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北极和它的原住民:被叙述的历史

 老谭3250 2014-08-27

核心提示:几千年来,爱斯基摩人的社会依循着传统方式生活。他们的个人财产非常少,通常就是几件衣服、一支枪和一些工具,随身携带,死后与自己埋葬在一起。他们也没有对土地占有的概念,在不断迁徙中,所有人都可以平等占用陆地资源和空出来的居所。他们唯一的经济方式就是捕猎,除此之外只有点零星的易货交换。

极限生存:封闭的极地文明

极地生存,究竟是何种体验?2002年,中科院科学家刘少创曾从俄罗斯边境的哈坦加出发,独自徒步穿越北极。从北纬66度33分开始,在36天的时间里,他以每天20~30公里的速度滑雪向极地进发。他告诉我,在零下50多摄氏度的冰天雪地里,晚上睡觉是不可能的事:“冷得一会儿就醒,一会儿就醒,小便不断,根本睡不着。一躺下,浮冰就在帐篷外面挤压,咔咔咔地不停作响,很恐怖。”“在北极徒步,待的极限一般是15天。”

北极的自然条件将人的身体与精神都推到极限状态。刘少创说:“时刻要应对危机四伏的大自然。首先是冰缝,我曾掉进过冰缝一回,没时间害怕,只想着怎么解决,赶紧把抱着的雪橇滑竿、戴着的手套、穿着的厚大衣,全部扔掉卸掉,减轻阻力,先爬上来再说。爬上来,搭起帐篷烧火烤干衣服,走出来一看,很深的冰缝已经合上,顿生一种生命的渺小感。靴子里灌了冰水,有一阵双腿发热得厉害,那是血液全在往那儿涌,等感到冷时,很可能已经冻伤。”他说,他认识的一位英国探险家,一次穿越中手指被严重冻伤,“拿出刀,一声不吭地切下四个手指,保命”。

还需要时刻应对北极熊的威胁。“去北极,一般要带把来复枪,或者那种冒红烟的信号枪。北极熊靠近人,带着试探的心态。如果你躲进雪坑里,他会觉得你害怕,反而会过来吃你;你必须吓唬他,哪怕爬到帐篷顶上使劲儿敲锅,也能吓住它。”

几百年来,北极以南的人类曾出于各种动机——航道、传教、资源、领土、军事、科研、纯粹的好奇心或英雄主义,多次来到北极,许多人为此付出了生命,在挑战人类抵御严酷自然条件的斗争中败北。而在这片冰冻世界里,它最早的居民——爱斯基摩人,却已生存与繁衍了四五千年,在与外界几乎没有接触的封闭状态下,创造了独特的极地文明。

几乎没有爱斯基摩人自己的文献记载他们的历史、文明和日常生活。对北极和它的居民的叙述,从一开始,就是南部文明对于地球之端的想象。最早是公元前325至前320年,古希腊人皮提亚斯的海上探险队曾穿越过北极圈。接着,日德兰半岛和斯堪的纳维亚的北欧海盗曾在北极探索史上扮演重要角色。大概是在1000年前,一名被称为“红胡子埃里克”的北欧海盗船长在向西行驶时,见到了一块陆地。他沿着海岸转了一大圈,确定这是个巨大的岛屿,就登陆上岸,发现草原上散布着松树和柳树,夏天暖和,适于植物生长,而在浅湾和内港,可以看到海豹与鲸。他欣喜若狂,把该岛命名为格陵兰,意思是“绿色的大地”。埃里克返回冰岛,到处讲述格陵兰岛的美丽富饶。到了985年,埃里克带了一队想要在格陵兰定居的移民在岛上安了家,这片居住地后来被称为“东开拓地”,也就是尤里亚尼合浦。埃里克成为首领。不久,另一个移民团体也来到了格陵兰岛,但埃里克并不欢迎他们在此垦殖。他们只好沿着海岸继续往西走,在格特合浦峡湾建立了“西开拓地”。此后每一个夏天,移民不断涌来。这时,他们突然发现了一些不速之客,他们有青铜色的皮肤,矮小而粗壮,这是爱斯基摩人在有记载的文字中的初次出场。北欧移民们很快与爱斯基摩人交易,以玉米和铁器换取爱斯基摩人的海象牙、白熊及海豹的皮毛。交易经常引起争执,北欧人开始袭击爱斯基摩人。在这以后的300年里,格陵兰岛上的16座教堂一直向罗马主教进贡。但到15世纪初,进贡突然中断,格陵兰殖民地也从此杳无音讯。其原因,有推测说可能是当时全球气温逐渐降低,冰盖面积越来越大,拓荒者因无法适应而死亡。也有考古学家推测,他们很可能是在与爱斯基摩人的战争中被灭绝。1000年前,爱斯基摩人与外面世界的几次邂逅,都出现在北欧的历史与传说里。北极原住民曾数次与诺曼人发生战争,并将他们赶走。

