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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生活的种种模式》:跨学科大师西蒙自传

 昵称14979747 2014-09-09
《我生活的种种模式》:跨学科大师西蒙自传

笔记/曾星智

  如果仅仅用1978年诺贝尔经济学奖来形容赫尔伯特.A.西蒙(Herbert A. Simon),那样会远远失去对这位科学大师的真实认识。他主要靠自我学习的方式,拥有了9个博士头衔,能用20种语言阅读,研究的领域包括了:经济学、心理学、文学、政治学、数学、符号逻辑学、数理统计学、管理学、法学和哲学。更重要的是,他是决策管理学派的代表人物,将有限理性纳入到经济行为的研究中,促使他获得诺贝尔奖的正是“对经济组织内的决策程序所进行的开创性研究”。
  这是一位我非常敬仰的思想大师,既因为他跨学科的知识,也因为他将认知心理/行为主义纳入到经济研究(而这正是我一贯以来主张的思想,并以此反对传统的投资流派),更因为他打破传统的教育方式,基本用自学的方法去涉猎十多门学科。事实上,他对经济学或者说管理学的主要贡献,就是将心理学和哲学上行为主义的思想,与经济学和管理学的跨学科融合而来的。
  人们往往局限于一个学科,不仅如此,更准确地说,是局限于一个学科非常小的某一派思想,这样,他的思维模式、生活模式,都是单一的。当我们跨越了多个学科的思想,并且穿透了一个学科各个不同的思想流派,我们就可以获得非常多的思维模式,从而我们的生活也可以是多种模式的。芒格说的“格栅理论”,将各个学科的思想放进一个个的思维格子里,当我们分析事物时,就可以同时使用众多的格子了,也正是如此。
  当我使用多个学科的思想,对投资进行观照的时候,就像是站在山顶望山脚下的风景了。实际上,无论是人文学科以及里面的各个细分学科,还是自然学科以及里面的各个细分学科,所有的人类思想,在认识论和方法论上,到了最根本的层面上都是相通的,它们没有学科之分,到了那时候或许只能用简单的去形容了:思想,亦或智慧。
  我之前阅读过赫尔伯特.A.西蒙和吉姆.马奇合著的《组织》(Organizations)一书,在本书中,西蒙也提到过这本书的,他说:“吉姆、哈罗德和我还着手制定一种组织理论的‘命题调查表’,这是福特基金会的伯纳德.贝雷尔森委托我们做的。吉姆.马奇和我在哈罗德的帮助下合著了一本名为《组织》的书。这本书代表了我们对这一任务的解释。它在组织理论的系统化方面是成功的,而在对支持其命题的经验证据的配置方面不太成功。”(P212)

  “这么多要探索的路径,这么少的时间!”(P428)

1、隐藏遥远过去和未来的迷雾

  “在莱茵兰之旅多年之后,1977年夏天,我们访问了奇妙的、破烂的布拉格城。在犹太人的墓地,我在拥挤的墓碑间沿着比周围街道高15英尺以上的小径行走,轻轻踩在几个世纪以来的无名祖先的尸骨上。

  “……有些人讲述他们的寻根,但这是一种虚假的隐喻。我们穿越时间回溯的这些线索是没有根梢的。我们辨识的每一个祖先的名字和日期都向后指到仍隐藏在迷雾之中的两位,在这两位中的每一位之后,还有另外一对。隐藏遥远过去的迷雾之中的两位,在这两位中的每一位之后,还有另外一对。隐藏遥远过去的迷雾没有没有比覆盖未来的迷雾稀薄一点,也没有让人更容易看透一点。”(P8)

2、伦理的和认识论的相对主义

  “即使在社会活动家具有压倒孤独者的优势时,这个男孩仍看到自己与朋友们不同。他的左撇子、聪明和色盲使他与别人有点距离。

  “另一个不同是这个男孩意识到自己是犹太人——不是虔诚的犹太人,因为他从没进过犹太教堂,而且在他初中和高中的那些岁月里,他一直参加公理会星期日学校——但他仍然是犹太人。有时他希望自己不是,虽然他自己几乎不承认这一点,但他多半时候为此感到骄傲,而且常常很细心地让周围人知道他是犹太人。他并不想被‘宽大放过’。如果因为是犹太人而有什么不利或不良后果,他愿意接受而不是否认他是犹太人。

