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肥致碑》全称《河南梁东安乐肥君之碑》,建于东汉建宁二年(169)五月。碑高97?郾3厘米,宽47?郾5厘米,隶书19行,满行29字,有界格。1996年出土于河南偃师南蔡庄村,现存偃师市商城博物馆。此碑内容与东汉道流活动相关,《肥致碑》主要是记载了章和二帝与道教徒的交往,故颇为道教研究者重视。墓主肥致,字苌华,东汉梁县人,是一位蜚声海内、群士景仰的道家人物,因擅方术而被诏入宫,受封“掖庭侍诏,赐钱千万”。一般说来,碑额当题碑名,此乃汉碑惯例,如《鲜于璜》碑额“汉故雁门太守鲜于君碑”,《张迁碑》额“汉故谷城长荡阴令张君表颂”,《衡方碑》额“汉故卫尉卿衡府君碑”,《韩仁铭》额“汉循吏故闻熹长韩仁铭”等,而《肥致碑》额正中“孝章皇帝孝和皇帝”,左为“孝章皇帝太岁在丙子崩”,右为“孝和皇帝太岁在己丑崩”,共28字,却不是碑额,可以说是特例。碑文突出介绍肥致作为方士的事迹,通篇充满神秘的道教色彩,对研究东汉道教文化有重要的参考价值。由于碑文记有肥致的籍贯、姓名和事迹,故也可以认为是墓志。 该碑由于出土较晚,保存极为完好,字口锋芒宛如新发于硎,清晰逼真,没有太多剥蚀风。
釋文:
河南梁東安樂肥君之碑
漢故掖庭待詔君諱致,字萇華,梁縣人也。其少體自然之恣,長有殊俗之操,常隱居養志。君常舍止棗樹上,三年不下,與道逍遙,行成名立,聲布海內,群土欽仰,來集如雲。時有赤氣,著鐘連天,及公卿百遼以下,無能消者。詔聞梁棗樹上有道人,遣使者以禮娉君。君忠以衛上,翔然來臻,應時發算,除去災變,拜氵掖庭待詔,賜錢千萬,君讓不受。詔以十一月中旬,上思生葵。君卻入室,須臾之頃,抱兩束葵出,上問:君于何所得之?對曰:從蜀郡太守取之。即驛馬問郡。郡上報曰:以十一月十五日平旦,赤車使者來發生葵兩束。君神明之驗,譏徹玄妙,出窈入冥,變化難識,行數萬里不移日時。浮游八極,休息仙庭。君師魏郡張吳齋、晏子、海上黃淵,赤松子與為友生,號曰真人,世無及者。功臣五大夫雒陽東鄉許幼仙,師事肥君,恭敬,解止幼舍。幼從君得度世而去。幼子男建,字孝萇,心慈性孝,常思想神靈。建甯二年太歲在己酉五月十五日丙午直建,孝萇為君設便坐,朝莫舉門,恂恂不敢懈殆,敬進肥君,鈊順四時所有,神仙退泰,穆若潛龍,雖欲拜見,道徑無從,謹立斯石,以暢虔恭,表述前列,啟勸僮蒙。其辭曰:
赫赫休哉,故神君皇,又有鴻稱,升遐見紀,子孫企予,慕仰靡恃,故刊茲石達情理。願時仿佛,賜其嘉祉。
土仙者,大伍公,見西王母昆侖之虛。受仙道,大伍公從弟子五人,田傴、全囗中、宋直忌公、畢先風許先生,皆食石脂仙而去。
局部圖
续局部:
《肥致碑》为伪汉碑? 2008年10月开始,《书法导报》开展了对《肥致碑》中“崩”字的讨论,后来,讨论又延伸到《中国书画报》。在书法报刊上为汉碑的疑难字展开热烈的讨论,是近年来少见的现象,这无疑是一件好事。 笔者有幸参加了这场讨论。在讨论中,确实学到了不少东西,可谓受益良多。在仔细读碑文和该碑《发掘简报》及各种观点的文章后,我对《肥致碑》感到的谜团越来越多,这些谜团不仅仅限于“崩”这个字,有以下几个方面: 据《发掘简报》称,《肥致碑》1991年7月出土于河南省偃师县的一座汉墓中,该墓中除《肥致碑》外,并无能证明墓主人身份的大件文物。汉碑一般立于墓外,该碑却放置在该墓一个小侧室中。该墓是肥致墓,还是许幼墓?从发掘情况中都不得而知。 该碑碑额十分奇怪,没写墓主的名字,却有汉章帝、汉和帝两位皇帝的帝号,还有干支纪年及“崩”字。