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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加工的真实对观众来说，具有天然的吸引力——有学者称2000年之后是真人秀在拯救电视。这句话应验到中国，虽然时间稍晚了一些，但几乎一夜之间，《爸爸去哪儿》、《花儿与少年》、《花样爷爷》、《12道锋味》……数十部真人秀节目登上中国数十家电视台，覆盖中国上亿观众，为电视台带来上亿收入。 从韩国来，本土化成本低? 然各台的导演们在接受采访时都不太愿意谈“韩国那边的事情”，但显然不能回避《爸爸去哪儿》和《花样爷爷》都正式购买了韩国的版权。? “其实，韩国的制作者也是为现实所迫而转型的，我们都知道他们的综艺节目做到了极致，这么多年了棚内实在玩不出花儿来，于是就转战户外，开发了《爸爸去哪儿》。”冷凇在接受采访时谈道，“中国也是被迫转型，因为一些电视人养成了不原创、只拿来的习惯，不管是购买还是山寨，现在的结果就是，从2010年开始，中国的电视台和制作公司，在两到三年内消耗掉了国外十年的模式积累，从创意到一个成功的节目需要研发过程的，再这样下去就意味着你再有钱也没节目可买了，所以棚内综艺很难有好的创意。”? 冷凇是中国社会科学院世界传媒研究中心秘书长、副研究员、博士，是持续关注、研究中国电视节目的专家，也是东方卫视《花样爷爷》的顾问。他提到的“棚内节目”，就是我们目前在电视上能看到的90%综艺节目，在摄影棚里录制，每期的开场白都是一样，视觉效果大同小异，受众的审美疲劳催生了户外节目的繁荣，而户外真人秀这个载体又打破了之前旅游类节目“美女+美景+美食”的单一方式，带来了丰富的视觉体验，充满人与人交往的细节和大好风光。? 当然，从韩国移植来的形态能够顺利生长下来，东亚人民依然统一的传统价值观帮了不少忙。传媒心理学研究者李钦是这样看的：“欧美有些真人秀节目，比如《幸存者》，强调竞技性，在残酷性上和电影《饥饿游戏》差不多，一些比拼军事能力的节目也是重口味的，充满了对雄性荷尔蒙、蛮荒中人的力量的推崇，在中国很难有大量拥趸。连文明社会的产物，职场竞技，央视的《赢在中国》也比美国的《学徒》要温和多了。? 这些看法与冷凇不谋而合，冷凇认为韩国人的 “仁义礼智信、忠孝廉耻勇”、“长幼尊卑”细致地渗透到了他们的电视创作中，所以节目拿到中国来做本土化的成本也更低一些，只需考虑电视节目的操作，而不用担心价值观问题。? 热播节目与“普遍缺失”? 《爸爸去哪儿》等节目在研究中有一个统称，“人物关系型”真人秀，在所有的人物关系里，东亚人最看重的是家庭，是代际关系，是祖父母与孙辈、父母与孩子的关系。《爸爸去哪儿》的热播与当下家庭中爸爸角色的缺失有很大关系，尤其是事业成功的父亲，几乎集体从孩子的成长中消失，比如《爸爸去哪儿》里的各位明星，《爸爸回来了》里的Boss王中磊。同时，对儿童的教育方式也一直是大众热议的，但似乎也一直停留在不同理念之间的争论上。? “任何火的电视节目背后一定会有两种因素，一个就是社会普遍存在的，它一定有社会的原形；第二个是在普遍存在的基础上普遍缺失。”冷凇谈道，“所以，《爸爸去哪儿》绝对符合了这一点的，比如我飞来飞去讲课开会，就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连我都这么觉得，那这个节目就很有必要做。所以《爸爸去哪儿》肯定是爸爸照顾孩子生活上的窘迫，如果是妈妈去哪儿就不一样了，妈妈带孩子遇到的困难是自然环境的艰苦带来的矛盾，可能会有对动手能力一个考验，可能会怕脏怕虫子，这也是社会上带来的一个普遍条件和因素。”而关于教育孩子的方式，如果没有100%的对与错，那不如直接展现过程给观众，大家会做出选择。? 另一方面，对他人隐私的窥探一直是真人秀受宠的最大原因，社交媒体兴起后，明星们已经不需要透过娱记来发布消息了，恋爱分手结婚生子都自己来说。细心的观众会发现，明星访谈类节目与十年前相比受关注度明显下降，用冷凇的话说就是“实在访不出什么料来了”，但明星公布的是自己希望发布的信息，所以要求更高的窥探欲又形成了某种程度上的缺失。? 于是在《花样爷爷》里，我们看到刘烨在法国乡村的家和他与很少在媒体露面的法国太太在家里相处的状态，在《爸爸去哪儿》第二季附上的新节目《我们的纪录片》里看到了吴镇宇带Feynman到香港演员张达明的生日趴玩水枪、陆毅女儿收到演员薛佳凝烤饼干的画面。? “这些比给你拍一下明星的房子有多豪华更近了一步，其实是进入了他们的生活日程，去旁观他们的社交圈，这是观众希望看到的。