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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杨菲朵▏摄影既是修行

 真友书屋 2014-08-29

杨菲朵,本名吴晓蕾,曾供职媒体十年有余,分别在《新周刊》,《三联生活周刊》,《华夏地理》前任美术编辑和摄影总监,于2009年辞职从北京移居云南大理,并以女性内在成长为题材,以自省的方式为杂志专栏写作。


自述


子曰,因为这个孩子的到来,我开始寻找可以带着他一起工作的方式。因为大理得天独厚的自然条件,我背起他开始自由摄影师的历程。今天,他已经三岁了。


如今我的身份是女儿,是妻子,是妈妈。我并没有放弃工作,依然是一个自由写作者,一个自由摄影师。因为家庭关系,2013年将生活重心转移至广州,同年10月,与几位好朋友,共同创办广州禾田书房。


未来不知道还会做什么,但创造美,分享美,定是这一世的生活方式。无论从事什么工作,都必须以好的动机去开始,若有利,那也只是一份奖赏,并且利益所有人事。而摄影本身,不过是一件日常小事。至于技术,不值一提。


总有人说,工作是一种枷锁。做为一个家中有幼童的母亲,同时又希望持续地创作,我睡得很少。但从事这项工作越久,我就越喜爱这个工作。与人们的相处把我从之前虚幻的希望与期待中解救出来,使我更友善。


如何让客户信任你,这是一个既简单又复杂的问题。我的经验是,通常当你有极大的自私时,人们就会不相信你,认为你不够诚信。


我们当然可以通过它去赚钱,满足自己的生活所需,但前提是必须有一个好的发愿。如果一位诗人,他写诗只是为了让别人买他们的诗集,诗的品质必然就会往下掉。


我要投入生活,要进入关系,我想看看这个世界的挣扎、困惑、变动,我要在这尘世里修行。仍然给予,仍然相信,不害怕,走下去,也许最好的生活仅仅就是这样。


我拍摄过漂亮女人,也拍摄过普通女人,拍过胖的,也拍过瘦的,但却从来没有拍过丑女人。


向我走来的人,都已经准备好了,她们喜欢自己,或者已经开始学习接纳自己。这种接纳首先从样貌和身体开始。这真好,给了我很多启示。


是信心让人更美。信心并不来源于外界,一个人应该接纳自己的现状,不跟别的人事比较。快乐就是快乐,悲伤就是悲伤。她们内关自己,每隔一段时间进行整理,归档,我协助她们。


关于拍摄


做为摄影师本人

最重要的是热爱生活

建立属于自己的审美观

可以从平淡无奇的日常生活里

提取闪闪发光的瞬间


若你不热爱眼前的小日子

心中苍白无奇,缺乏敏锐的觉知

不懂取舍,见到什么就随便乱拍一通

是不会有好作品的

拍摄者和被拍者都不会有好的体验

所谓“好体验”就是温度对流


Q:你之前是做文字工作的,后来自己学习摄影,从这个过度当中你是因为兴趣才去转变的吗?是否有刻意去学过一些摄影技巧还是自己去摸索去找角度呢?


A:我没有刻意去学习过任何摄影的技巧,但我确实去摸索过。我上学的时候学习的是美术、画画专业。这只能说在艺术审美上和摄影算是一个体系,在我的理解看来,其实文字、摄影、设计、音乐是相同的一回事。我们只是在利用不同的平台、不同的材质做着同一件事情。所以,对我来说比较幸运的是我能够将设计、美学、文字、图片结合在一起,那这恰恰是因为我过去十年来在媒体工作的履历,从事长达5-6年图片编辑,接触到了许多优秀的摄影师,这些积累让我可以去做这样的尝试。但如果你要我纯粹说一些摄影技巧,于我而言,似乎就有点班门弄斧了。


Q:由于对女性内在成长的探索,长期以女性主题“你的样子”进行拍摄,并且在微博上会放一些她们的照片,通过这样的方式会吸引一些磁场相同的女性来到你的面前释放自己,有没有人评价你的拍摄风格单一或者没有创新呢?


A:关于“你的样子”,其实这个问题困扰我很长时间。最早我给自己拍摄的主题取的名字是“你的样子”,后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拍摄后,我发现拍出的是“我的样子”。你们可以看到,无论从哪里来找我拍摄的女性,我拍出后“她们”的气质是类似的。我常想,作为一个摄影师在拍摄别人的时候是不是应该拍出属于她们自己的样子?当一个创作者的作品累积到一定程度以后,没有创新,没有突破,这个时候我确实会感到焦虑。对于这个问题,我是有过纠结,也有过压力的。


我尝试过去启发她们,我对她们说“你可以选择你喜欢的衣服、化浓妆、淡妆、甚至素颜;高跟鞋、平底鞋;完完全全地按照你自己喜欢的样子和方式来呈现”。但是我发现试验了一段时间后,大家来到我的面前似乎都还是同一个样子。这个时候我会问自己“为什么?”,我甚至和身边一些同是创作的朋友探讨过这个问题,究竟该不该创新?该不该改变?来证明我自己的能量是非常丰富的。


