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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山南北好牧场，风吹草低见牛羊。没到过新疆的人从歌声中足以感受到这里的美丽和富饶。而我们的感受则是从这群羊开始的。 记者：好抓吗？ 员工：我先抓个大个的。 员工：哎，你拣小的抓。 员工：抓就抓个大的。 在场最得意的莫过于羊群的主人韩俊平了。今天有记者到访，他禁不住要炫耀展示一番。可面对这些强壮的羊，大伙即便手脚并用，累得满头冒汗，也难以制服，这让本来得意的韩俊平脸上有些挂不住了。 韩俊平：站后头抓前腿，站前头抓后腿，斜着，一逮着以后四腿朝天。这叫四两拨千斤。
像这样的羊，韩俊平手上总共养有7万只，这在整个新疆维吾尔自治区都是不多见的。眼下羊肉价格上涨，这7万只羊能值多少钱，没有人不关心。可是在韩俊平眼里，他最关心的却是这些羊肚子里的一个物件。 韩俊平：这个羊是三年的，它的羊肠子在42米，这一个羊的肠子现在加工了可以卖到100元钱。 记者：100元钱一根？ 韩俊平：100元人民币。 这么算来，七八根羊肠就可以卖出一整只羊的价钱。加工成这样一把180米长的肠衣就值400元人民币。如果是这样一桶，可以卖到10万元钱，足够抵得上一群羊了。 韩俊平：黄金挂面，软黄金。我这个一年的产值，光这个肠衣一年可能在3500桶货，可能在3个亿的营业额，一天一百万。 羊在新疆随处可见，宰羊后落下的羊肠本来不值钱，怎么就一下子变得这么值钱呢？是不是加工上有什么特别的讲究？记者带着疑问，决定弄个明白。
韩俊平：刮坏这一根原肠，现在可是值50元钱。 记者：50元钱？ 韩俊平：你刮这一根可是值50元钱。 记者：那我怎么刮才能不赔钱？ 韩俊平：刮10公分、8公分的时候，第一个刮过去劲儿轻一点，肩膀撑开以后，劲儿是上下一致的，手重一点不碍事。 记者：手重一点不碍事？ 韩俊平：不碍事，手脖硬点。哎呀，我带这个徒弟是真心带一个。 记者：太辛苦了是吧？没见过这么笨的？ 韩俊平：没有没有，走的路子渠道不一样。 刮掉羊肠上的油，露出薄薄的一层皮，这就是俗称的肠衣。羊肠衣不是每个人都熟悉，却与我们的生活联系相当紧密，外科手术用的缝合线、一些球 拍和琴弦都离不了羊肠衣。韩俊平的出口肠衣主要用途是做香肠外衣。靠这普普通通的肠衣，韩俊平做到了新疆及西北五省业界综合规模最大、出口创汇第一。每年 仅肠衣一项，销售收入超过3个亿。 一根普通的羊肠，在韩俊平手上俨然一条诱人的金条。这种在农牧区司空见惯的动物下脚料，怎么吸引住他的创业目光，并且做到如此的规模？他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这些疑问强烈地激发了我们的好奇心，可是他在办公室的一个细节让我们颇感意外。 韩俊平：留个“韩”字，签个头，下面的人再给我补上那两个字就可以了，是那个意思就可以了。 韩俊平告诉我们，他一生只会写这一个字，他没上过一天学。 今年58岁的韩俊平，老家在河南省周口市沈丘县，早年丧母，他的人生道路是从沿街要饭开始的。