  “出于少数民族文化,他不可能有种优越感。既然他看到的红绿也不是别人所看到的红绿,他理解真实的外部世界,不等于知觉世界。因此他很容易接受伦理的和认识论的相对主义。”(P30-31)

3、牲口却有不同的计划

  “我不能详述罗克沼泽全部漫长的、最终是悲哀的历史。……事实上,真正最后结束这次冒险活动的决定是牲口们作出的。我们已经种上600英亩的牧草,并放养了赫勒福德牛,但它们草一点也不吃,它们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鹝草,还撞开我们筑好的所有篱笆,包括铁蒺藜和电网,走出牧场。

  “我们的失败实质上是一次生动的实证:理论不管如何貌似有理和‘明显’地有根据,都可能完全被现实世界顽固的事实所推翻,对此我决不会忘记。戴维斯带给我们一个无懈可击、有利可图的养牲口计划,而牲口却有不同的计划。无疑,后来我对主流经济学的先验主义配给理论的深深怀疑有些是始于这次经历。”(P52)

4、企业家是将观念和资源结合在一起的人

  “比尔.库珀很有说服力,一种真正的企业家的说服力。没有他的劝说,我一生的道路会完全不同——我不能说是更好还是更坏,但肯定不同。我肯定不会在迷宫中走过同样的岔路。

  “我想是经济学家约瑟夫.舒姆彼得把企业家定义为冒险谋图别人钱财的人。取不太贬义的说法,企业家是把观念和资源结合在一起的经纪人。他做富于想象力的梦,并使人相信这些梦是可以实现的,说服别人对他下赌注。

  “根据传统,企业家被认为属于商业界的。但观念和资源的经纪人并不限于商业;至少在国内学术界就不少。在美国一所具有代表性的重点研究大学中,每年的经费中有三分之一到一半是靠教工们那种冒险性的努力提供的,他们在研究提案中编写那些没有被发现的真理的‘梦’,有说服力地向基金会和政府机构诉说。

  “对学术创业者来说,赌注甚至比钱高一等,因为冒风险的资源是人类的事业。学术创业者发表论文为特殊的知识领域而争论,说它是秘密的金矿,因此吸引了一大群探矿者。他怂恿同事们参加共同探索冒险,说服研究生把自己的一生投向一条特别迷人探究路线。科学创业是一种罗马赌博:赢者比富人更光荣,输者终生贫困。比尔.库珀曾在学术创业中高度成功,他的成本不仅使他自己得益,而且使那些在他身上投资的人也得益。

  “……比尔.库珀不仅是位企业家,也是位革命家。他富于想象力并漠视惯例,这是他在工业管理研究生院努力工作取得成功的关键因素。这种漠视也给比尔暂时带来一些个人问题。

  “……但比尔的企业家运气(或才气)在这方面也坚持不让步。不久,他对经济学和管理科学的贡献被公认,以致他提升时决不会因学位而出现问题。”(P183-184)

5、权力的差错,正派不等于老好人

  “那些同意你的人很容易被看得比不同意你的人理智一些。权力会使人的判断出现差错。”(P188)

  “我从对埃利奥特.D.史密斯的观察中得知,做一个正派的人是极重要的,但做一个‘老好人’则一点也不重要。”(P199)

6、选择依据的是满意化而不是最优化

  “《人的种种模式》的第14章‘理性选择的一个行为模型’主要是1952年我在兰德公司的第一个暑假写成的。它代表我对有限理性的心理学理论形成化迈出的第一大步。虽然这里还没有用到满意化这个术语——它是我后来工作中的关键概念——但已出现了满意化的概念——追求‘足够好’的行动而不是‘最理想’的行动。我关于这个论题的全部文章中,‘行为模式’一文最接近于用数学格式来表述,对此经济学家感到舒服。因此在想提及‘有限理性’和‘满意化’时,经济学家们通常都引证这篇文章。