在零星的口述史和探险者的记录里,散落着一些爱斯基摩人的日常生活细节。直到19世纪,他们还逐猎物而居。根据一些因纽特人(加拿大的爱斯基摩人)对祖父辈生活的口述,在他们的家庭里,男人是主角,男孩在几岁时便随父亲外出打猎,6月出发,9月归家;女人则在家里缝制衣服、打鱼和采集蔓越橘、黑莓等水果。“9月,男人们常在月光下回到村庄。他们老远鸣枪,表示他们回来了;村子里的人则以枪声回应,表示一切安好;他们再次鸣枪,表示满载安全而归。每一次迎接男人回来,都是村里非常喜庆的日子。”他们用打火石取火,点燃采摘的棉花,用树枝穿起捕到的鱼和兔烤着吃(别处的爱斯基摩人吃生肉)。到了冬天,人们不再出去打猎,聚在一起踢球,爱斯基摩人跑得很快,球赛竞争激烈。而一些人家则开始计划继续迁徙,等到夏天来临,就要启程。在爱斯基摩人的口述历史里,出现了乘船来的传教士,有时基督教与天主教的传教士同船而来,“让我们选择自己愿意信的教,我们回家争论到底该选哪个”。由于迁徙,他们的婚姻生活比较紊乱,一个男人迁到下一处,就可能与遇上的女人结婚生子,女人也是这样,实行一夫多妻或一妻多夫制。

关于爱斯基摩人最为震撼的视觉记录,莫过于20世纪20年代纪录片大师罗伯特·弗拉哈迪名噪一时又充满争议的电影《北方的那努克》。弗拉哈迪在巴芬岛待了18个月,跟踪拍摄一家爱斯基摩人——纳努克家庭。纳努克的狩猎范围有英国那么大,这里生活着仅300多个爱斯基摩人。纳努克穿着带毛边帽子的传统衣服,对着镜头露出远离文明世界的淳朴的笑容。纳努克就像很多后来与“文明世界”打交道的善良爱斯基摩人一样,对弗拉哈迪有求必应。弗拉哈迪告诉他,拍摄猎海象时,“如果有任何情况干涉了我的拍摄计划,一定要放弃捕杀;记住:我要的是你捕象的镜头而不是它们的肉”。在纳努克的一天里,他们划着海豹与海象皮做的木结构船在浮冰间航行,几个孩子都在皮艇内,寻觅鱼作为猎物。

纳努克是巴芬岛最勇敢出色的猎人,他能轻盈地杵着木棒在冰上自如行走,用叉子捕鱼,空手杀死海豹、鲸甚至北极熊。他用象牙做诱饵钓鱼,钓上来后直接用牙齿咬死。夏天,几个猎人守在海边,用带刺钩的绳子活捉上陆的海豹,齐心协力把两吨重的猎物拖上岸。冬季,纳努克则在冰原上捕猎,准确地在冰上凿出一个洞,探身进去,抓住一只狐狸。当时,外部世界的各种力量已经开始向北极渗透了:商人努力向纳努克介绍留声机的原理,告诉他白人是如何把声音装进去的,纳努克上看下看,惊讶得合不拢嘴,还用牙齿试咬唱片。商人也向纳努克的孩子们推销饼干与黄油,最小的孩子吃得太多了,无法消化,商人拿来了食用油,孩子咂吧着嘴舔着舌头吃得很香。纳努克一家无时无刻不在为食物而奔波,从一地不停迁徙到另一地方,不断寻营扎寨。每到一地,纳努克拿着长长的刀,在雪地里削出一块块雪砖搭建“伊格鲁”冰屋,切块冰砖当窗户,并用雪把砖的缝隙填满。晚上,他们在冰天雪地里脱掉所有的衣服,紧紧地挤在一起,钻在皮筒子里睡觉。