就好像之前有两个明星在微博上互相取消了关注粉丝们会疯狂议论一样，节目里的这些新内容，超越了以往访谈节目的平面化，用具体的影像丰富了微博上的简单信息，自然会受到追捧。”李钦谈道。? 制作革新? 并非同时满足了“符合中国人审美情趣和价值观”、“暗合社会普遍存在的缺失”这两个条件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毕竟在成功节目之外，同期有大批失败的案例，比如正在北京卫视播出的《妈妈请听我说》和去年浙江卫视的《人生第一次》，就没有获得高收视和好评。选对了方向只是迈了第一步，做不做得好还是看手艺。? “版权来自于韩国，但内容全部进行了本土化改造，我们根据每个外景地的特色来设置任务，这是韩国原版中没有的，都是湖南卫视的原创。”《爸爸去哪儿》第二季导演组在拍摄间隙接受了采访，他们用“全国选外景地、去踩点的导演组成员飞的里程足够让全家飞欧洲好几趟”做参照，来说明制作之精良。 “另外，第一季里我们给观众展示的是父亲和孩子奇妙的旅程，在第二季更注重让他们融入当地的民俗、了解当地的文化和生活，更接地气的融入社会。比如，在武隆父亲们为村民修猪圈，孩子为村民赶猪；在怀化苗寨父亲们为独居老人榨油，孩子们摘杨梅，用卖杨梅的钱给奶奶买礼物。”导演组的主要诉求是“共同成长”，这一点和冷凇一直谈到的“共同成长是代际关系最良性的局面”相对应。 制作思维的革新影响着节目的质量。? 观众们早有发现，《爸爸去哪儿》等节目的画外音字幕量远远超过以往所有综艺节目，几乎是每一帧画面都有点评和吐槽的卡通字幕。? 冷凇在担任《花样爷爷》顾问时看到一集60分钟的片子有4000幅字幕，他提出一个修改意见，就可能要换200幅字幕，有10位韩国工作人员不断地做字幕调整和包装，“他们不是操机员，而是有头脑的创作者，不是打字，而是对素材进行二度创作。节目中人物的很多特点是通过字幕与观众达成共识的。”? “其实这也是社交媒体带来的改变。与一边看视频一边发评论的弹幕网站有异曲同工之处，是试图将互动性进一步放大的举动。字幕清晰地总结了人物特性，比如杨威儿子杨阳洋脑袋上总出现‘低气压男生’、黄磊女儿多多是‘暖心姐姐’等，方便观众记住，也让粉丝们在社交媒体上的传播有了清晰的表述，是非常好的推广方式。”李钦补充道。? 沿着字幕工作人员的话题，冷凇谈到了目前制作中的关键问题：缺乏更科学的分工，造成一些岗位的缺失。? “国内大部分电视台的机制比较落后，在研究中我们发现很多岗位是缺失的。比如角色导演，国外叫Casting，为角色制定方案的，帮助参与者成为一个典型的角色。这个工作还需要角色编剧帮助完成，很多人误解真人秀就是摆个机器拍，然后剪了直接播，真人秀的看点就来自于看似松散的结构中充满一个个压力点，明星们出去玩每个人只发100块，必须合住一间房，这就是压力，这些内容都需要去想，去设置，包括刚才说的参与者的性格特质。现在极缺角色编剧，这个职位一集的酬劳能到3万，跟一个节目下来有几十万的收入，但少有人能胜任。”? 不是所有的一线制作者都认同上述观点。《爸爸去哪儿》第二季导演组的回应是：“我们不会提前为爸爸和孩子们设立标签，不会刻意设计性格走向，他们的性格也是在磨合中逐步展现的，之前谁也不知道总演坏人酷酷的吴镇宇会有温暖搞笑的一面，而阳光的陆毅不怒而威的样子也很吓人。我们并没有专门的角色导演，我们追求的一直都是真实。”? 《花样爷爷》则相反，冷凇指出四个爷爷的定位是一早就决定了的——“曾江在香港电影里一般都是演黑社会的，那么必须给他定位成霸气爷爷；牛犇由于他哪儿都没去过啥都不懂，就叫他迷糊爷爷；雷恪生，去哪儿都爱问，就叫好奇爷爷；秦汉就是偶像爷爷、帅气爷爷。这样在剪辑中就会有选择性进行加工，那么帅气爷爷丑的部分、迷糊爷爷聪明的地方就会被剪掉，这就是角色导演该干的事儿。” 有争论才会有进步。只是，围绕着一家子的亲子关系，户外真人秀七七八八也做了不少。而“人物关系”则内涵丰富，不管是邻里还是职场，都可能成为下一步要挖掘的对象，希望这一波的头脑风暴能延长一些，至少给全球做新节目研发的同行们多一些的时间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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