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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邂逅一窗烟雨 滴滴答答的雨声，窸窸窣窣的光阴，丝丝缕缕的枝条和着青灰色的静默着的亭台楼檐，勾勒出一幅水墨烟雨的画卷。 雨落屋檐，是濛濛的雾，是莹莹的露，是岁月的悠歌。 雨落大地，是飘缈缈的烟，是清凌凌的花，是时光的桨橹。 雨落花架，是嘈嘈切切的弦，是清清扬扬的乐，是挥之不去的往事尘烟。 扬扬洒洒，细细密密，滴滴答答，雨季以她最温婉的姿态临世，窗前的人儿，是否也应以最温柔的情怀将她的曼妙身姿轻轻拥揽。 雨，总能够以最柔和的姿态勾起岁月泛黄的衣角，于是，被掩藏于时间荒原里的记忆便又在心底掀起一场风雨，携着淡淡的忧伤，幽幽的情怀，轻叩岁月的门槛。记忆，在泪水中模糊，在雨幕中清晰，不那么疼痛不那么突兀也不那么让人心生抗拒，就这般极轻地、极轻地触碰内心的柔软。除了雨，谁人还可以，让我们心甘情愿而又含情脉脉地在记忆的河流中沉沦着、幸福着、缅怀着…… 今晨，雨丝无限柔情地扣醒我的梦，滴滴答答，滴滴答答。如慈爱的母亲，轻唤着儿的乳名；如温柔的恋人，婆渺着沉睡的灵魂；如亲密的死党，陪伴每一个孤单的清晨，亦或是黄昏。单听这雨声，便已让心儿醉了三分。 迫不及待而又满怀温柔地拉开窗帘，隔着清透的玻璃窗，雨丝洋洋洒洒地从天际斜斜飞落，清莹细密，似机杼上穿梭着的蚕丝，似风中舞动着的长发，似幽长幽长的情思牵念。 临窗而立，以三十度角俯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假山，身单影只，略显孤单。我不知道他叫什么名字，或许他本身就是没有姓名的。假山由大小不一的灰色岩石堆砌而成，山上盛开朵朵橘黄色的凌霄花，一番风雨过后，她们已怆然老去，一朵朵仿佛早已失宠的唢呐，再也吹唱不出她青春的号角。一朝繁花似锦，一朝碎红疮痍，凌霄，我想我是无法真爱上她的，她总是要靠着依附才得以生存，对于这样的生存方式，不喜欢甚至是深恶痛绝的。 雨水顺着岩石的缝隙流成一条玉白色的涓涓“小溪”，水势顺流而下，流入假山旁边的莲池。满池的红莲，怎生得如此娇媚，堪比三四月的桃花。洋红色的花瓣，油绿色的荷叶，红色与绿色，是多么经典又是多么媚俗的组合。 于莲，并没有过深的情结，因此，每每看到颂莲的文字，都没有十分深刻的触动。我更喜爱隐匿在季节深处的那株白梅，那曾经临寒而开，傲雪怒放，绝世独立的姿态，怎是这满池的荷能够媲美的呢？ 在北方，是很少有梅的，即便有，也是极为鲜见的，小区里也只有那么两三株白梅，红梅却是从来就不曾见过的。也许是自我犯贱心理在作祟吧，求之而不得的总是心心痒痒地惦念着，搓手可得的却又总觉得不够珍贵。又或许，我于梅，本就生着一种扯不清的暧昧，我本爱梅。 假山的西边是一个小型游乐场，灰色的石板路面上设有秋千、跷跷板、滑滑梯、单杠，显然一派现代化的景象。而假山的东边隔着约莫二十米的草坪是古色长廊，青灰色的狭长路面，略显老旧的原木栏杆，嫣然一副古韵悠然，与西边的景致形成鲜明的对比。长廊的顶部也是用一根根原木搭建的，仿若一根修长的梯子。