民知足长乐、恢宏道德教化而成就的硕果了。如此意蕴丰富的村名,怎不教人产生无尽的遐思。回响在耳边的是那一声街头偶遇的乡间俚语,是一曲劳作归来飘荡在田间的方言小唱,是那一串不到一顿饭工夫就传满街巷的农家琐事。而山村袅袅升起的炊烟沾染在衣襟上似乎还未挥尽,身边干草垛的土腥味儿又引发了喷响鼻的冲动,远处散发着苦寒清香的山花上蝴蝶轻盈飘过,这便是山野最朴素的芬芳。

  “望得见山、看得见水、记得住乡愁”。这句源自中央文件中的文艺表达,触动着无数人内心的柔情。当今,一个按键就可以语音或视频通话,实现了真正的“天涯若比邻”,再提想家思乡的话题似乎有些矫情。但每个中国人内心深处都会或多或少保留着属于自己的乡愁。或者只是一棵老树、一间老屋、一个故人、一出家乡戏,或是一泓碧水……如远隔重洋的彼岸,侨居数代之后还会有“唐人街”一样,独特的记忆与思念,经过岁月与传统文化的淬炼,最终沉淀为共同的文化基因。“未老莫还乡,还乡须断肠”,等老来还乡又会“近乡情更怯”,尤其让人发窘的是“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而后蓦然懂得,其实这么多年的飘泊只是错把他乡当故乡!据说有些动物在死亡之前要回到出生的地方。细想一下,人何尝不是这样奇怪的动物呢,到最初的地方终老,反刍曾经的过往,补偿多年的缺失,回归宿命,让内心安详。

  一直固执地认为地面有清流,夏夜空中萤火虫不约而至才是乡村最原生态的宜居标志。梦境或者只是想像中的景致,总愿意把自己置身于少年时的空山新雨后,泉水潺湲从古诗中传来,西天的彩虹高高挂起,路人手捧山泉以消渴,割草归来的少年在细细的河沙之上赤足嬉戏或者仰卧其上,任由水声淙淙激起无边幻想……而夏夜的萤火虫在淘气的少年郎手中慢慢飞远时,也从此捎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如外婆奔忙间隙的一声长吁,当时不着痕迹,而今却发现早已印在了记忆深处。

  印第安人有句箴言:当走得太快的时候,停一停,让灵魂跟上来。可谓意味深远。山亭不正是让人在中途稍事休停的地方吗?在城镇化的进程中且让乡村中国的灵魂跟上来,留存住乡村的本真和气息,涵养好传统的根脉和风韵,让游子梦回故乡时,识得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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