从碑文看不出汉章帝、汉和帝与肥致有任何关系。这种形式在碑文中是绝无仅有的。 一般汉碑提到皇帝时,是用“帝”字,并在碑文中清楚说明是哪一位皇帝。而《肥致碑》只说一个“上”字,这个“上”是哪一位皇帝? 《肥致碑》称道士肥致为皇帝除灾变,拜掖庭待诏,并显示他的法术,按说肥致在当时是最出名的道士了。但《后汉书·方士列传》中为东汉许多道人都立了传,为什么不为肥致立传,连名字也没留下? “掖庭待诏”在汉朝时本不是官职,拜是授予官职时用的字,如拜相、拜帅等,碑文中“拜掖庭待诏”有些奇怪。 碑文中没说肥致的卒年。肥致死了没有?如果死了,是什么时候死的? 碑文中最后一段说的“土仙者大伍公”是什么人?《发掘简报》称“土仙”是肥致,笔者认为证据不足。 以上谜团,不断地困扰着我。为此我查阅资料,请教别人、反诘自己。讨论之初,我将“”释为“册”字(其实早在1997年,上海社科院历史研究所虞万里先生在其著《东汉肥致碑考释》中,已将“崩”释为“册”字),后来我对这种释法是否正确也有所动摇了。据笔者所知,目前对“崩”字的释法有崩、艿、笧(册)、(朋)、萌、朔等若干种,我现在认为对“崩”字的几种释法均不够合理。这种不合理主要是对这个字在文中的作用不能得到令人满意的解释。 在不久前,我读到了贴在《百度贴吧》上王家葵先生《汉肥致碑考疑》一文,虽然没有读到发表在《宗教学研究》2001年第5期上的原文,也使我受益匪浅,顿开茅塞。王家葵先生经过缜密考证,直指问题核心,断定《肥致碑》为伪汉碑,出自民国初年碑估之手。 王家葵先生的考疑,从《肥致碑》的碑刻、碑文和本事三个方面,指出其可疑之处。现只摘其几点简述如下。《肥致碑》的碑额、碑名、空行抬头及碑用等方面都不合汉碑规范;碑文中的“逍遥”、“仿佛”均不是汉时的写法;“建宁二年太岁在己酉五月十五日丙午直建”中的干支记日与《廿二史朔闰表》不符;碑中所记“赤气著钟连天”不见于《后汉书》中《五行志》、《天文志》;“掖庭待诏”荒谬之极,“掖庭”为后宫嫔妃居所,前后《汉书》中,待诏掖庭者仅和番前的王昭君一人而已,一个道士无论如何不可能为“掖庭待诏”的…… 王家葵先生对《肥致碑》是伪汉碑的论证是有说服力的,笔者完全支持他的观点。从这个观点出发,也解开了笔者前述对《肥致碑》的许多谜团。下面,笔者再作几点补充。 一、《肥致碑》出土时,碑面刻文完好如新,而与该碑立碑时间相距4年、出土仅相距18年的《鲜于璜碑》则风化漫漶相当严重,许多字迹模糊不清,两者差别太大了。 二、《肥致碑》的文风文体与一般汉碑差别甚大,尤其是碑文前半段,极像一段志怪小说。熟悉汉碑文体风格的读者能明显感到《肥致碑》的文体风格不同于一般汉碑。 三、《肥致碑》的隶书字体字形与汉碑隶书差别也很大。过去笔者曾认为这是汉碑的一种特殊字体,现在看来,此碑古意太少,晋唐以后隶书风格的成分太多了一些。所谓“体轻味浅,无汉人苍厚之致”者也。 笔者的观点只是初步的,写出来希望能够抛砖引玉,得到行家指点,通过讨论,逐渐去伪存真,还原历史真实。 此文写完时,见到了刚刚评出的全国第八届书学讨论会入选论文目录,获三等奖论文有陆明君的《〈肥致碑〉的真伪问题及碑中“封”字考说》。因未读该文,所以不知作者对该碑真伪问题的看法,但可知《肥致碑》的真伪已经有人开始重视了。写到这里,笔者突发奇想,如果能用现代科学技术手段检测出《肥致碑》确切成碑年代的话,要比写文章考证它的真伪简单多了,果真能如此,则是汉碑研究中的幸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