  “使这篇文章不同于大多数当代经济学文章的,是它明显地关心决策过程,关心程序性的而不仅仅是实质性的理性。

  “……《人的种种模式》第15章,‘理性选择和环境结构’,是第14章的姐妹篇。它再次采用了满意化这一观点,提出一种关于理性的达尔文模型。把满意化和达尔文主义放在一起看来好像矛盾,因为进化论者常讲述适者生存。但事实上‘自然选择’只预言生存者将是足够适应的生物,也就是说,比那些在与其竞争中的失败者更适应一点。它要求的是满意化而不是最优化。这篇论文表明,生物生活在难以预料的环境之中,必定会遇到各种不相适应的需求,比较简单的选择机制如何能使生活在通过其生活迷宫的搜索中得以生存。它为生物描绘出了一种完全是以满意化而不是最优化为依据的程序理性。”(P214-216)

7、小的正数乘以无限大,是一个大数

  “我首次试图影响一些大事,然而一个人的努力是否有什么成果,这不清楚,但在那里甚至一个极小的成果也会是很重要的(小的正数乘以无限大能是一个大数)。”(P225)

8、博尔赫斯:仅仅因为人物和思想使我感到有趣

  “在我写作时,我并不依据教义来思考。我想我的故事是以某种方式被赐予的,我的任务是编写它们。我既不寻求含蓄的言外之意,也不从抽象的思想出发;我不是玩弄符号的人。但是,如果对我的一个故事有些超凡的解释,那不是因为我发现了它,那是批评家和读者的事。

  “我写故事,仅仅因为人物和思想使我感到有趣(它们也许会使别人发生兴趣)。批评家和学者们把所有这种种意图都归因于我;认为这个或那个故事应该是某种特定的政治或宗教——甚至形而上学思想意识的根据。也许在我这里意图是下意识的,并不在意识层次。我也不打算把它用于意识层次。

  “我料想这可能是一种错觉,但我相信这种事对解释思想家的作品是适当的,而我不是思想家,除非把所有人都看作思想家。”(P229)

  (曾星智注:西蒙与拉美文学大师博尔赫斯的对话,使我想起了,10年以前阅读博尔赫斯小说的印象。在评论家眼中的那些梦幻的意象,实际上,却是一个个有趣的人物和故事,读者可以仅满足于此,也可以自由的去猜想它的意义,但那些与小说作者博尔赫斯距离就远了。)

9、我们在迷宫中为何选择那条路?

  “我设想自由意识有如下形式:它属于这样的事实,在我采取某一行动时我是那个行动者,而且已引起这一行为的某种东西并不使我(行动者)不自由。

  “所以在我们到达迷宫的岔路时,‘某种东西’帮我们选择走哪条叉路。我研究的原因,以及我对迷宫着迷的原因是我一直想观察人们在面临岔道时的行为并试图理解他们为什么向左走或向右走。”(P231)

10、选择的重负——为现在和未来选择

  “他越来越发现在接连几天成功之后他的欲望会增高,并促使他进行更周密的计划和更精力充沛的活动。但当他不能实现计划时,失败会使他的野心收敛一些。他对较适中的目标感到满足。如果法式浓味软干酪很难得到,至少熟橄榄也算相当丰盛,能让他感到有些满足。

  “……现在他感到选择的重负——为现在和未来选择。他心中主要想的是享受悠闲——玩味他的思想或审视壁画——另一小部分则装着他那半压抑的记忆,想着实现抱负、制定计划、并要匀出一些休闲时间用于工作。说他不幸将是不公平的,说他感到满足也不准确,因为他的抱负的起落总是与可得到的和可能的水平保持同步。尤其是,他意识到他再也不会无忧无虑了。