然而,这仍然是一部迎合外部世界审美口味和想象的纪录片。在弗拉哈迪截取的镜头里,爱斯基摩人的社会生活、人与人的矛盾都被刻意挡在镜头之外,只剩下脱离社会、返回自然、按本能自由自在快乐生活的纯净,符合观众逃遁现代文明社会的心理需求。但实际上,在诸如伊夫·泰里奥这样也很了解北极原住民的作家笔下,善良淳朴的爱斯基摩人实际上也遵从弱肉强食、适者生存的法则,生存斗争极为残酷。而刻意回归原始的拍摄,实则脱离了当时爱斯基摩人的生活现实。比如,爱斯基摩人的冰屋,已经开始用石头砌墙,草皮做顶了,墙一头稍高一头稍矮,走进去就像有点低矮的洞穴;那时候,纳努克已经熟悉用枪捕鱼了,叉子捕鱼已成祖父辈的记忆。弗拉哈迪拍完电影后,第一批观众就是当地的爱斯基摩人。弗拉哈迪曾在他的书中这样描绘:“他们一直向后看放映机的光源,就像看银幕一样,突然一个人大喊:‘抓住它,抓住它。’他们以为海象真的会跑掉。当时屋子里一片混乱。爱斯基摩人在胶片中看到了自己和同伴的影子,他们开始互相耳语,脸上露出神秘的笑容。”不久,纳努克死于一次捕鹿行动。人类学家调查发现,20世纪初爱斯基摩人的死亡率很高,多死于在捕鸟时坠落悬崖、捕海豚时坠入冰缝、被北极熊攻击受重伤等。一定程度上,这维持了爱斯基摩人与北极自然资源的平衡关系。

爱斯基摩人与大自然保持着极为紧密的关系。北极神话里最重要的女神席德纳,是一位误嫁给黑色巨鸟的女孩,在逃回父亲家的途中,被巨鸟攻击,父亲为了保命,将她丢下海,并将她抓住船沿的手指一根根打断。“席德纳的手指一根根断裂,纷纷落入海中变成海豹、鲸和海中的哺乳动物。”她的怨气足以招引海上风暴,只有萨满巫师潜入海中梳理她的头发,为她按摩四肢,才能让她平静下来。在北极传说里,是席德纳应萨满巫师的请求允许爱斯基摩人捕猎海豹的,所以他们原来都信萨满教。现在,这种古老的宗教已经几乎不存在了。除了海神席德娜以外,另外还有精灵之灵加勒提坦和空气之灵希拉,前者控制天气、动物、照顾猎人和渔夫,后者代表天空、风或空气。

[p=28, null, center]

20世纪20年代记录爱斯基摩人生活的纪录片《北方的那努克》名噪一时又充满争议。图为该片导演罗伯特·弗拉哈迪 (摄于1949年)

“他者”与缺席

19世纪始,世界进入近现代,在这个西北航线的探险时代,爱斯基摩人的存在方式,只是作为陪衬与配角,点缀在探险队的成员名单中:或者是雇来的向导,或者是为船队打猎的猎手;他们被统称为“爱斯基摩人”。

极地的原住民以这样的方式被叙述:19世纪早期,英国探险家约翰·富兰克林在加拿大北极区的探险生涯中,遇到了一连串灾难:船损坏了,不得不放弃船而步行;携带的食物吃完了;两名伙伴活活饿死……当地印第安人在极地发现了他,在他们的救助下,几乎被饿死的他竟然奇迹般地康复。英国政府为探险北极设立了两项巨奖:2万英镑奖励第一个打通西北航线的人;5000英镑奖励第一艘到达北纬89度的船。1845年,富兰克林率两艘船再次出发,这次他们没再回来。富兰克林失踪后,爱斯基摩人为搜寻他们的船提供了很多重要线索。当伟大的北极探险家弗里多约夫·南森1893年用雪橇横穿北极,他们最先来到勒拿河口的极地村庄哈巴罗夫村,在那里买了35条拉雪橇的狗,然后驶离了这个极地村庄向喀拉海北进。在故事里,主角是富兰克林和南森这样的探险家,原住民不过是发现并救护的不留名者、生活习惯被模拟的仿生对象、搜寻失踪船只的线索提供者和贩卖雪橇狗的村里人。




