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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庸笔下一段荡气回肠的儿女情

 潤筆 2014-09-13

金庸笔下一段荡气回肠的儿女情

 

               ——引述金庸作品中的男女感情世界的发展脉络。

 

 

   在看金庸小说《天龙八部》的结尾时,我曾经有过这样一番感受,如果让阿紫不死会怎样?

整个故事的完结在这个情深至狂的女儿“抱着”不应是归宿的归宿跳进“万丈深渊”时,达到了悲壮至美的最后解构。情挚切,爱之甚,生死与归。这样一个“疯狂”的真性情导致走入深渊,应该讲唯有爱情才可成为必然,也并非只是疯狂。就像《英国病人》那部小说里的男主人公对于他所挚爱女人的所为,当爱情已经面对所谓的高尚、理智、祖国甚至最后关乎生死的一瞬间,所有的情感和行为考量基点恐怕只有一个,归宿永远是在一个所爱之人身上,即使选择不惜任何代价的背叛,即使在苍穹的天空中用一刹那的死亡与命运做最最后一次大赌注,即使所爱的对象已经死亡,但爱情活着,始终活在他相信真爱不灭的信仰上。爱人死了,精神未亡,于是,也就根本没有了什么死亡。跳下去又怎样?到了深渊终究可能同所爱之人永远厮守,与爱死守了,而那些看着“活着”的爱情其实早已死亡。爱情至高的深刻解意。

 

从“乔峰”到“萧峰”的这个转变过程,不仅是为了解说一个男人的命运是如何的扑朔迷离,跌状起伏,并不可能完全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也是对于主题的对衬刻画,这个对衬就是女儿情。当他作为乔峰时,看到阿朱的第一眼,似乎被她某种女性身上的特有东西所深深打动,不单单是容貌,而是女性中的那种特有的温柔,乔峰并没有体会到过母爱,面对这样一个女子,他立刻就感触到了心灵的可以依靠,来珍惜和保护,即便不知道阿珠的真实姓名,依然奋不顾身地冒着生死为她寻医。当“失误”的一掌击碎了自己的梦和依靠后,悲哀的强烈在漆黑雨夜中所流淌的泪水除了绝望,似乎还有着失去母亲般亲情的深深伤痛,心灵无归。他可以不要“北乔峰”的绰号,可以不要那个丐帮总舵,甚至为了寻找双亲被害的真相与天下为敌,却一定不能没有一个可以来爱和寄托的女人。母爱,大都是只有一份的,为孩子而“独占”,这份情感的寄托其实在乔枫身上是同爱情的归盼等同而混淆交织,或许,只是猜测遐想,但我们仍可以从萧峰的身上看出对于亲情的最后固守,那就是对于阿朱的妹妹阿紫的态度,在阿紫铁定心肠,近乎疯狂嬉戏的追求中依然无动于衷,依然可以视同亲人爱护有加,恐怕并非只在对于难以忘怀的阿朱身上,再挖掘的解释就是对于“母爱情结”的继续延伸,爱之忠贞在这个时候是“浑沌”的,这也就有理由解释为什么我们看到乔峰对于很多女人的那份特有的爱怜和细心,包括恶毒的“马夫人”,也看到了萧峰最后并没有过多来思想母亲,而将牵挂永远地留在了父亲身上。如此笔墨安排,我不知道是否有意?但我能够想象出唯有如此刻画终将给我们奠定了一个英雄的基础。独有性情大丈夫,行无二意真英雄。

 

真正的英雄,是因情而来宿命的,唯有母爱和爱情这两个相互交织的体悟达成真实的守恒专一。与此同时,可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于是,势必演绎出的悲剧,随着一个又一个悲情场幕深化,由女性来做终结的收尾。无论是什么样的女性,永远是悲情的始终主角。而结论却由英雄得出。。。。。。

 

阿紫,最后抱着萧峰的身体,就已经死亡,无须再来惊天动地的哀伤,无须再来重现萧峰抱着她姐姐的尸体站在雨中时的蓦然大凄。只重归她真实的女性本性,冷静中丝丝爱怜,无想哀怨,对于情感的无悔追求到了此刻也就领悟了那最为柔软的归宿。