  “这些思想是他有一天下午当他听任自己悠闲时一闪而过的。他现在偶尔又有时间读读书,翻着圣经,一半在看,一半在做梦。他翻过圣经中的一页,其中一句话引起他注意:‘……当那个女人看到树上有好吃的食物,而且它看上去令人很愉快……’

  “这时,看到或尝到的苹果的回忆再也不妨碍他思想的抽象了。那句话的意义完全清楚了——不会比他在圣经中欣赏的其他故事更晦涩了。他现在知道,这意义,不在于苹果而在于他。”(P241-242)

11、形式逻辑、心理学与经济人的决策形式

  “形式逻辑同心理学的关系常被误解。现在逻辑学家和心理学家都同意逻辑不能与人类思维混为一谈。对逻辑学家来说,推理的有效性具有客观的形式的标准,它们只能存在于柏拉图的理念天国,而不存在于人的头脑中。对心理学家来说,人类思维往往不是严密的或正确的,并不遵循步进式演绎推理过程的——简单地说,通常是不符合‘逻辑的’。

  “那么,形式逻辑怎么能帮助心理学开始朝新方向发展呢?例如,它证明操作符号是和在木工车间锯松木板一样具体;符号可以被复制、比较、重排、组块,就像木板可以被锯开、刨平、测量和粘牢一样的明确。符号是思维的材料,但符号是物质的样式。心-身问题的提出是因为‘观念’——思维的材料——与大脑可触知的生物物质之间有明显的根本的不同。形式逻辑——它把符号看作物质图案(例如,纸上的墨水图案)——表明这些观念,(至少有些观念)可以用符号来代表,而且这些符号还可以通过精确规定的程序进行意味深长的改动。

  “……在心理学中利用这一新观念,要求扩大符号操作以包含比演绎逻辑多得多的东西。符号可用于日常思维、隐喻思维、甚至‘非逻辑’思维。这一至关重要的通则大约在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开始出现,虽然它为了完美而以现代计算机的面目问世。

  “与逻辑学的发展相似,经济学与统计决策理论紧密地联合在一起,创立了新的‘经济人的’决策形式理论。虽然经济人显然太理智而不适合于人类,这个概念引起经济学注意去明确地关心行动的推理。但经济学家只关心逻辑的演绎和正确的推理,这多少了人们对经济学和心理学的共同兴趣的认识。”(P247-249)

12
、理解情况的分析,以及采取行动的综合

  “科学与职业的区别在很大程度上是分析与综合的区别。专业人员不仅仅分析(理解)情况,他们还要在找到适当的策略之后读一实际情况采取行动(综合)。在商业中,他们设计产品和市场渠道,组织生产过程,并发现新的资金筹措手段;在工程中,他们设计结构、装置和处理过程;在医学中,他们设计和开药方并做手术。但‘分析’已从所有这些课程表中赶走了‘综合’。

  “这样做是有充分的理由的:分析是科学的核心,它最严格而且能够教会;综合过程则很不系统,它们一般被认为是不一定客观的判断和直觉。综合过程作为工作现场中的问题在制图版上、或通过无系统性的商业案例来进行教学,并不符合经严格考虑过的教学规范。结果,为了提高在学术同行眼中的威望,它们被逐渐挤出了职业学校。

  “人工智能的发现彻底改变了这种情况。人工智能程序普遍地实现了设计或综合。……这种计算机程序打破了直觉和综合的神秘性,因为它们的处理过程完全可以公开检查。我们现在能懂得,不管我们要满足的是怎样严密的细节,设计过程都具有。懂得这一点,我们就能以与我们教分析时同样水平的严密来教设计。”(P329-330)

13、研究是从基础上搬掉一些既成的东西

  “我的大量的研究是从基础上搬掉一些既成的东西,起先是在公共行政管理学,然后是经济学,再后是心理学。从某种意义上讲,这是理所当然的:科学研究理应做出点新东西,而新东西当然与旧东西不同。然而,有许多研究,包括一些非常重大的发现,有些是从库恩的意义上讲是革命性的发现,与旧东西并不抵触,它们是建立在旧东西的基础之上的。即使有时最终瓦解了旧东西的基础,但是在刚开始的时候,它的毁灭性后果也不总是那么明显的。

