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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旦首届女神——严幼韵

 真友书屋 2014-09-02

  严幼韵十八岁时曾遇到一个看手相的人,说她会度过精彩的一生,足迹遍布四方,身边的人非富即贵。百岁之后她回想起这段话,“每一句都应验了”。


  她是上海滩的富家大小姐,战乱时期的外交官夫人,“民国外交第一人”顾维钧的晚年伴侣,也是子孙们爱戴的Grandma(奶奶)。她是整个近现代史的见证人。严幼韵的一生,跨越了一个多世纪,并没有被岁月的沧桑淹没,而是沉淀得越发美丽。


  名门之秀惊艳复旦


  故事要从1905年讲起。这一年,复旦大学初建;而沪上的严家,也新得了一个女孩儿,取名严幼韵。


  严幼韵的祖父严信厚(字筱舫)早年在上海的一家银楼学生意,后经人介绍,入李鸿章幕府,获其赏识,得到署长芦盐务帮办的官职,开始其以盐务起家,积累资金投资工商业的历程。在晚清急剧的社会变迁中,严信厚是一个在商海的浪潮中长袖善舞的弄潮儿。


  严信厚留下了一份丰厚的家产,使得严幼韵从小就过着无忧无虑的富家生活。在天津的中西女校毕业后,严幼韵随全家南下,回到祖父的发家之地上海。1925年,严幼韵进沪江大学读书。1920年代的中国,高等教育尚在艰难的起步之中。1925年这一年,全国包括专科学校在内的高等院校才刚过一百所,在校学生的总数是三万二千五百多人,大致与今日复旦大学一所学校的在校全日制学生数相近。因此,当年能进大学的女生实属凤毛麟角,大都来自富裕的家庭。沪江是一所教会学校,是中国最早男女同校的教会学校之一,但有严格的校纪校规,学生被要求住校,每月只能回家一次,生性活泼好动的严幼韵呆得并不舒服。


  适逢1927年,复旦大学开始招收女生,严幼韵就和女性好友萧子雄一同转校,来到校园氛围宽松得多的复旦大学念商科。


  女生初进校园,使复旦的男生如沐春风。笔者翻阅了当时在复旦就读的几位校友的回忆录,其中,校友齐云回忆道:“平常一般顽皮而天真的男同学们,骤然之间见了哪位典型的女同学,好似人力车夫见了交通警察一样,深恐触犯规章,不敢乱动一步,人人均谨言慎行,衣履清洁,内务整洁。在功课方面,亦较往昔加倍用功,不但白昼专心苦读,晚上还要开夜车,深恐成绩落在裙钗之后。”


  严幼韵更是众人瞩目的焦点。严家在南京路上开有“老九章绸布庄”,各色衣料随大小姐挑选,家里还有好几个裁缝。因此,严幼韵每天更换的服装总是最时髦的。


  她的同班同学章宗钰说,无法形容严幼韵美在何处,只是“好有一比,萧子雄同学和她寸步不离,一高一矮,一美一丑,例如邱正伦教授的公司理财课,她俩每次必迟到,门声响处,皮鞋答答,大家一定‘向右看’,弄得邱教授讲‘Issue Bond Issue Bond’接着说不下去,足证其魔力之一般”


  她于功课上并不大用心,但也自有应付的办法。遇到要交习题或报告,她会电话某位男同学,说借他的习作一看。闻者无不欣然听命,一位周同学整本报告被她拿去交卷后,甚至认为“受宠若惊”。在归还的习作上,她会洒上一些香水致意。


  严幼韵转入复旦时,后来被称之为“东宫”的女生宿舍尚未建好,正合她不愿住校的心意。她坐自备轿车从静安寺的家中来校上课。轿车配有司机,车牌号是84号。一些男生就将英语Eighty Four念成沪语的“爱的花”。年轻的严幼韵喜爱开车,常常是司机坐在旁边,她自己驾着车一路开过来。很多男生守在校门口,就为了一睹“爱的花”芳容。


  这一外号不胫而走,名声更传出复旦校园,出现在上海的报章杂志上,红遍了上海滩。严幼韵的女儿杨雪兰于2012年末接受笔者采访时还提到,1980年她从美国回上海的时候,去拜访一位年长的朋友,老先生听到严幼韵的名字,脸一下子亮了起来:“噢,你就是‘84’的女儿?!当年,我们可是天天站在大学大门口,就为了看‘84’一眼呢!”



  郎才女貌“爱的花”


  严幼韵和第一任丈夫杨光泩的相识,也和“爱的花”有关。


  杨光泩出生在一个丝商家庭,其祖父也是在十九世纪末来到上海开丝行的。1920年,杨光泩从清华学校毕业后获庚款资助赴美留学。四年后,他获得普林斯顿大学的国际法博士学位。1927年,杨光泩谢绝了华盛顿美利坚大学远东史讲师的聘书回国,受聘于母校清华,担任政治学和国际法教授,并兼北京政府外交部顾问。1928年年初,北京政府大势已去,杨光泩受邀南下,进入了南京政府外交部。


  杨光泩第一眼见到严幼韵时,她正驾着那辆“爱的花”轿车。他很好奇,就一路跟着她。很巧,他们是去同一个聚会的。他立刻请朋友介绍认识,随即对严幼韵展开了热烈的追求——不断地送花,请她看电影、跳舞……两人情投意合。