韩俊平：拎着个篮子就去要饭，年龄比我们大一点喊声姑姑，大小差不多的喊个姐姐，大姐给点吃的吧，轻轻地问，给帮个忙给点吃的吧。 记者：有没有碰见拒绝你的人？ 韩俊平：十家有八家都拒绝，那时候条件都不好。 在老家为填饱肚子，韩俊平一直靠拉板车、打零工为生；直到30岁那年，他搭顺路车来到新疆哈密市找活干。当走到当地毛皮市场的一堆羊肠子前，他的脚步迈不动了。他心里盘算，替人打工的日子也许到此为止了。 韩俊平：当时那个市场摆了一堆堆的都是，56根肠子50元钱，到那个河坝边找一块这么宽、这么长的一块板子，找个竹皮子一刮，刮一刮，两个小时三个小时就刮完了。 韩俊平怎么会对一堆羊肠这么来劲？因为这里的羊肠实在太多了，而且出奇地便宜。他原先在老家的肠衣厂打工做过肠衣，只是羊肠的数量太少，肠衣生意都不大，韩俊平头一次见到新疆这么多的羊肠，不禁喜上眉梢。 第一批56根羊肠加工后，卖到乌鲁木齐市一家肠衣企业，一下净赚46元，这比他当时打一个月零工赚的还多。从此他收羊肠，做肠衣，一直坚持到1996年。
那年十月的一天，艳阳高照，好运开始眷顾这个做着小本买卖的韩俊平。他到天津交货时，一个名叫哈菲斯的德国肠衣客商给了他一个建议，让韩俊平兴奋得几天没有合眼。 韩俊平：当时他带了一个翻译。你这一天能生产多少？一个月能生产多少？一年能生产多少？一个月供应我一百桶货可以不可以？我说，如果我的资金能跟上，可以。他说，你资金不够，我可以先跟你合作，我给你预付订金。我说，这太好了。 新疆的肠衣口径大，皮薄，有韧性，在世界上有质优价廉的优势。信息灵通的德国客商对新疆肠衣心仪已久，但是苦于流通不畅，一直未能进入。韩俊平和德国客商意外相识并合资办厂。 韩俊平：加班加点地干，一天都在十五十六个小时。一天睡五个小时、六个小时，也没感觉到累。 韩俊友：滚雪球一样慢慢地滚动。后来就是发展到乌鲁木齐到南疆去，每次都是一车一车地收购。 记者：一车能有多少？ 收购商：一车那时候也就是3万根左右。 之后，韩俊平的肠衣也卖到了日本。在日本，这种肠衣更受欢迎。就在记者采访时，世界肠衣协会副会长同时也是日本肠衣协会会长的川村洋三，讲述了新疆肠衣的受欢迎程度。 川村洋三：因为日本的消费市场占世界第二，第一位是德国，第二位是日本，所以日本整个的市场，它的消费能量在1200万把左右。其中，就是 说这1200万把里面，中国原产的这些天然肠衣，当然其中就包括长联的肠衣，大概占800万把左右。像这么好的优良产品，比如说外观等等，总体来说都是非 常好的这种产品，当然还是少一部分的。 到了2000年，韩俊平一年所需的羊肠达到四百多万根，远远超过新疆本地的羊肠产量，他只好派人到周围的甘肃、青海、宁夏等其它省区收购。因为路途太远，收购的羊肠即使再新鲜，经过长时间运输，一不小心就会腐败变质。 刘朋飞：我们每天早上去，看他们宰，看他们拉，拉完以后我们随时到库房，随时拿过来，随时盐腌掉。 付东华：保证它的新鲜度，再拿过来之后，保证它的质量相对来说高一点，当然从效益这一块来说也好一点。
只有新鲜的肠衣，颜色才会透明，皮质才有韧度。腌制后长途运输的羊肠虽然不会腐烂，但生产出来的肠衣一眼就能分辨，更逃不过外商的眼睛。 员工：他要求是色泽好，皮质好，要求A级是什么皮质，B级是什么皮质，C级是什么皮质，他给我们分得也是比较细。 员工：这个就是我们的A级品，这根肠子就是一个新鲜肠子加工的，A级品要求皮质没有沙眼没有洞，而且皮质比较坚韧。这个是C级品，它这个就 有些破洞。然后这个A级品就是我们国外客商最喜欢的一种，你像这根肠子在欧洲市场就能卖到20欧元一把货，而这个在欧洲市场只能卖到8欧元一把货。 这时，欧美及日本客商无一例外地向韩俊平提出一个相同的要求——只要新疆本地产的新鲜肠衣。面对一张张定单，本地数量不够，外购肠衣的新鲜 度跟不上，哪里才能找到更多的新鲜羊肠呢？