  “我则通常是有意识地宣布我的革命。我那已发表的博士论文的‘基本部分’是很平稳的。它名为《决策制定与管理组织》,出版于1944年的《公共行政管理评论》上。然而随它而来的是1946年出现在同一家期刊上的《管理格言》,它声言经典的管理理论(例如卢瑟.古利克和厄威克所说的那一套,1937年)的基本原理并非基本原理,它们只是一些格言。其中不乏智慧,却又矛盾百出。

  “这篇文章主要是批判性的——我指出了经典理论的问题,但只给出了一般性的疗法:‘我们需要更多的研究来确定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什么格言有效。’一直到了50年代中期,我才有机会从经验上证实我在《管理行为》一书中勾划的新理论。”(P343-344)

  “同样,这里的任务也不只是对新古典主义经济学的理论基础的怀疑,而是要建立经济学的新基础。你不能用无去反对有。《管理行为》是一个开头,接着是50年代初的关于组织的平衡、关于雇佣关系的理论和关于理性选择的行为模型三篇文章,每篇都堪称为经济学理论,而且都是发表在经济学的主流杂志上的。

  “……在这里我提出了理性的过程性理论与理性的实质性理论的区分,坚持了经济决策制订需要计算理论,对通常用来支持在真实市场边际供需平衡信念的证据提出了挑战,同时还指出了正是那些与最优化理论的主要假设相对独立的辅助性假设,使得经济学家们能够解释现实世界的现象。”(P346)

14、人工智能,以及计算机会不会思考?

  “事实上,大多数读者会接受这种说法,‘计算机不会思考’,而根本不需要任何明晰的论证,因为一旦作出了这个结论,它所需要的前提就可以从记忆中出现。另一方面,对于这种说法的反驳是不能成立的,因为许多读者不相信人是机器,或者,即使相信的话,也要加上很多条件和限制。

  “在这两派之间的争论中,已在大多数读者心中建立了牢固的信念的一派有着决定性的优势。在关于机器思维的争论中,我们所处的困境与当年达尔文提出人与猿有共同的祖先时所处的困境一样,也与伽利略主张地球自身的轴旋转时的情形一样。疲于为我们自己的非直观性前提和结论而争论,阿伦.纽厄尔和我通常用不断增加的程序积累(我们自己的或者是别人的)来演示计算机的思维。计算机替自己说话(不论是在比喻意义上还是在实在意义上),总有一天它们将使所有的人,除最顽固的原教旨主义者外,信服它们在思考。”(P348-349)

  “我自己的态度一直是这样的:从长远出发,我的科研工作以及其他人工智能研究者的工作将会确定人的思维过程有多少能够被模拟。我相信最终能模拟所有的思维过程,但没有必要急于向那些持不同看法的人证实这一点。在科学中,只有事实能给我们最后的答案。

  “……最后只有两条意见。第一,我不认为,为了发现生命的价值,我们必须维护人的任何独特性或不同于自然的其余部分的特性。就个人而言,我认为将人视为自然的一个部分的观点比将人与自然分离或将人凌驾于自然之上的观点更可接受。但其他人对这个问题可能有不同的看法。第二,我认为,那些反对我将人的特点简单化的人多少有点想在他们自己心中保留一份深深的神秘,否认他与自然的其余部分的一体化关系。在我看来,揭示某些行为似乎非常复杂和奇异的事物实际上是由很简单的部分组合而成的,是一种美,而不是贬低自己的做法。我认为每个科学家都必须这样想,因为科学的整个目的就是在混乱的复杂事物中间发现意味深长的简单性。”(P351-352)

15、旅行定理:旅行学到的,可以更快的在图书馆学到

  “人们对我的旅行定理几乎做出了强烈的反应。我极力说服它与旅行的愉快无关,它只是说通过旅行去学习是低效的做法。他们不听我的解释,并一直感到气愤。他们指出我一直在旅行。为什么其他的人就不应当也去旅行呢?在他们逐渐平静下来能理解我的这个定理之后,他们仍然攻击这个定理。用道理去平息他们的怒气需要很长的时间,而且这怒气通常是消不掉的,只是暂时的抑制而已。他们想,为什么要跟一个疯子去争论呢?