   “哥哥,这下好了,我们以后终于可以在一起了”

   “你也不会不理我了。。。。。。”

两句话的分量,如此冷静地表达出来在我看来比之萧峰的哀号更有刺穿空宇的穿透力,长风无诉,万山静穆。男儿和女儿的不同在此处表现的异常鲜明,男发于情,女发乎于心。在情与心的不同感受中女儿最终走向超越理性的巅峰,同样的视死如归,同样的大义凛然。

而超乎男儿的那番果断,势不回头的决然放下与眼中频频闪动,形同朝阳的一刹光辉,沉风一跳,“跳出”千古的苍白。

    这一跳,男儿可有甘,女儿孰悔情?

    这一跳,在风的最虚空处可以沉淀。

    这一跳啊,天地守恒。。。。。。

 

   每每读进《天龙八部》这部书,我们都可能会莫不知觉中落下滚烫的泪水,在风稍停顿的时候。我,将这眼泪流给了阿紫。。。。。。

 

    像金庸先生在创作主线的整体构思中始终遵循历史的时间进程一样,男女情爱的发展主轴也是沿着特定的脉络,从《雪山飞狐》天山上雪莲般天真无邪到最后《鹿鼎记》的落入虚无,男女之情的内涵和特质解构的非常完整。我们把他的全部作品拿过来,放在一起连成条线,就可以看出爱情从梦想“转入”现实的真实过程。从《书剑恩仇录》起笔,将爱情作为每本书叙述故事最大的主线,男女主人公在所有情节发展,偶然的和必然的命运遭遇中随同另一条线索——武功或兵器,以男女情缘的因果作为最终终结。陈家洛与霍青桐、胡菲与程灵素、郭靖与黄蓉、杨过与小龙女、令狐冲与任盈盈到萧峰与阿朱、阿紫等等这些儿女众生情的离合走亡似乎必然的,从简单到复杂,从清丽纯洁到世俗左右,最后又再回归简单,“简单”地回归到生命宿命的哲学领域,爱情与人生经历的走向同步,由青春走向衰老而死亡。我相信,金庸先生在思考这些命运的时候,的确曾经有着对于爱情美好青春般的追求热望,但是,对照历史和现实的经验又使他难以脱离这个必然,难以用梦想来构建一番作家心灵最真实的写作源泉,这个源泉就是一个伟大作家的亲身经历和卓绝的人生感悟,这一点从《神雕侠侣》中反世俗化的爱情解构鲜明看出已经有些“力不从心”,爱情的多变无常使下笔的功力在辛酸的心灵煎熬后力竭,在江湖里面男女情感的全部演绎和归宿寄托性阐述也已经找不到更为充满联想的合理化主题。于是,《笑傲江湖》对于这个江湖是最后的凄凌“笑傲”将爱情回归于自然之中了,包括男女主人公爱情的永远守望,走入了一片山青绿秀的旷阔天地,在一曲长绵的萧声中全部化解。关乎人的命运在这个天地是渺小的,作家在如此境界感悟过后,终于升华出来,把儿女情长放在了一个更为宏观的视野中,思考爱情真谛的同时进而挖掘出英雄(男人)命运的真正宿命,这就是最后金庸在写《天龙八部》的结尾时,只有,或言“干脆”把与男主角有因缘的女人全部写就“死亡”,深刻阐述出一个已经武功盖世天下的英雄根本宿命,在爱情和亲情上陷入无可寄托的最深根由。死亡,成为超越爱情本身的最高主题,诚如该书的开篇,对于“天龙八部”的佛经注解,我们回过头看幡然领悟,犹如棒喝阵阵。

   

终于,只能进了信仰的“33重天”际。林林总总归宿和命运的寻因最终踏入宗教的门槛,因为,一定需要解脱。选择中承受着巨大痛苦的无奈解脱。就像金庸先生本人写完了这部《天龙八部》,感情已经“死亡”却又不甘让一付鲜活的有着灵魂的身躯轻易“坐化”,或者还需要存留着人生最美好的回忆。皈依佛门,空无这个世界就成为最好的超脱。那么,爱情在这个时候成为了什么呢?从选择爱情主角的死亡来唯一考量,毫无存在,无奈地虚无了,而且,成为造成虚无的最大动因。悲乎!从江湖跳至世外,安静的,放下“屠龙刀”在自然的妙境里抡起“依天剑”直指虚空。但是,所有的情债是终究需要来偿还的,遁入虚空的安静自省其实是在做心理逃避的求生挣扎,也是最终的。由此,八部天龙之下,我们永远是弱者,在求生作为首要的时刻,爱情也就成为地狱底层的那一支“罂粟花”,哭泣地被神灵们、主宰们视为麻醉自我的毒药了。。。。。。