近半年,我似乎慢慢地想通了这个问题,甚至对于自己的风格还挺“安于现状”的。也许是由于我比较擅长于这种风格,很多人带着她们的“目的”来找我的时候,是因为她们到了这样一个阶段,她们渴望看到自己在这样一个镜头的理解下呈现出来的状态。每个人都需要一个属于自己单独的、平静的状态,所以她们来找我,否则她们会找别人。


所以,既然是这样,我应该按照自己的风格,自己对成长的理解来专注地拍摄很小众的这样一个视觉群体。


Q:很好奇你拍摄的照片是否要经过特殊编辑或者后期处理?


A:没有,我的照片都是原片,大家看到的都是没有经过任何加工处理的。我之前从事图片编辑的时候有过一个感触,我会特别喜欢和某几位作者合作,因为他们在拍摄的时候,无论构图还是光感已经足够准确,他很明确一张照片的成片想要表达的是什么,他需要怎么通过结构表达出某种情绪。那么这样情况下,如果你对照片进行二次加工反而会破坏了摄影师想要表达的初衷。


我给客人拍摄的时候,首先会选择在她们的家中,在她们熟悉的生活环境开始,然后我们会走出家门,也许是郊外、花园、树林、湖边,还有一些时候,我们干脆去旅行。当金色的阳光穿过树叶,万物既神奇又平常,仿佛回到童年时对这个世界最初的印象。在这样的自然状态下,不需要去寻找什么,你本身就是宁静,你会在大自然里遇见自己。


不用刻意追求特殊角度和技术效果,还原生活的本来面貌,日常就是最令人感动的。要去观察人们的琐碎生活和情绪变化,当他们睡觉、沐浴、玩耍、哭泣,几乎所有的生活场景都可以拍摄,摄影就是一件非常日常的事情。


当客人问我“你最后会给我几张照片?”的时候,我会对她们说“都给你,并且我不做任何后期,我只负责帮你在拍摄的几个小时里做一些记录”。而我并不知道她们是否会带着某种情绪或某件事情而来,但我始终扮演的是一个见证、记录或陪伴的角色,像是一面镜子,映照着镜头两边的人。


关于孤独


首先我认为它是褒义的

并且非常迷恋这种状态

因此,它一直是我表达的主题


人们之所以渴望独处

是因为那种“隔离”带来的简单愉悦

让我们从琐碎的生活中抽离

在一个喧闹纷乱的世界里保持心智的安静

我们需要独处带来的启示


而精神世界中最大的难题

也莫过于沉浸在自我的虚幻之中

或是某种抗拒

又或是厌世


假如孤独不能带领我们返回人间

去更好地履行一些义务和责任

它有可能成为另一个死胡同

这个领悟是我送给自己的礼物


Q:女人之间的情绪是很容易受影响的,我看到你拍摄的这些照片后会被触动,比如那些小细节小动作,我会觉得都有她们自己的故事,甚至会忍不住被某张照片带入到自己的情绪里。你作为她们的摄影师,和她们一起相处的时候会被她们的情绪影响吗?你在拍摄探索她们的过程中,对自己来说是否也是一种“觉醒”?


A:应该不会。我对自己的评价算是一个相对理性的人,我会有自己的情绪在,当我拿到相机的时候我会让自己的情绪归零。我的更多情绪会通过文字来表达,我的文字和照片会有一些差异,文字会更犀利、绝决、用力一点,因为文字只是对我自己而言。那么对于“她们”来说,我需要换一个角度,换一种方式,以一种宽松、宽容的方式去看待她们的事情以及情绪。


其实最初我选择拍摄只是因为这件事对于做妈妈的我来说比较有趣方便,可以带着孩子一起去做。可是后来我发现这件事情的意义远远超过我所想的,很多客人来到我们面前,都是带着很多成长的经历,需要通过我借助我的镜头来表达她们自己,拍摄对于我来说不是单向的,并不是我为你拍照片或者你付钱给我。它不是一个单纯的商业模式,它在这个基础之上,我们更多的是双向疗愈,是一件有温度在相互之间传递的事情。


那么说到“觉醒”?我想是由于我对女性成长充满了疑问和好奇,记录她们的生活对我来说是一种寻求答案的可能性,或者说是某种途径。


每一个客人都给予到我很多力量。我从小算是一个性格比较孤僻、叛逆的孩子,常常都是一个人,所以“孤独”对我来说是一件特别简单容易的事。反而在我成年以后,当我需要和别人建立关系的时候,产生了困惑。我才发现自己有很多的问题,我没有办法去长久的经营一段关系,无论是女性朋友还是男女朋友,我始终有一种疏离感。产生这种疏离并不是因为我不在乎,而是因为我不知道如何处理这些关系或者是我害怕失去这些关系,所以我在关系里的功课特别多。


这么多年给我造成的情绪影响多数都来自于“关系”,而不是来自于“孤独”。在我拍摄过这些女性之后,她们所给我带来的能量,其中很重要的部分是,她们把我从“单独”的状态拉到了“关系”里,这种关系是我未经挑选的关系。


所以我想,我会一直持续做拍摄这样事情。


Q:说到“孤独”,我觉得女人的孤独和男人是不一样的,对于女人而言“孤独”或许可以是你自己单独和自己相处的一种方式,和自己对话的一段时间。但是存在的一个弊端就是,如果你孤独的时间太久了,就会很难从这种状态里走出来,那么我们该如何在孤独里找到平衡?