核心提示:几千年来,爱斯基摩人的社会依循着传统方式生活。他们的个人财产非常少,通常就是几件衣服、一支枪和一些工具,随身携带,死后与自己埋葬在一起。他们也没有对土地占有的概念,在不断迁徙中,所有人都可以平等占用陆地资源和空出来的居所。他们唯一的经济方式就是捕猎,除此之外只有点零星的易货交换。

也曾在探险家的记录中出现过爱斯基摩人的名字,比如1853年美国人埃利萨·肯特·凯因的“波利亚里斯号”之旅。在对这次旅途的记载里,向导爱斯基摩人的名字“汉斯·希德里克”被记录下来。希德里克带领凯因的队伍乘雪橇考察了凯因海。1860年,美国医生伊萨克·海斯与希德里克一起在凯因海区度过了一个严冬,然后在希德里克的帮助下,乘雪橇穿过了人们未曾探索过的肯尼迪海峡,行进到北纬81度35分的海区。随后,1871年,美国探险家查尔斯·弗朗西斯·霍尔带领美国探险队“波利亚里斯号”,在格陵兰把8个爱斯基摩人带上了船,其中包括希德里克和他的妻子及3个孩子。1872年,希德里克的妻子生了第四个孩子,取名为“卡尔·波利亚里斯”。一路上,爱斯基摩人为这支探险队用冻结的冰板垒起小屋,猎获海豹让人们有肉吃,共同在冰海上漂游了6个半月时间。

19世纪末,美国探险家罗伯特·皮尔里在踏上北极的征途之前,在格陵兰岛进行了几次“北极实习”。他以平等友好的态度对待爱斯基摩人。皮尔里最早的落脚点是密斯海峡东岸的一个爱斯基摩人部落,他为这个部落里饥饿的人们搞来了很多食品援助,与爱斯基摩人建立了紧密无间的关系。在史密斯海峡沿岸,皮尔里认识每一个爱斯基摩人,与他们成了莫逆之交,这个部落的爱斯基摩人从此把他当作亲人,皮尔里也称这里为他的第二故乡。在此后近20年的北极探险生涯中,皮尔里获得了他们全力的支持,成为一个新型的极地探险家。以往的探险家都很害怕极地可怖的冬季,因此他们只敢在夏季乘船匆匆北进,秋来便惶惶撤退,即使是当时最著名的探险家爱德华·帕里,也只是在冬季挖个洞穴过冬,然后等待春天到来才开始活动。皮尔里却认定极地的冬天并不可怕,正是探险的最好季节——甚至比夏季更好。因为夏天冰层表面融化,道路坑洼不平,无法驾雪橇行进,而冬天唯一可虑的是严寒,但他觉得这不是最大的障碍,只需要穿爱斯基摩人的服装和带上足够的食品便能克服。

在皮尔里漫长的极地探险生涯中,他的这些第二故乡的乡亲对他简直是有求必应。他们以他们独特的、异乎寻常的忍耐力,默默无闻而又忠诚地陪伴皮尔里走遍万里雪原,去实现皮尔里的那个本与他们毫不相关的征服北极点的目标。为此他们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他们给皮尔里提供雪橇及雪橇犬,给他的那些探险队员缝制特别能御寒的毛皮衣服,最后他们又站在皮尔里面前,由他在他们中间挑选最强健的人,担任驾雪橇员、猎手和开路先锋,他们凿冰为筏,就地取材,穿越了冰河的障碍。皮尔里最终挑选了49个爱斯基摩人加入探险队,带上246只训练有素的雪橇犬,补充了150吨鲸肉和海豹肉。当皮尔里向北极点进发时,队伍里就有美国黑人朋友亨森和4个爱斯基摩人。但遗憾的是,虽然皮尔里对爱斯基摩人充满爱意,却未把他们视为对等的人。亨森曾在一次采访中回忆道,到皮尔里最终到达北极点时,“他已经精疲力竭,马上就要倒下。他已经无法再走哪怕一步了。我们把他放到雪橇上,而回程的路才刚刚要开始,那可是一天18到20个小时的艰辛跋涉!皮尔里长官对我说:‘马特,别把这些爱斯基摩人和狗累死了。’我说:‘我知道,但我们必须回去’”。由于皮尔里过于疲惫,在北极点上插上星条旗的人实际上是马特·亨森。美国人对于北极的想象,充满民族主权意味,没有把给予他们无私帮助的爱斯基摩人视为族类。