 

男儿们可以找到一个“无量法门”来尝试还清这情债,为了生存。而女儿却已经死了,即使死到“地狱”中仍然为情而惨烈地活着,虚与实之间很难找到继续维系男女情感的坚实纽带,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而放下感情,立即成为什么?此时,即使已经去皈依,但金庸先生与我们同样陷入更深的迷茫——

 

可以在生存中享受所有的痛苦

无法在痛苦中享受丝毫的生活

 

 

可以不需要情感,为了生活,一定需要玩世不恭。睿智的金庸先生恰恰看到了这最深刻的一点。于是,我猜测他在写完《天龙八部》之后就有可能“金盆洗手”,但真正“放下”之后的最沉重思考,意犹未尽,让他又拿起笔来写完现实的生存,架构出虚与实、梦想与人生的现实桥梁,“抹煞”了英雄,完全来看“天意”,那个33重天塑造的人生及其命运。《鹿鼎记》应运而生。恐怕很多人都喜欢韦小宝这个人物,尤其男人们,更多的可以精精乐道在对于这个人物的灵活和幸运的人生偶遇中,寄望的那份可能沾上某种天眷之心似乎有“悟道”般快意。看这本书的时,体会着这份“快意”中我发觉突然被什么所惊诧。小宝真是活灵活现的,品性塑造贴切真实,所有的人生聪明集于一身,如此聪明也就带来了更多的荣华富贵,三妻四妾。于是,也就成了我们喜爱他的因素,于是,他不会武功,金庸先生就给他找了一本《十二章经》仍让他在江湖里成为另样豪侠而游走奔寻。但在那些女儿的身上我却没有感触到任何生动的灵气、性格以及丰满的人物形象为我们所喜爱,既看不到王语鄢的文雅,也看不到黄蓉的灵性,更不见小龙女的娇柔,所有都是干瘪的,样板式的,抽走了灵魂。小宝与她们的任何交往都在嬉笑怒骂的快感享受中达成男女结合的另外一层解构,情感荡然无存,一切是热闹瞬时而过的平淡,现实的真实人生在书中成功刻画的韦小宝身后,明确地展现在了我们面前,不仅是人性深层里骨子的使然,不仅是上至达贵、下至贫民的环境必须。只有男人,一个皇帝和一个玩世不恭的男人,周围“四大皆空”。

真正、真实的女人在哪儿?

惊诧之余,终于在此醒悟。活生生的真实女人在《天龙八部》里其实就已经死亡。而这个充满快意的现实,这个世界只是属于男人。。。。。。

多么巧妙的构思。

 

金庸先生这最后一书《鹿鼎记》在对于儿女情感回归现实性的解析完成,达到对于人生情感、爱情的全面认知,从他的经历也看出一个作家对于自身情感脉络最有深度的感知和挖掘,我们由衷地赞叹,同时,将这部《鹿鼎记》奉为先生的巅峰之作,至于偏将此书视为最经典的动机我真的不愿再来深究,多余也即成为了“噱头”。我只想看出这样一个绝伦作家对于情感世界那份孜孜不倦的追求和脉络溯源的精神,写作的、现实的,甚至仍在梦想沉浸。封笔之后的伏笔到底有无?情感的可否真正归宿?我不知道。

我只清晰地“听出”阅完最后这一本书发乎自心的那一声疑问。

 

溯着这整整一大条情感脉络的源流,我品味出金庸先生在创作《鹿鼎记》时的内心痛苦。那痛苦必定超过了他任何一部作品,必定的,虽然里面没有悲剧和死亡。。。。。。

 

“大若无声兮,欲绝!”

   

   

 

润笔

2005 3 2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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