  “让我准确地阐述一下这个旅行定理,然后再讲我是怎样发现它的。定理:一个普通的美国成年人在一次国外旅行(逗留短于一年)所能学到的所有东西都可以更迅速、更省钱、更容易地通过造访圣地亚哥公共图书馆学到。是不是在圣地亚哥共同图书馆,这不是什么根本性的问题,你可以用任何一个大城市的共同图书馆来代替它。(我是在准备去印度时开始构想这个定理的。那个旅行计划是让我去印度了解印度的管理学教育和晒一身黑皮肤,而这两点我在圣地亚哥都能做到。)如果旅行者不具备流利使用那国语言的能力的话,这个定理就肯定是对的。

  “……因此,大多数美国成年人在得到其第一个护照很久之前就已接触到广泛的人类文化了。如果他们十分善于观察的话,他们就已知道农民是什么、他们对土地所有权的感情是什么样的;他们就会听说过蓝领工人的政治观点;他们就会看过一点中西部的再生基督教徒的生活;他们就观察过漂亮人士的争斗以及推销员勤快的旅行。(如果他们不善观察的话,他们在国外也不会这样做。)”(P394-395)

  “旅行定理再次得到证明。我从准备旅行的阅读中所了解到的有关瑞典新左派的情况比我在瑞典实地访问所了解的要多得多。我从书上得到的信息比从口头得到的要可靠一些。但我在瑞典度过了美好的几个星期。我经常想起那个美丽的国家和那极富魅力的人民,回忆使我非常愉快。”(P405)

16、有限理性,人们实际用于决策的过程

  “诺贝尔奖是否改变了我的生活,我已经回答了一部分。对获奖可能性的期望(直截了当地说:竞争)的确使我的生活有些变化。也许它使我对经济学多投入了百分之五的精力,如果不是为了争取获奖,我是不会投入这些精力的。但这并不是一种没有收获的努力,因为这迫使我重新考虑了有限理性的理论。这个理论,至少按经济学文献中的介绍,主要是一种否定性的理论,是对新古典主义理论的真实性的一种攻击,关于如何取代新古典主义理论,它充其量只提供了一些线索。我在这期间着手研究的关于程序理性与实质理性的区别,使我有机会正面地概括了一下程序理性的(心理学)理论。

  “……在所有这些论文中,我都极力说服经济学家必须考虑计算,即必须考虑人们实际用于决策的过程,并说明这些过程的性质。

  “……一个观点是我最早在1983年夏天在瑞典的一次研讨会上提出的:新古典主义经济学家所提出的结论大多不是基于完全合理性的假设,而是由为得到结论而必须的老一套辅助性假设推导出来的。假设行动者是令人满意的而不是最优的,不需用那么多数学就可以从这种辅助性假设得出许多相同的结论。这个观察将注意力从不切实际的、多余的最优化假设转移到在实际上起作用的辅助假设上面,这些辅助假设需要经验的检验。

  “第二个观点是1988年夏天我在意大利西西里参加一个关于新制度经济学研讨会的时候产生的。我认为我们应当围绕组织概念而非市场概念来努力重建经济理论,因为在现代经济中组织概念比市场概念所起的作用要大。对这个观点的研究,揭示出新制度经济学对新古典主义推论过程的依赖程度远远大于其应当依赖的程度。”(P418-420)

  (曾星智:西蒙50年代以后,已经将研究方向从商业管理和经济学,转移到了心理学和人工智能上,所以,他在70年代为了获得诺贝尔奖时将部分精力重新放到了经济学上。

17、关于人生哲学:宇宙的和个人的

  “‘人生哲学’这个词听起来很庄严。我们必须弄清它的两个含义间的区别。在第一种意义上,人生哲学是你在你的宇宙的和人类的环境之中存在的理由的陈述。在第二种意义上,你的人生哲学是你对这个宇宙的写照,包括你对作为其核心的人类状况的写照。