在对他们居住的土地的主权上,爱斯基摩人在19世纪是完全缺席的。自1745年起,俄国猎人在阿留申群岛建立了狩猎基地,开始了阿拉斯加的殖民时期,在科迪亚克岛建立了第一个永久定居点。俄国人对海獭的破坏性捕杀,使其很快灭绝,觉得已无利可图后,1867年将阿拉斯加以720万美元的价格便宜卖给了美国。这笔土地交易是世界土地交易史上面积最大的一笔交易,平均单价每英亩才2分钱,谁也没料到这里会发现金矿和油矿。实际上,由于俄籍中间人受贿,俄国沙皇政府没有实收720万美元,美国人也没有按照协议及时付钱,而是拖延,付一张支票了事。曾有当地人组织过反抗,但被俄国武力镇压了,在与俄国相处的时期,原住民阿留申人大量迁走,人口锐减。阿拉斯加的一些部落从来不承认俄国人有权利买卖阿拉斯加,认为阿拉斯加应该属于原住民。直到1971年,美国的政府才通过《阿拉斯加原住民定居权法案》,把阿拉斯加土地的1/9还给了当地原住民的代表,并向他们赔偿大约10亿美元损失。

现代性:卷入与冲突

几千年来,爱斯基摩人的社会依循着传统方式生活。他们的个人财产非常少,通常就是几件衣服、一支枪和一些工具,随身携带,死后与自己埋葬在一起。他们也没有对土地占有的概念,在不断迁徙中,所有人都可以平等占用陆地资源和空出来的居所。他们唯一的经济方式就是捕猎,除此之外只有点零星的易货交换。

当外部世界以私有财产、领土主权等现代概念进入并瓜分北极时,这些极地原住民浑然不觉。1000年前,挪威人埃里克发现格陵兰岛,300年后,挪威国王即宣布该岛为他们的殖民地。1380年,丹麦和挪威结盟,于是格陵兰岛就被这两个王国共同管辖,直到1841年丹挪分治,这个岛屿又被转手给了丹麦。1596年,荷兰航海家威廉·巴伦支命名了巴伦支海峡与格陵兰岛之间的斯瓦尔巴岛,17世纪,这里成了著名的捕鲸中心。几个世纪以来,英国、荷兰、丹麦和挪威等国对其提出主权要求,1920年,14个国家签署《斯瓦尔巴条约》,承认挪威对它拥有主权。从16世纪始,俄罗斯人完成了对帝国北方边界的勘测后,位于喀拉海和拉普捷夫海之间的北帝群岛被纳入它的版图。1867年,英国议会通过《不列颠北美法案》,加拿大成为大英帝国的一个自治领地,而英属北极群岛也成了英帝国给加拿大最好的陪嫁礼物。

到了20世纪,从阿拉斯加到格陵兰岛,从西伯利亚到加拿大北部,现代国家都通过在这些地区提供基本医疗设施、建立学校的方式,延展国家的触角。爱斯基摩人开始在学校学习英语、俄语或丹麦语,自身的风俗和传统则只通过家庭与口述的方式传承。

