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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日老北京的小酒铺儿

 LuXin4164 2014-09-09

*老北京杂谈

看到朋友们很关注《酒杯一端赛过神仙》一文,很受鼓舞。特地再写一篇与老北京人饮酒有关的文章,也可以算是上文的“姊妹篇”吧。这就是————————

昔日老北京的小酒铺儿《看照片讲故事》系列之“话说老北京店铺幌子”(一)

“小酒铺儿”,就是专门卖酒和酒菜儿的小酒馆儿,而老北京人都习惯称“小酒铺儿”。

既然上篇写了老北京人饮酒,那么就不能不说说那些昔日供老北京人饮酒的小酒铺儿。众多的小酒铺儿中,有相当一部分被老北京人称作“大酒缸”或“酒缸”。关于“酒缸”的情况,我早已发表过文章,所以本文就不涉及其情况了。而是专门介绍那些与“酒缸”风格不同,实际在经营方面大同小异的“小酒铺儿”。

我从来没有在那些小酒铺儿喝过酒,之所以对其产生兴趣,源于我童年时观看的一出京剧《黑旋风李逵》和一副“四联儿”的年画儿《武松打虎》。《武松打虎》年画儿,是由四张长方形条幅组成的一张年画儿。上面共有16幅画儿,实际是诗配画儿。其中,武松饮酒的那个悬挂着酒帘儿、上书“三碗不过岗”的乡村野外小酒铺儿的画面儿,深深吸引了我,更吸引我的是画儿描述的酒铺儿环境。从此,我注意上与画儿上相似的遍布京城内外的“小酒铺儿”。而由著名京剧艺术大师袁世海先生曾演出的京剧《黑旋风李逵》中,那“转眼又到杏花村”的唱段儿;由袁世海扮演的梁山英雄李逵开怀畅饮的情节,使我把英雄与饮酒又联系在一起。所以从此竟经常天真地观察那些小酒铺儿、观察那里的饮酒人,当然,在那里我从来没有发现像“李逵”这样的英雄!

昔日老北京的小酒铺儿,自然是专门卖酒,主要卖白酒兼带佐酒的小菜儿。酒,几乎没有什么“名酒”,酒铺儿内也是设备简单,一间门脸儿、几张酒桌儿、几条长板凳等,在这里饮酒的平民百姓,包括那些底层的卖苦力的人们,大概很少有人知道茅台等名酒,他们喝着小酒铺儿供应的普通白酒,有些就是北京郊区普通酒厂,甚至是酒家自酿的白酒时,是那样心满意足、自我取乐儿。那时候,从来没有听说哪家小酒铺儿售卖假酒、掺酒精的酒,也没有听说那些小酒菜儿有什么不卫生或吃坏客人的胃的问题等。小酒铺儿遍布京城内外,那东西南北城有,近郊、远郊都有。我发表的第一篇文章《京郊览胜逛“二闸”》中,就有描写我在郊区小酒铺儿吃饭的情况,其中特别提到那周围美丽的景色。

按现在一些人来看,一定以为昔日的小酒铺儿似乎应该是喧闹不堪、乌烟瘴气的地方,那就错了!据我观察,昔日那些小酒铺儿,或显出热烈气氛、或显得气氛温馨、也凸显人与人交往的真诚和亲密。朋友或同事等,有时候谈事儿就爱扎进小酒铺儿,要上点儿白酒和几个小菜儿,你就是聊上两个小时,掌柜的也不会干涉你。客人饮酒,或用小酒杯,或用碗儿等,不过用碗儿喝酒的很少,除了个别酒量非常大的人。但是即便这样的人,用碗喝酒时,也没有粗野举动。一般小酒铺儿经营者,是一个掌柜和一两个伙计。酒铺儿面对铺门儿的玻璃柜台台面儿上,放着装有不同价格白酒的酒坛子(有的酒铺儿也卖黄酒),酒坛边的盘子里放着“酒提子”,即一种竹制盛酒的工具,那大小是按照2两、4两的容量决定的,别看用酒提子舀酒,但是在份量上,掌柜的决不会坑客人。

有一次,我途经附近街道的一家小酒铺儿时,恰好遇见我家邻居的一位大叔和朋友喝酒。他看见我后,主动把我叫进酒铺儿,给了我几条炸小酥鱼儿吃,还问我是不是好吃。说实话,我至今都没有再吃过那么好吃的小酥鱼儿。看到他们在喝酒,我吃完鱼儿后便说“我先回家”了。当时的我只有5岁,从这小酥鱼儿开始,我见到小酒铺儿,就忍不住进去看看那玻璃柜台里摆放的各种酒菜儿。记得所有这类小酒铺儿里的酒菜儿的品种非常多,而且不同酒铺儿有不同的小菜儿。那小盘儿的酒菜儿,根据酒菜儿档次不同,价格也不同,分别有每盘儿2分钱、5分钱、1角钱等,大概最贵的也就3角钱吧。酒铺儿掌柜纯粹是从客人不同的经济承受能力来决定价格的。如果有“财大气粗”的客人,自己带一只烧鸡、酱鸭子等,掌柜的也不阻拦,只要买酒铺儿的酒,那酒菜儿你买铺子里的或自己带,完全是客人的自由。可见过去小本儿经营商人经商的灵活性和人性化!

