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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菜

 红瓦屋图书馆 2014-08-27

野菜


  □徐亚斌
  应邀回故乡参加“野菜节”,不由得生出诸多感慨来。人们为野菜过节,是要“发思古之幽情”,抑或甜的吃多了,有意要找一些“苦涩”来品尝?看着人们开着豪车,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意,从四面八方朝森林公园聚集,继而又为挖野菜而追逐嬉闹的场面,我的心情很是复杂,眼前又一次浮现那段与野菜为伴的日子来。
  那时,人们都在遭受饥饿的煎熬,觅食各种野菜也就成了无奈的选择。于是,每天割一篮子野菜,是我必须完成的“回家作业”。幸运的是,故乡的土地是慷慨的,一年到头,在田头地角,总会生长着各种虽不起眼,但又让人怜爱的野菜。从早春的“蟛蜞头草”,到初夏的“鹅藤藤”、“猫耳草”,秋后的“糯米草”、“小蒜苗”等等,还有除了隆冬外,差不多常年都生长的荠菜。
  荠菜虽然常年生长,且味道鲜美,但数量稀少,不是充饥的首选。只是母亲偶尔想让我们打打牙祭、解解馋,包个馄饨;或者家里要过时节,做油豆腐塞肉时,才要求我挑荠菜。因为不易,我平时也不会主动去挑这既费时费力,又收获甚少的荠菜。但如果哪一天母亲要求我挑,心里却又异常兴奋,因为我知道,家里准又有好吃的了。
  根据季节的变换,我记得割得最多的是这几种野菜:清明之前,主要是“马兰头”,家乡人称之为“蟛蜞头草”。吃“蟛蜞头草”有粗放和精细之分,条件好点的人家,喜欢把新鲜的“蟛蜞头草”洗净,然后在开水里汆一汆,再用凉开水漂洗,挤干切碎,拌上作料吃。也有的把“蟛蜞头草”晒干,留待日后做红烧肉,其美味比起绍兴名菜梅干菜扣肉一点也不逊色。可惜,这样的吃法在我们家极其稀罕。由于兄弟姐妹多,父母能让我们填饱肚子已属不易,哪能那么考究。常常见母亲将我割回家的“蟛蜞头草”,用大篮子在宅沟里洗一洗,放入锅内煮熟,撒上一点盐花,盛入一只粗砂大碗,端上桌子,一家人既当菜,又当饭地吃。
  清明一过,气温升高,“鹅藤藤”和“猫耳草”成了“当家”野菜。“鹅藤藤”生长周期特短,差不多和麦秀花黄同时,十天半月就枯黄老去。但新鲜的“鹅藤藤”青翠秀气、鲜嫩欲滴,着实让人喜欢。见我拔了满满的一篮子“鹅藤藤”回家,母亲的心情会特好,对“鹅藤藤”也就特别上心。先是洗净,然后是一根根整理好,再切细,并宣布说,这是好东西,我要清炒给你们吃。于是,母亲就先把锅烧烫,并很难得地放点油,然后把准备好的“鹅藤藤”放入锅内,放上盐,用筷子快速搅拌。不用盖锅盖,很快,碧绿生青的清炒“鹅藤藤”就上桌了,一时满屋清香,让人垂涎欲滴。
  “猫耳草”的口感差,苦涩难咽,我很不情愿割。但因为充饥效果好,为了少挨饿,又只好割。在我的印象里,母亲常常把“猫耳草”和米或者玉米面混在一起烧。通常是用一把糙米,烧成一锅粥汤,再把去根洗净的“猫耳草”掺入其中,就是一餐饭。很多时候,家里没了大米,就只好将“猫耳草”和在玉米面里吃,每每在这个时候,我只要一端起碗,眼泪就吧嗒吧嗒地掉……
  就这样,每天一篮野菜,雷打不动。母亲只要看到我满载而归,紧锁的双眉就会舒展许多。但也有“不盈顷筐”的时候,原因倒不是“嗟我怀人”,毕竟是孩子,有时因为贪玩了,就“置彼周行”。当玩够了才如梦初醒时,天已经暗下来。此时,内心的负疚和恐惧又让我迟迟不敢回家。有好几次母亲急了,就站在屋前的小路上,一手搭在前额,透过迷蒙的暮色张望。我战战兢兢地来到母亲面前,但母亲从不责骂我,每次总是从我手里接过篮子,轻轻地叹口气,把有限的野菜洗净,匆匆走进灶间,倒入已经烧好的粥汤里,再悄悄地舀入两瓢水……
  现场的喧哗让我从往事中回过神来,再一次看着周围游人欢快的神情,野菜,在今天虽然还有人吃,但味道真的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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