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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情欲的世界里，经历是很重要的。 如果要做个“民间情爱小调分级”，有个简单法子：凡男称女为“妹”的，这小调多半很清纯，聊聊感情，拉拉纤绳，亲个嘴儿就是极限。如果男称女为“姐”，情况就微妙了，很可能就要谈到青纱帐、炕头灯、小肚兜一类招牌符号，终于一发不可收拾。大体上，可以说，在类似的叙述设定里，“姐”比“妹”，更多情色暧昧意味。妹是是拿来谈恋爱的，姐的用途则多得多。在无数故事里，一个男孩儿，血气方刚离家闯荡，最后失去了天真。而通常让他们失去童贞的，就是这么一位姐： 比起那些懵懂未凿的妹妹们，姐姐们是熟女，具有丰腴、温暖、宽容、关爱和母性的一面。比起妹妹们，她们是更好的初恋伴侣。因为妹妹们大多青春，只及于情，而姐姐们则大多已经聪慧剔透，可以晋升到情色这一阶。对于笨拙、粗糙、还不太懂感情的男孩子来说，姐姐就是这世上最美好的情欲教科书。 《金瓶梅》里，西门庆叫吴月娘：姐姐。 《白鹿原》里，黑娃叫田小娥：姐姐。 这些“有经历的女人”们的动人之处？用英语的说法，这些女人在男人眼里很easy，这是入门难度；然后，她们有经历。她们懂得男人,懂得男人的淘气,懂得男人的委屈。某种程度上，她们每一个人都像是龙门客栈的金镶玉，天晓得迎来送往过多少男人，所以格外摇人心魄。 因为人与每一个对象相处，其实都是在和他或她以前的所有爱情做游戏，就像人喝一口酒吃一块肉尝到的味道，都是在领略这些酒与肉过去经历的时间。时间和经历男女雕琢成了他们现在的样子。稍微懂得一些男女情事的，便懂得经验的可贵——古龙在他那些小说里，就老是让一些经验丰富的老色狼聊这回事。因为在他们那个世界里，纯真可爱没有容身之地，大家都是为了享受情欲的欢乐而生存着的。 但也因为如此，有经历的姐姐们，大多不能长久。 女人分为红玫瑰与白玫瑰，姐姐们通常是妖冶温暖的红玫瑰。她们有经验，总能给男主角们提供最颠鸾倒凤的情爱经验，但久而久之，男人们还是会去找白玫瑰。 因为他们长大了,已经过了,或者自以为过了，需要依赖另一位年长女性的时光。他们的骄傲、尊严或者说虚荣心，不能总是被姐姐们所缠绕，所以需要另一位年轻些的女孩来领受。对成熟的男性来说,他们需要对一切的控制能力,需要成为权威。而权威们最不需要的，就是一位了解他们窘迫过去、而且更为聪慧的姐姐。 但是男人们还是会忍不住藕断丝连，会不断歌颂，或者回忆，或者偶尔去寻找红玫瑰们。看到她们真的老了，年老色衰，男人们会有一种奇特的慰藉，仿佛自己所占有过的美好，也被封存了。而那些红玫瑰，那些姐姐，就生活在民间的情色小调里。她们永远活泼热辣，永远不会老去，永远在和各类弟弟们打情骂俏，她们丰腴如鲜桃，美丽如花朵，而且总是慷慨又温柔的默许着弟弟们的胡闹。她们永远不会进化到“婆娘”的阶段，因为“婆娘”属于婚姻的世界，属于成年人，而只要你咬定“姐姐”这两个字，你可以永远生活在孩子气的、需要姐姐抚慰的、可以在暧昧情色里期望青纱帐、炕头灯和小碗酒的时代。 （文：张佳玮，知名80后作家、自由撰稿人。著有《倾城》、《加州女郎》、《朝丝暮雪》、《再见帕里斯》等。最新作品有《代表作和被代表作》、《我这个普通人的生活》。目前旅居法国巴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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