提起昔日这些小酒铺儿里卖的酒,一般是几分钱1两,普通家庭的饮酒者在经济上完全能接受。别看那酒售价便宜,但质量却很好,真是像传说的那样“十里之外就闻酒香”。当时还是按16两为1斤计算,所以那酒价实际又不算便宜,但是一般饮酒者也就是喝上2两酒儿,仅就酒价来说,也就是花费1角钱多。至于那些酒菜儿,真是品种丰富,虽然有些我上篇文章中提到过,但还是再重复一下为好,记得有拍黄瓜、煮毛豆、煮花生、炸花生米、小葱拌豆腐、葱丝拌豆腐丝儿、花干儿(一种豆腐干儿)、猪头肉、酱猪耳朵、酱猪蹄儿、酱牛肉、开花豆等。这里要特别提几种至今几乎再未见过的小菜儿,如煮玫瑰枣儿、炸小酥鱼儿、炸虾米、炸咯吱盒、熏肠儿等。其中的炸虾米,就是把那些不足1寸长的小河虾洗净后,裹上面粉来炸。我印象中的炸虾米,一种是在用面粉加少许水搅拌时,在里面放进盐、五香粉等调料,炸熟的虾团儿既有鲜虾味儿,也充满五香味儿,加之入口酥脆,真是下酒的好菜儿!另一种是仅仅裹上面粉,炸熟后蘸花椒盐儿吃,也入口酥脆且别有风味儿。再说那“炸咯吱盒”吧,我已经有50多年未见到了。现在的一些所谓经营老北京风味饭馆里,也卖“炸咯吱盒”,其实这种“炸咯吱盒”确切讲,应该叫“炸咯吱圈儿”;所卖的“炸咯吱”,其实就是把那种用豆面儿做成的长方形饼状的咯吱,切成一条条地放进油锅里炸熟再蘸酱油吃。而我所说的昔日小酒铺儿里的炸咯吱盒儿,是把绿豆面加水和好擀成薄片儿,在中间放上用香菜末儿、胡萝卜丝、五香粉等搅拌好的馅儿后,再放上一张擀好的同样大小的薄片儿,切成长约3寸多、宽约1寸多、厚1厘米多的一个个长方体放进油锅炸熟,那“炸咯吱盒”外焦里嫩、鲜香爽口,是最佳的下酒菜儿,也是最上乘的“小吃”!

昔日的那些小酒铺儿,既干净卫生,店家待客又和气可亲。我发现那些掌柜的最突出的特点,就是能准确地帮助客人把握好饮酒的“量”和“度”!要让客人喝好,又不让客人喝醉,更不让客人因饮酒过量或因饮酒耽误事儿。给我印象较深的有两例,一是有一次我们胡同里一个蹬三轮车的工人和妻子吵架后,到街口一家小酒铺儿喝酒。他大概情绪激动,加上和酒铺儿的掌柜的熟识,所以在买酒菜儿时就絮絮叨叨地和掌柜的述说和妻子吵架的事儿。掌柜的当然是解劝啦。当那个工人喝了一会儿后,掌柜的就端着一个小酒杯过来了。他对这个工人说:“哥哥,我陪您喝一杯,借着‘酒盖脸儿’,我得劝您几句。按说您多喝几杯,还算是照顾兄弟我这小店儿的生意,可是不行,哥哥呀,俗话说‘一日夫妻百日恩’,两口子没什么过不去的。您在这儿喝,嫂子在家找不着您不定多着急呢!干脆,喝完这杯兄弟我送您回家,连看看嫂子和侄子们,您看怎么样?愿意喝,哪天咱们哥儿俩再痛痛快快喝。我是真怕嫂子和孩子们着急呀!”几句话说得那个工人气儿全消了,站起来说:“行呀,兄弟,听你的!其实你嫂子人不错,就是嘴碎,得了,您放心吧。改天咱们再聊着。”说完那个工人就走了。您看,这个掌柜的比“律师”或“法院工作人员”还会做调解工作!

另一例是,有一天一个喝酒的40多岁的客人大概心中有烦事儿,和他的一个酒友一边喝酒一边发牢骚,而且越说越激动。其实早在这位客人进门儿时,掌柜的就发现他情绪不对,就开始注意他。当听他说到家中70多岁的老母亲如何、如何时,掌柜的就走过去说:“哟,这位兄弟家中有70多岁老母亲真是好福气呀!俗话说,眼睛里没父母,则别交朋友,看来您是个孝子,我得交您这个朋友。您看,老伯母喜欢吃点儿什么,我给您准备点儿,算我孝敬伯母的,一会儿您带回去。”那位一听,大概真的想起自己家中的母亲了,情绪明显缓和了。他一边连声向掌柜的道谢,一边说:“搁您这么一提醒儿,我还真得早点儿回家了,我母亲没准着急了。大哥,就冲您这话,您准保也是孝子,我以后肯定经常来您这儿喝着。今儿我还真得早回家了。”说着,就和朋友结账后离开了。您看,有这样精明的掌柜,小酒铺儿也就很少发生有客人醉酒的现象啦。

最后咱还要说说那些小酒铺儿开门儿营业和关门儿休息的情况。那时候酒铺儿也和一些商店一样,在晚上停止一天的营业时,在门窗外面悬挂上几块长方形的木板儿,遮挡住从外面看到店内的视线,人们称之“上板儿”,即如现在的词儿“下班儿”。每天早晨开始营业时,则卸下那些木板儿,敞开店门儿开始营业,人们称之“下板儿”。必须指出的是,无论是上、下板儿,酒铺儿的伙计都首先把门前的地面打扫得干干净净。那时候听不到什么“门前三包”之类的词儿,更没有人督促店家做到“三包”,但是几乎所有这些小酒铺儿或商店的主人,早就自觉地做到了“三包”!那干净卫生的门脸儿和门前地面儿,就是向客人展示这些“小铺儿”主人素质的“广告”!

如上所述的这些小酒铺儿,包括那些“酒缸”,大概在上世纪50年代中期就基本消逝了。当然,而后也有一些经营性质发生变化的酒馆儿,但是气氛、经营方式及那里的服务人员态度等,几乎都与昔日老北京那些“小酒铺儿”有所不同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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