考虑再三，韩俊平做出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决定，而让他料不到的是，这个决定让他掉进了一个无法脱身的漩涡。 羊肠只有出在羊身上，而且一只羊只能长出一根羊肠子。 面对外商无法满足的要求，韩俊平做出了一个看起来最费劲的决定。 韩俊平：只要我们的源头控制好了，路子越走越宽，我把羊养上，外商一看它的心情非常好，他更有信心，不是我们找他，他反过来找我们，是不是？ 韩俊平决定养羊，这在旁人看来，简直太费力气了，如果要吃鸡蛋，难道必须得养出一只鸡吗？而韩俊平想到的是，没有羊，哪来的羊肠子呢？为这个简单的道理，韩俊平却足足犹豫了两年的时间。 2002年4月，一个机会终于被他盯上了。此时，哈密市的东郊正好有一个万亩草场，因为效益低下，要对外转让，开价3600万元。韩俊平无论如何都不想放过。 韩俊平：在这种梧桐树下不愁落凤凰。知道我有这些羊以后，他要肠子的，要肉也好，人家一箭双雕，我们一箭三雕，越干越有精神，越干越有劲。 记者：当时想得特别好？ 韩俊平：那对。 种草养羊，羊肉赚了羊皮赚，羊肚子里的肠子等于就是白拣的，更关键的是没人敢说这样的羊肠不新鲜。以现有草场的规模和自己的实力，韩俊平规划建一个存栏18万只、年出栏72万只羊的育肥基地。但毕竟养羊不是卖肠衣，谁都为他捏把汗。 哈密地区行政公署扶贫开发办公室主任：因为这个草场投入以后，很多不确定的因素，土地治理呀，整个的管理呀，能不能发挥我们预期的那个效果，我们也很担心。 集团公司副总经理：实际上作为我们来说，这是一个链条，但是作为他来说，他就直接就要去把它变成一个现实。对他的产业，他有他自己的规划。 2003年3月，韩俊平包下草场，以肠衣厂的土地和厂房作抵押，向银行贷款8000万，从外地首批引种近11万只羊，开始规模养羊，此时的韩俊平静静地等待着一个一箭三雕的奇迹。 可是正像别人担心的那样，育肥基地建好的第二年，羊才刚长大，羊肠子还没见到影，而羊肉的价格却像抛向天空的石子一样掉头向下。 韩俊平：20块钱一公斤的羊肉掉到多少钱？掉到6元钱、7元钱，库房里压了四五百吨、五六百吨，在那压着。70元钱的羊皮、80元钱一张羊皮掉到10元钱。好惨，那个时候，基本上动不了。
韩俊平顿时方寸大乱，羊肉和羊皮不值钱，成本却高出市场两倍多，羊群已达到18万只，每天光活命就要40万元，这么下去注定是死路一条。最后，韩俊平被迫下达屠宰令。在屠宰6万只羊后，他发现，即便是他曾经寄予厚望的肠衣也救不了他。 韩俊平：肠衣那时候一年只是一个亿的营业额，一个来亿的营业额有个三四千万的利润，我这个一天用得多少，我这个一天可能在40万元钱，我一年可能得一个多亿的亏损。 更为糟糕的是，2005年3月，银行的贷款即将到期，他必须在一个季度内还清银行1.68亿贷款。2006年2月，韩俊平的资金链彻底断了。 韩俊平：那时候运转两个亿的流动资金。 记者：才行？ 韩俊平：才能转起来。当时手里没有两个亿开不开门，我手里两千万的流动资金都没有。 韩俊平没有想到，曾经梦想的“一箭三雕”变成了“一剑封喉”。员工连续八个月没有领过工资，一些生意场上的朋友纷纷出资相助，可仍然杯水车薪。韩俊平眼前一片黑暗，看不见一丝光明，几十年的艰苦付出难道就这样结束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悲凉油然而生。 2006年4月，位于戈壁滩边上的这个养殖场再也没人见过韩俊平，很快一个传言在哈密流传开来，都说韩俊平跑了。 