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人》 文/心雨薇木金色的阳光铺满整个大地。一条荒凉的小道上,一个面容枯瘦的老头正踽踽独行。 忽然,他停下来,抬起头,看着荒凉的高山,看着淡白色的小路遥遥地漫向远方。他的眼光随着白色的消失变的更加黯淡,嘴角无意识般干涩地砸吧砸吧。 低下头,眼光无目的地扫着脚下。脚下,只有窄窄的不到一米的小路。路面不是很平整,偶有干枯的草枝溢在路上,迎接这道上漫漫而过的路人。 地面还算干净。周围,即使枯草恒生,依旧能看出夏天时草枝的茂盛与齐整。只是,丛草的枝干相对较粗,全然没有城市的草坪酥软怡人。 透过枯枯的枝干,周围并没有一缕炊烟,任何任何有可能属于人间的气息。 唯独,这条。淡淡的白色小路。 那白色,几秒前,是那样的刺眼、是那样的绝望,仿佛预示着永远的永远,没有尽头。 金色的余晖仿佛有些西斜,那迷幻遥远的金色,此刻仿佛变的有了几分柔暖。 老人再次,抬起头。沉沉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坚定了许多。 随着身影越来越远、越来越小,那枯瘦的老头,拉着寂寞的影子,在荒凉的山间,在金色的余晖间,落下小小的一篇阴影。
夜里,一片寂静。 冷月清寒。 前方,是没有尽头的黑暗,没有尽头的浓幕。老头拖着酸软的腿脚,晃着疲软的身体,砸吧砸吧干涩的嘴唇,走向远处小小的山头。 夜晚的风很冷,走在路上,细细密密的风直直窜入身体。老人拉了拉袖口,双手环抱着身体,走着更急了点。 终于,在一个避风的地方,一片杂草丛生的山坳间找到了他的容身之所。 他卸下背后的全部家当。一股冰冷的空气又一次“攻城略地”,他不由得打一冷颤。 靠着多年的生存经验,他在附近拾掇了一些干干的枯柴,一部分铺“床”,一部分当“被”。双手抱着黑黑的袋,瑟瑟地蜷缩着,看向四周,看着冰冷的夜空散着淡淡的月光。 月光,在她的眼中,仿佛幻城那条长长地小路,不尽地延伸,延伸…… 那条路,伸向过往,伸向了那灼灼地烈日,冰天的雪寒。忽地,心口一阵酸涩,眼中的月光模糊了许多。
太阳升起的时候,依旧是绵延不尽的山,以及绵延不尽的未来与前方。 收拾行李,再次起行。 前面,曾经那么美丽的地方,再经过如此长时间的跋涉之后,再也看不见任何的美丽。不管是夏天还是冬天,春天还是秋天,只有漫无边际的跋涉和疲惫,饥饿和干渴。甚至看着每一个清晨,每一次太阳的升起,都会怀疑,这是哪里?要到哪去? 习惯。习惯了往前走,习惯了在荒凉中跋涉,再跋涉。 这条路上,他曾经遇到过许多人,也离开过许多人。而每一个人,仿佛和他一样,都在不停地走,走向不同的地方,走向没有尽头的未来。 如同此刻,如同晨光中的老人,一样没有尽头的走向尽头。 忽然,远处,一串伶仃的响声,让老人精神一振。 老人挺直自己佝偻的身板,面带微笑地看向远方。 阵阵伶仃的响声,断断续续的传了过来。老人索性驻足而立,等待草丛中铃声的飘来。 那铃声,听不出是什么相撞而生。但不管怎样,老人感到却是一首人间的天籁,无比的悦耳迷人。他的眼里多了分期待,多了份柔情。仿佛那荒芜的大地,都因母亲的一眸而金碧辉煌,万物如春。 他发现,空白的脑袋里有了许久不曾出现的画面。有男人,有女人。有老人,有小孩,有大批芸芸的青年或中年。他们,或面带微笑,或面无表情。或悠闲舒适,或艰辛疲劳。他们生活在不同的人生轨道上,你来我往,不停寻找,不停地在短暂的休憩后再次踏上无尽的未来。 而那阵阵的伶仃声,让他想起了城市里的建筑工,一个个回头土脸的短工,他们瘦骨如柴,却经常搬用或扛着超出体重几许的劳功;想起了堆积如山、残污油垢的的锅碗瓢盆,那些一直呆在阴冷的厨房里,少女们如花般虚掷的青春岁月。想起了空晃晃的屋里,老两口呆呆地盯着雨水敲打的窗空余叹息;想起粉嫩可爱的婴儿房里,一个个玩具摇击相撞的欢愉…… 老人忽然觉得,这种等待,仿佛是这场寻找中最纯粹最欢欣的时刻。曾经的灰暗与压抑,无望与孤寂,仿佛此刻都烟消云散;仿佛自己苦苦追寻的就是这充满希望与美丽的时刻;仿佛那一刻,就是生命所追寻的根本意义。
