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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不止一次地想过落荒而逃

 真友书屋 2014-08-24

涡虫:三肠目涡虫纲扁形动物门。身体扁平,长二十至三十毫米,口位于腹部中央。常用于再生实验。可即使是这样类似于蚂蟥的褐色生物,山本文绪仍然借作品中女主小仓之口喊出:“……来世请让我做涡虫吧!”这样看似荒谬至极的愿望。对于如此奇怪的想法,我却很能理解,总之不过是逃避罢了,想要变成什么说到底不过是借口,只是这个借口也未免太不漂亮。


其实我从很小就有过类似的想法,至于想要变作的生物,比起山本文绪的涡虫来倒是自觉要高贵冷艳的多,譬如国宝熊猫,又譬如似乎永远只需要吃吃睡睡的树袋熊。它们总是给我一种生活本该安逸如此的假象,以至于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我艳羡这样的生活,并企图丢开眼前一切尚未解决却必须解决的麻烦去装作可以长久地“无忧无虑”下去。想过既然疲于面对漏洞百出的生活,大不了就彻彻底底地落荒而逃。


可回过头去想想,竟发现这么些年来,凡是遇上大小不一的麻烦事,逃避似乎变作一种本能,渐渐地也就驾轻就熟起来。幼稚园时,因为害怕严厉的高个子老师,便常常跑到厨房的洗碗奶奶那里。从教室里逃跑,涕泗横流的我永远在希冀那个带着洗涤剂味儿的拥抱。小学二年级,因为被老师误会而错误受罚,委屈地躲进母亲的怀里嚎啕大哭。高中一年级,为了逃避无孔不入的升学压力总是偷偷潜入空无一人的大礼堂发呆。高考失利之后,为了躲避身边太多耀眼的成功索性就“逃往”北方求学。

……

就是这样,仿佛永远在出差错的生活,仿佛每一次逃避过后就能理所应当地丢掉现存的不堪重新开始。而在某些程度上有时这只是在现实响亮耳光前的一颗蜜枣。


想到这里,脑子里却是浮现出樱桃子的一张小脸来,没错,就是那个留着学生头,锯齿形刘海,性格懒散,爱发呆,有点傻,运气倒总不算太差的永远九岁的小学女生。我差不多和她一样讨厌暑假作业,但不同的是小丸子在每个暑假一开始总是真性情将作业扔得远远的,以秉承“眼不见为净”的逃避守则,而我却不出意外地在母亲的严厉语气中每天假装上那么几个小时认真念书,而实际上只是盯着作业发呆,以便逃避暑假作业这件事看起来不会那么明显。小学三年级那个暑假,假期还剩大约不到半个月时,三姨来我家做客,领走时表示想带我回老家玩几天,我妈一开始显得有些为难,但得知我完成了假期作业之后,也就欣然应允了。当然,完成作业不过是我一个逃避作业的理由,实际上每天假模假样地自然是没划过几笔。我承认那个暑假的最后半个月玩得很开心,开心得甚至完全忘记了作业这回事。于是在开学检查作业的当天,我就被班主任华丽地拎到走廊罚站。周围人复杂的眼神和着脖颈处的汗液淌下来,在九月初的阳光下甩给我一个因为逃避作业而得的响亮耳光。然后我慢慢开始知道,一味逃避带来的愉悦有多大,被扯回现实时就会有多疼。


后来我就想大概每个人都不止一次地想过落荒而逃吧,所以我们离开自己活腻的地方去别人活腻的地方旅行,尽可能地尝试标新立异的美食,在相遇不同的人时会有一阵短暂的眩晕美好。但之后可能是比想要填充的空虚更大的空虚。短时的逃脱使得在躲避的那一刻尤其稳当地度过,因为确切地感到那不是自己的生活,事不关已的安全感才更加安全。


可是这并不意味着彻底不逃避了,生活里偶尔的逃避显然还是在继续。六月初的时候,为了逃避夏日的闷热和一大堆令人疲乏的琐事,我和朋友们跑去青岛吹海风。在回程的火车上,看着渐次暗下来的天色,心里却想:等到解决了手头的麻烦,怎么说都想要毫无负担地再来一次。这才惊觉,若逃离是为了更好地去面对现实,那下一次的逃离总还算是有它的价值。逃避或者是回归,怎么说都只是为了更长远地走下去,这样想来,两者倒显出些默契了。


若是有心,也就不难发现,此处和别处大体上没有多少本质的区别。偏离生活圆心的逃离,到底还是在2πr的原周线上,总归逃不开以各自生活为中心。还记得三年前第一次到那个陌生的北方城市上学,当我坐在城市公交的座位上看到形色匆匆的人时,我甚至长吁了一口气,哪里其实都还是一样的呢,只不过给了自己一个重新开始的理由,说来也还算是不错。那些车窗外浮掠过的场景现如今却使我想起艾丽丝·门罗所说过的那句:“逃离,或许是旧的结束。或许是新的开始。或许只是一些微不足道的瞬间,就像是看戏路上放松的脚步,就像午后窗边怅然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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