对原住民真正构成冲击的,是20世纪六七十年代的北极开发。他们几乎是在二三十年里,被迅速、完全地卷入了现代世界。自20世纪60年代起,越来越多的公司获得了在北极圈内勘测和租赁油田矿田的许可证。到本世纪70年代,由于矿产资源及能源的开发,更促进了北极地区迅速繁荣。爱斯基摩人大约只有15万人,但进入这一地区的外来者却有700多万人,而且还在迅速增加。大批现代移民涌入极区,新兴城镇拔地而起,面对从南方远道而来的现代陌生人,爱斯基摩人几乎茫然不知所措。他们放弃了渔猎,专门加工毛皮以向现代人换取工业品,却又对毛皮价格的浮动感到莫名其妙。加拿大作家伊夫·泰里奥的小说《爱斯基摩人》,就描绘了一对爱斯基摩人夫妇在现代社会生活时,千年传统与现代体系的种种冲突。男主人公阿加居克想用返回自然来逃避现实社会,却不可能在苔原上孤独地生活下去。他要狩猎就要有枪支,要补充弹药,要有盐来腌肉,要喝茶,要吃糖,要点灯,生活上的必需品都不是他能自给自足的。他不得不拿皮货去同白人商贩做交易,而他同白人的交易也造成了他的不幸,他被白人贸易站和商贩利用,皮货价格被压得很低,他杀了欺骗他的奸商,被白人警察追捕,受白人法律的统治,无法再回到自然与原始状态去。极地的爱斯基摩人在极端的自然压力下,本来经常患一种“极地歇斯底里症”。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北极地区的酗酒、暴力和自杀率更令人忧心忡忡地陡增。据统计,北极地区的因纽特人(爱斯基摩人)自杀率比美国和加拿大的平均水平高出6倍,传统家庭纽带的断裂,对现代世界的文化不适应,抑郁焦虑,都是他们自杀的原因。

也是从20世纪六七十年代始,接受了现代教育、掌握了更多知识的爱斯基摩人开始觉醒。阿拉斯加北极地区的原住民开始争取自治。按照美国法律,国土属于国家,但爱斯基摩人祖祖辈辈都住在这个地方,拥有使用权,地下的东西属于国家,但是地表是祖祖辈辈生活的,他们有使用地表资源的权利。爱斯基摩人的斗争,最终获得了美国政府特殊法律的出台,即按油田的面积,给他们石油利润的提成。爱斯基摩人有了这笔巨资,很快发展起来,从传统生活一跃而进入了现代文明。处于工业开发区的爱斯基摩人则几乎完全改变习俗,投身工矿企业,成为工人或雇员。在加拿大,越来越多的因纽特人通过1977年成立的“因纽特北极圈理事会”达成政治上的统一,在其领土上争取政治自治。北极原住民的声音终于开始被世人听到。

1989年,埃克森石油公司的油轮在威廉王子湾触礁,污染了2000多公里的海岸线,给北极地区造成了几乎毁灭性的生态灾难。1991年,在北极巴罗小镇召开的一次北极开发征询意见会议上,阿拉斯加北坡自治区主席、爱斯基摩人卡里克告诉世人:“北极考察问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对我们国家的利益以及对我们因纽特人的利益如此重要。……我们因纽特人比其他任何人都更了解这块土地,都更清楚这里的环境是如何的脆弱。我们所不知道的恰恰是,现代设备和技术的应用将给这块土地带来些什么。因此,在开发其资源之前,必须首先了解北极。我们必须了解它们是怎样互相作用而又互相依存的,必须了解怎样去利用这里的资源而不至于破坏这块土地。我们因纽特人世世代代生活在这里,从父辈那里学习到怎样爱护这块土地,怎样合理地利用这里的资源,并把这些告诉给我们的孩子,作为真理一代代传下去。但是,世界已经发生了变化,父辈给我们描绘的未来已经不存在了。以前,因纽特人自由自在地在这里打猎、捕鱼和猎鲸,不会受到别人的打扰。但是现在,我们发现,许多人都想利用这块从前只属于我们的土地。作为因纽特人,我们从小就懂得,与别人分享是很重要的,而且是正确的。因此,我们愿意与别人分享这块土地及其资源。但是,我们必须请求,不,我们必须要求,那些想利用这块土地的人们必须学会怎样去合理地利用它,以便为我们的子孙后代保留下这块土地。因为,当北极的石油被抽干,当普鲁度湾油田仅存在于人们的记忆里,当通往这些油田的公路为尘埃所覆盖,被人们所忘记的时候,我们因纽特人仍将生活在这里。所以,保护好这块土地是我们义不容辞的历史重任。我们将不能容许我们的人民在进步的名义下受到伤害。我们将不能容许我们的土地在开发的名义下受到破坏。”“我们要求了解,怎样的开发将会改变我们在北极的生活方式,以及这些改变将会对这块土地造成什么样的影响。”

北极原住民的呼声,引起了世界对北极自然环境保护的重视。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