老人的眼里,终于看到那个伶仃的声响者。那是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伙子。可是,让他惊讶的是,小伙子的身上挂着各种器具。高高瘦瘦的个儿,仿佛从那孩子的身上,看到他儿子同龄时的年轻俊朗。 老人呆呆的看着小伙子面带微笑的走向他,心里一阵别样的温暖,亦如同看见亲儿子般更加的亲切慈祥。 “爷爷好” “呵呵,小伙子,你叫什么?” 小伙子只看着老人微笑,不再回答。 “……” “小伙子,你这是到哪儿去呢?” “……” “你怎么不把你的这些装起来呢?” 老人一连问了几个问题,小伙子却一眼不发,依旧微笑着看着老人一张一合的嘴巴,以及眼角露出的关切。 “爷爷到哪去呀?做什么呢?路上有没有趣的事呢?讲给我听听吧!”在老人停下来继续问的时候,小伙子却反问道。 老人笑了笑,没在意小伙子对自己问题的无视。亦很愉快的讲了起来。 他从自己开始寻找,开始迷路,遇到各种各样的人,走过各种各样的地方,经历各种各样或轻松或辛酸的经历,都或简略或详细的一一讲述。男生至始至终都没有再说,只是静静地听着。有时甚至或有或无的配合着“恩”一下,眼里依旧满怀深深地好奇与期待。 老人看着小伙子期待与好奇的眼神,讲述也越加的生动,仿佛久久未开的水闸里的水,一旦开启,川流不息。 时间在淡蓝色的空中悄然流逝。几只鸟儿盘旋了一周有一周。终于在光芒消尽的时候,才意识到,夕阳的余晖又一次挂在山头,含情脉脉。 “我这大概就这些了。” 老人终于以一个简单的话结束了这场讲话。以前,老人每次遇到路人,都是先聊几句,还没倒出自己苦水,别人已经大谈特谈或者泪流满面,那种想要得到别人一点点安慰的希冀,反而还要用来安慰别人。那种心情,反比没有遇到的孤寂还要难受的多。 因此,老人习惯了倾听。习惯了在没有希望中继续行走。而这次与小伙子的交谈,是他第一次完整的不被打断的说完。这种一吐为快的舒畅与兴奋,使老人第一次觉得,夕阳竟也可以那样的美丽。 “小伙子,我都说了一下午了,要不你也说说吧!” 老人开心的看着小伙子。小伙子也微笑的看着他。但小伙子最终也没有回答他。 老人很是疑惑,也想活动腿脚,就顺便站了起来。 这时,小伙子说:“爷爷要走了吧?” 老人一听,忙说:“不是,我活动活动,你说吧,没事。” 小伙子看着老人说:“那爷爷再见!” 说完,小伙子就转身就走。 老人连叫了几声,小伙子依旧投也不回的走了。偶尔,传来断断续续的伶仃声,是那样的清脆悦耳。 老人看着那渐渐消失的背影。心中很是震惊和失落。 老人匆匆背起“家当”,逃也似的走了。
路依旧那样的淡,依旧远远望去,还是那么的遥远。可是,那阵阵的伶仃声,依旧还在耳边回响。 老人的脑袋一片空白,脸颊一片滚烫。他想到小伙子的微笑,小伙子的不语,小伙子那满身的瓶瓶罐罐,以及走路时随时拍打发出的声音…… 老人想起了自己的过往,想起了每一个迷路的人,每一个追寻的人,甚至包括他自己。他一直希望在路上寻找自己真正追寻的意义。但不管是意义就在美丽的前方,还是无望中期盼的意义,他的耳边始终有一阵断断续续伶仃的声响。 “那个小伙子是个聋人。他用一下午的时间,只是为了一个无声的倾听。甚至,他用自己制造的声音,来增填自己生命的空白。……”
刘小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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