  “就第一种意义而言,作为有限理性的生物,我不抱幻想去完全正确、客观地理解我的世界。但是我不能忽视这个世界,我必须尽我所能,通过我的科学和哲学伙伴的帮助去理解它,然后使个人的立场与这个世界所呈现的种种条件和约束不过分地不协调。我必须避免那种需要重力屏蔽或要求人类尽善尽美才能成功的个人目标。

  “我是一个自适应系统,无论我的目标是什么,我的生存和成功都取决于对我周围的人和事的环境合理地保持真实的图像。由于我的世界图像只是大致接近于真实,因此对任何事我都不追求尽善尽美,至少追求做到满意。追求最好只能浪费可贵的认知资源;‘最好’是‘好’的敌人。”(P453-454)

  “这个宇宙机器是有规律的。但我看不出它有什么目的。从这个角度讲,我仍然是我所在的这个世纪的生物,像逻辑实证主义者以及存在主义者一样,需要设定我自己的目标,因为我看不到任何外在施主已将这些提供给我。这个世界是广袤、美丽、迷人的,甚至是使人敬畏的,但却是不具人格的。它对我不要求什么,也不让我要求从它那里得到什么。这在观念上有点像如今一些人那种合住房、合用床的‘关系’。

  “但是,如果这个宇宙对我漠不关心的话,我却不必对这个宇宙漠不关心。我可以寻求与它和平共处。并且我也不需如此消极地提出这个问题。这个宇宙可以是我的一些最深厚的愉快的源泉。无论在户外夜晚,还是在森林,还是通过显微镜,只要凝视它,我就会发现不可思议的变化、格调和美,那远不是人类艺术家力所能及的。

  “这个宇宙的某些美是隐藏着的,只有通过我们称之为科学的这种解码活动才能揭示它们。只要对人类眼睛从未见过的新模式看一眼,并将它们公布于众,就能给从事这项工作的科学家带来最激动的体验。虽然我们一生中只能有少数几次这样的直接经验,但通过学习我们过去和现在的同行科学家的著述,我们可以像我们希望的那样经常地感受到这种经验。”(P455)

18、身与心的问题,我们有许多的自我

  “人的状态通常被描述为荒诞的。这个说法肯定是合适的:一个被束缚在有自我意识的心上的身,还是被束缚在这个身上的心?身和心这两部分的愿望和需求各不相同,很荒唐。在心盯着星星时,或更糟,当心裹在自己的思想中时,除荒谬之外,身还能认为心是别的什么?而心还能将性行为或品尝食品看作是别的什么?

  “当然,只有心,而不是身,可以对是否荒谬做出判断。因此,在给定人的需求和愿望的范围后,心创造出它与身相一致的神话,这样就将荒谬变成了愉快,美丽和温柔。有时,心甚至力图为身的、心自己的以及周围环境的所有要求找到一个公分母,它给这个公分母一个感人的名称,如:根本利益或根本功效。但是,这个单一的,笼罩一切的目标是个假象。我们,即心和身,有很多需求,很多愿望,值得庆幸的是,并非所有的需求和愿望都马上迸发出来。将它们都打上‘功效’的戳记是无用的,这里用复数‘它们’是对的;没有铁板一块的目标。

  “在这个寄居在身和心里的冲动、愿望和需求的委员会里对生活的目的没有一致的意见。……我们有许多自我,这些自我在‘共同分享时间’。生命的一些部分用于欣赏音乐,一些部分用于性的享受,一些用于食的享受;还留下许多时间去享受山的景色,享受与朋友的交往;而我们中一些幸运的人,还特别地有享受科学的乐趣。”(P456-4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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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生活的种种模式》:赫尔伯特.A.西蒙自传

Models of My Life

[美] 赫尔伯特.A.西蒙Herbert A. Simon

1996年初版于美国

东方出版中心

1998年11月第1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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