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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候读日本小说会产生一种错觉，尤其是含有爱情成分的小说，那爱情不是甜蜜顺遂而已，必然还有许多苦，加上许多因为苦和冒险而激荡出来的刺激，也许是阅读的冲击太大了，因此猜想书写小说的作者到底有什么类似的生活经验，也谈过这么刻骨铭心的爱情吗？也经历过这么波折的人生吗？真让人挂念呢，忍不住想要抱一抱，希望他坚强一点。 头一次有这种感觉，应该是阅读吉田修一的《东京湾景》，因为男主角与女主角邂逅的单轨电车沿线恰好是我过去往返羽田机场会利用的路段，读起来特别容易入戏。吉田赋予男主角的性格，蓝领苦力阶级，相当坦率的男人味，毫不闪躲也无须矫饰的爱情观，但是以女人视野看起来似乎有点糟糕。其实我已经忘了小说细节，但是阅读当时的感觉很强烈，都会男女工作者的孤独，吉田修一写得好透彻，一如他另一部作品《同栖生活》，同样是来到都会区工作生活的人，窝在同栖的公寓，与自己的生命经历类似，觉得某部分的孤独被同理和疗愈了。倘若有机会，会想要静静坐在吉田修一的身后，拍拍他的肩膀，或即使不拍他的肩膀，互相看一眼，懂得彼此眼底的孤独就好。 但白石一文的小说更撩人，撩人的不是什么激情戏，而是孤寂感。我迟了很多年才发现他的长篇小说《一瞬之光》，读过之后觉得好震撼，怎会有男性作家将女性描写得这般细腻，连目视男人的情绪转折都很精准，甚至是神秘的身体反应都很贴切，让人毛骨悚然啊！ 白石一文写职场生态往往一笔入魂，后来知道他曾经在杂志社任职超过20年，那也就不讶异了，职场可都是人生缩影啊！但《一瞬之光》的迷人之处，也就是投射在故事男主角身上的某些阅读小说才会激发出来的借位与牵挂，故事结束之后却久久无法释怀，最终就只好全部交给白石一文了。既然故事铺陈和情绪的给予，是小说作家的率性之处，最后将阅读的情绪，赖在作者身上，强迫他给个交代，就成了小说读者的霸道。隐隐约约，会想要跟白石一文说，来吧，抱一下，人生很吃力，爱情好困难，必须放弃某些东西，选择跟什么共度寂寞，一定很苦吧！
但那是小说人物，不是白石一文啊！不管了，就这么决定。 朋友说，避免在阴天或情绪低落的时候读白石一文的小说，那会让人好惆怅。没错，白石一文的小说就像拿了一把刀，直刺你的胸口，已经很痛了，他还要回头把刀拔出来。但这是迷人之处，有时候我们需要狠狠被刺一刀，再狠狠把刀拔出来，清楚看到伤口，才会意识到小说之外的真实人生是多么幸福。 明明写的是职场人际斗争，男主角看起来既帅又顺遂，有登对的女友，却对遭受暴力对待的陌生少女伸出援手，最终被斗争出局，美满人生遭到逆转。看似通俗剧情，拿来给八点档连续剧约莫也能爆走几百集直到观众厌倦，可是白石一文写得好透彻好深邃，写出不凡的人生滋味，这才是狠角色。 于是我又读了白石一文的《关于我的命运》，还是职场，还是爱情，还是家人之间的牵绊，但白石一文描述女人从29岁到40岁的人生，从东京到福冈到长冈，从选择到放弃到眼看着就要美好的结局，最终白石一文还是亮出那把刀，直直刺过来，再狠狠拔出去。白石一文的小说仍旧这么孤独，孤独的背后有太多人生提示，幸福是什么，可以选择的未来是什么，完全大意不得啊！ 《关于我的命运》电视剧海报 偶尔就要自讨苦吃，读这种长篇小说，犹如体内排毒，藉由深沉的遗憾来警示自己不要过得太惬意，那些自以为理所当然的幸福快乐也就不会随意丢弃。 终于看到白石一文的专访，可以把小说写得这么深沉纤细的作者，果然好苍白，直说他身体不好，很想来台湾，却怕搭飞机。好可惜啊，多少阅读白石一文小说的女性读者，多想给他一个拥抱，应该快乐一点，但如果快乐起来，就不是白石一文了吧！ 全文摘自博客来专栏，作者米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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