  1929年9月6日,严幼韵与杨光泩举行婚礼。婚礼就在他们经常去跳舞的大华饭店举行,这也是9个月前蒋介石与宋美龄举行婚礼的地方。婚礼由外交部长王正廷主持,有千余人出席,成为媒体争相报道的对象。婚礼的照片在报纸刊登后,成为上海滩众多青年男女向往的风尚。一直到近一个世纪后的今天,这些照片仍然被引为旧上海时髦婚礼的佐证。



  1930年,新婚不久的杨光泩出使海外,严幼韵也随夫出洋,开始了外交官夫人的生活。1938年,杨光泩奉命赴菲律宾,以公使衔担任中国驻马尼拉总领事。当时菲律宾尚未独立,中菲间没有互设使馆,驻马尼拉总领事就是中国在菲律宾的最高外交代表。1939年初,严幼韵带着他们的三个女儿也来到了马尼拉。


  作为总领事的夫人,严幼韵亲手设计并操办了总领事官邸的装潢,陪同杨光泩出席各种外交礼仪活动,还以女主人的身份招待了菲律宾和美国的官员及华侨领袖。由她出任名誉主席的华侨妇女协会,发起了捐赠金饰、折复活节纸花的爱国募款活动,华侨妇女们走上菲律宾的大街小巷,向街坊、商店、工厂募款募药。此外,她们还为前线战士赶制了一百万个急救医疗包。虽然辛苦,但能帮丈夫做一些事,能为祖国尽一点力,严幼韵形容这段日子“非常美好”。


  然而,幸福是短暂的。1942年1月2日,马尼拉沦陷。两天后,3个日本宪兵踢着正步来到马尼拉饭店,对正在用早餐的杨光泩说:“你被捕了。”杨光泩十分平静地回到房间,拿了早就准备好的一包衣服,告别了妻女。


  被日军拘禁期间,杨光泩严词拒绝了日军要其向华侨募款的要求。4月17日,杨光泩和七名外交官惨遭杀害。直到1945年战争结束,严幼韵才知道丈夫已经遇害。


  杨光泩被捕后不久,严幼韵就带着孩子们从马尼拉宾馆搬回了原来的老房子里。作为总领事的夫人,她觉得自己有责任照料好其他七位外交官的妻儿,况且那些外交官太太都比她年轻,孩子也小。于是,这栋有三个卧室的屋子,就成了这些外交官家属共同的家园。严幼韵成了这个大家庭的总管,解决食物供给、平息争端,后来还带着一大家人几次搬家。她自小养尊处优,从来没有任何一点这方面的经验,但生活压迫下她便只能适应,从未有人听闻她抱怨。


  几十年后,年逾百岁的严幼韵在自传《MyStory》中回顾这段日子,自豪地说:“现在回头想想,我们当时的确非常勇敢。我们不知道自己的丈夫生死如何,又很担忧我们的孩子;我们自己的命运也完全茫然不可知。但我们做到了直面生活,勇往直前。”


  与顾维钧相伴的幸福晚年


  1959年9月,严幼韵与著名的外交家顾维钧在墨西哥城登记结婚。这一年,严幼韵54岁,顾维钧71岁。


  顾维钧是20世纪上半叶中国最有影响的外交家,严幼韵与他早就相识。1945年5月,严幼韵初到美国时,轮船停靠在西海岸的加利福尼亚州,她的二女儿急性阑尾炎需动手术。正在旧金山率中国代表团出席旧金山会议的顾维钧立即伸出援手。严幼韵在旧金山住了三个月,直到女儿身体恢复才赴纽约。


  1946年7月,顾维钧出任驻美大使。严幼韵护照到期后,顾维钧还以大使身份亲自为她向外交部申请。退休后,顾维钧又赴海牙出任国际法院法官,两人两地分离。顾维钧有首诗写在此时,由严幼韵收录在《MyStory》中:“夜夜深情思爱人,朝朝无缄独自闷。千种缘由莫能解,万里聊航一日程。”


  和严幼韵结婚的时候,顾维钧已经在海牙国际法庭工作了两年,一直住在旅馆里。杨雪兰记得:“当时的顾先生非常瘦,也非常严肃,在家里吃饭也像参加宴会一样正式,有仆人专门站在他身后服侍,随时递上一块餐布。”


  和活泼的严家人在一起时间长了,“严肃的顾先生”也被“改造”过来。有一年全家一起去滑雪,两位老人年纪大了,就计划在附近散步。结果有一天孩子们回来时,发现顾维钧正喜滋滋地试着新买的滑雪服。原来他忍不住“童心大发”,要和孩子们一起滑雪去。《时代》周刊还为此登了一篇文章,说72岁的顾维钧开始学滑雪。


  顾维钧谈养生心得,只三样:“散步;少吃零食;太太照顾。”他习惯晚睡晚起,严幼韵担心他从晚餐到早餐间空腹时间过长,对身体不利,所以每天凌晨3点起床,为他热好牛奶放在保温杯中,附上一张“不要忘记喝牛奶”的纸条,放在床边。


  顾维钧晚年最经常的消遣是打麻将,严幼韵操心最多的也就是在家安排牌局。去世那天(1985年11月14日)晚上22点左右,他还问严幼韵:“这周有什么活动?”之后去洗澡时,以98岁的高龄无疾而终。


  他们一起生活了26年。严幼韵(Juliana)的桌子上,至今摆着一对玻璃小猪,上面的纸条是顾维钧(Wellington)亲手写了贴上的:“Wadmiring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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