肠衣公司副总经理：那个时候传言太多了，有的说是我们老板被抓起来了，有的说他跑到国外去了，传言特别多。 集团公司党支部书记：说实在的，一些政府的有些领导，一些部门领导还给我打电话问，是不是韩总跑了？是不是韩总出事了？ 韩俊平去哪儿了？难道他真的顶不住资金的压力一走了之了？一时间，关于韩俊平跑了的传言愈演愈烈，议论纷纷的各种猜测让韩俊平的去向显得更加扑朔迷离。 事实上韩俊平哪儿也没去，他在楼上一个人呆了二十多天，实在压抑得受不了，他宁可一个人跑到戈壁滩上痛哭，也不愿意在人前流露出一点的脆弱。 韩俊平：有人的时候还不敢哭，怕人笑话，没人的时候开着车跑到戈壁滩了以后，眼泪唰唰地流，很难受的时候，自己开着个车，一脚油门把一切都忘完了。 二十多天后，一条爆炸性新闻在哈密迅速传播，韩俊平做出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决定：他和地方政府签订扶贫协议，将8万只羊全部发放给当地的百姓，总共价值3600万，他一分钱都不收。 农户：我们把羊拿来我们高兴。一年下两个羊羔。我们这个羊一年下一个羊羔，那个一年下两个羊羔，越来越多。 2006年5月，仅哈密地区，像阿不来提苏来曼这样领到羊的牧民就有800户。韩俊平免费发羊的时候，只是附带了一个小要求，只要每年给自己留下一只羊羔，6年内其它所产羊羔全归牧民所有。 韩俊平：我们的羊一年能下5.4个羊羔，下了羊羔给农民，农民一年给我一个，他落4.4个。 农户：一倍的羊就成了三倍的羊了，就高兴，它多胎性的。 记者：钱就多了？ 农户：对。 这个做法没有谁能看懂，可是在韩俊平看来，这又是一个一箭三雕的创举，自己卸掉了包袱，百姓免费得了羊，更重要的是保存了羊群。只要羊还在，他要的新鲜羊肠就在，他的希望就还在。 哈密地区行政公署扶贫开发办公室主任：那么把这些羊分给贫困户，企业就减轻了资金的压力，那么对于贫困户来说，不需要掏钱就直接把羊拿上 了，而且就是说就是把羊羔交了以后，母畜仍然还在他手里面，这样无形中就给我们贫困户增加了一定的生产资料，应该来说，对双方都有益，最终的结局就是双 赢。 把8万只羊免费发给农户，一个月就能缓解韩俊平一千多万的资金压力。让他想不到的是，他的这个扶贫举动打动了当地政府，为了扶助这一家能够带领农户增收的企业，当地政府先后几次给了韩俊平资金上的扶持。 哈密地区经贸委主任：长河集团又是我们哈密地区乃至新疆最重要的一个农业产业化龙头企业，我们从地区财政通过各方面的努力进行借款。 记者：当时累计给他多少钱？ 哈密地区经贸委主任：累计当时给了两千多万，两千多万。另外一个方面，我们通过开行来给他进行融资，又贷款贷了将近一千多万。 有了三千多万救急资金，韩俊平马上开始收购羊肠，加工出口。到2008年，韩俊平的销售收入两亿多元，他的生意走上了正轨。然而，当别人都认为韩俊平这回可以平稳赚钱的时候，他又做出了一个更大胆的决定。 2009年7月，韩俊平把万亩草场全部改为种枣，他再拿出一亿多元承包了4.5万亩戈壁滩，把种枣面积扩大到5.5万亩。屠宰场、肠衣厂和 育肥基地产生的废水废物发酵后，又成了种枣难得的有机肥。截至2010年底，韩俊平的肠衣、肉制品屠宰加工销售三个多亿，而这些红枣又给他增加一个多亿。 这三个产业的协调互补，也让韩俊平走上了一条全新的循环经济之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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