A:你说的这件事情是我近十年都在努力的一件事,并且我也被困扰着。因为我身边大部分的朋友都是比较爱孤独的人,创作者、艺术家、写作者或者禅修,大家都非常享受熟悉这种单独的状态,并且觉得是一种必要。


我也经历过这样的时期,需要向外界证明我身边有很多很多的关系,很多很多朋友。但是我发现,在成长这条路上证明这些关系并不足以是我达到某种我渴望成长的高度。但,这是一个过程,独处对我来说是必要的,我想对我们来说都是必要的,对我来说孤独更多的是为了进入到某种关系里。因为人这一生,无论你做什么,多么有个性,最后都是要回到关系里面去,作为一个女人我还是要去学习持家,这是我必须负担的一个生命责任。


所以去平衡“孤独”和“生活”的确是需要经历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


关于旅行


旅行和拍摄都是一种日常生活

没有期待,也没有厌倦

甚至没有特别想去的地方

随时出发,随时回来

这是我对待这个世界的方式


但不同的是

在旅途中与她们朝夕相处

最初的紧张会逐渐散去

看到她们更为真实的样子

我成为一种见证


她们中的一些人

在旅行结束以后

希望把路上的美好带回到生活里去

对此我没有怀疑

幸福和安宁的能力需要不断地练习

但它确实就在那里


Q:你很喜欢旅行,也去过很多地方,但是我们发现你更多的时间是在大理,每个人对每个地方的理解都不同,我想听听为什么你这么爱大理?


A:很多人问过我这个问题,而且很多人去过大理很失望,她们总发出疑问说“很奇怪,你为什么会这么喜欢大理?”,以至于到后来,我不敢再对她们介绍大理,因为每个人的感受不一样。


我有过很迷恋旅行的阶段,我曾经以为自己无法享受那种普遍意义上的快乐,于是试图以行走的方式去获取属于我的那份礼物。一个人,走出去,把自己抛给未知,这当然会带来很多乐趣,但希望得到的某种顿悟,它并没有来。后来我惊讶地发现自己离生活越来越远,问题并不在旅行上,而是心念出了问题。


每一个对旅行的理解目的都不同,其实旅行对于我们的成长根本没有用,它只是一种需要。我们不应该把过多的欲望和诉求寄托在旅行上,如果我们只是为了去享受我们在成长过程中的某几天或者某几个月以及在路上的感觉,不赋予它过多的欲求,对旅行不带期待,只是去经过,这样的状态是好的,健康的。但是,如果你想要通过旅行来改变生活改变某种状态是不可能的达到的。


大家都在说丽江变了,阳朔变了,其实地方没有变,都是我们本身自己的问题,是你自己在生活里的习性在循环。在大理,会有很多年轻人从城市旅行到那,有的摆地摊,有的开家小店,想着就一辈子待在那里生活。但是我相信,即便你待在那里两年、五年甚至更久,某种不愉快的状态依然会回到你身上,在城市里存在在你身上的问题一样会转移到大理去,因为只要有人的地方,有关系的地方,就会存在一样的问题。


当我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我对旅行便不再这么依赖了,但我依然热爱它,我在乎的更多是“自然”,我享受任何一种自然的状态。只要一个地方有大自然的感觉,我就喜欢它,那怕只是在自己家门口,我也可以当做旅行。


关于孩子


我从孩子的身上看到

他纯真自信

所向无敌,无所畏惧

孩子与成年人最大的不同

就是“不批判”

成年人应该向他们学习

当你不批判的时候是最开心的时候

一切都只是玩具,是游戏

无论看到什么

尽量保持孩童般的眼光

只有孩童看得真切

没有成见

保持简单,自然就是美


你来以后,妈妈们失语了,确实有一些焦虑,但她在努力漠视它。身后的幕布是青苔色的,它重重垂在那里,生活在幕布的另一侧展开了。当然,不能否认偶尔会觉得手忙脚乱,在那样的时刻,她曾偷偷想像着这份生活没了她的存在依旧能够照常进行。但,大部分时间是幸福并且满足的。在一种生活与另一种生活之间,慢慢开始懂得妥协与承担的意义。她和你,就这样慢慢长大了。


(摄影/菲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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