凌霄的藤蔓顺着栏杆一路攀援，或绕在长廊顶部，或从另一端垂落，遮蔽了长廊的原貌，路面上散落着潮湿的花瓣，霏霏细雨中倒是更添了几分自然凄楚之美。 窗外的柳条，舞动着婀娜的腰姿，孰不知映在水中翠绿色的倩影儿比立在池边碧绿的躯体更添了几分迷幻的美丽。她说她爱这风这雨、这光景、这人间。 万物皆沉浸在雨中：长廊、假山、游乐场，岁月、时光、孩子的笑声。我的心哪，在这一窗烟雨中，醉了…… （二）重逢一帘记忆 其实并未下过江南，我只是从戴望舒的《雨巷》中执拗地认为，江南烟雨哀婉细致，却少了几分磅礴之势。旋即又觉得可笑呢，那位丁香一般结着愁怨的姑娘，那一场烟雨，那一把油纸伞是真正存在的吗？近了，清晰了。远了，迷离了。一切意境只不过是笔者无力排遣的忧伤和无处安放的惆怅。我却信以为真了呢。 北方的雨就像北方人的性格一般，粗犷、豪放、阔达、恣意。 欲将狂风揽劲雨，卷起千堆琼玉。窗外，已是半城烟雨，雨花一朵一朵一簇一簇地盛开着，时骤时疏，时而如春日里漫山遍野星星澜澜的雏菊，时而似清自盛开朵朵清雅的素梅，时而轻灵细密，时而清妙可人。风的脚步紧了，雨落的心也跟着急迫起来了，豆大的雨点落在本已积水的路面，溅起朵朵水花，每一朵，都绽放着玉的温润琥珀的玲珑琉璃的剔透，似琴音弹跳之间撩动心弦。一个人，一窗风雨，便是一首岁月悠歌呵！孤单，竟让心境如此恣意！此情此景，当是良辰美景了吧？ 她们，点缀了这雨季，也装饰了悠悠岁月中的平淡无奇，那么一丝丝浪漫那么一丝丝缠绵那么一丝丝哀怨那么一丝丝狂放……这是她一生的巅峰了么？我却并不希望她如此之急，只期待她能久一些，再久一些…… 近处，雨水顺着玻璃窗成行下滑，一开始仿佛一道道斑驳泪渍，待雨水浸透一整片窗子，雨水开始化作一片片下滑着的晶莹鳞片，伸出手，写下一个镌刻在心底的名字，就像写下一段往事。名还没来及写出，姓氏已被铺天盖地的雨水寝食，心底，便升腾起一股原始的悲伤，来自灵魂深处的于这时局无奈的叹息。 我无法恰到好处地去诉说，雨对我的意义，于生命的那份惬意，于灵魂的那种淘涤，便只能用心记住她的一生她的始终。 俯首，伴着雨声风声，梳理荒芜了多时的细碎心情：老相册、旧物件、偶尔蹦出的零零散散的句子。且不管珍贵与否，却是一张一件一字一句，都载着往事记忆。 我不知晓，是不是每个人的生命中都有那么一个挥之不去的身影，那么一双含情脉脉的眸子，那么一程温暖的陪伴，那么一种温柔的情怀，那么一份深爱的慈悲，那么一段拼命封藏又拼命呵护的记忆。此生，不是朋友，灵魂却惺惺相惜；不是知己，心思却秘而不宣；不是恋人，却比恋人亲密无间。 曾想过，该用怎样的笔墨去描绘这样一个人，我最亲密的朋友，是的，没有比这更恰当的称谓了。却是一直没有动笔的，笔墨浓厚了，怕失了真了；笔墨清浅了，却又怕不够细腻了。那就以最真实的笔墨吧，赋予我们曾赤忱的心，我最亲密的朋友。 那是一个深爱着雨的男子，每逢雨天，总喜爱坐在窗前，偶尔会点燃一支烟，透过薄而散焕的烟霭，望着窗外的烟雨，一呆坐就是半天。大多数的时候是不吸烟、不开机、只是那般怔怔的看着，眉头微微皱起亦或是嘴角微微上扬着，似乎所有凝重的心事总能够在这漫天雨丝中得以丰满亦或是消散。 “我与这一窗烟雨，在你心底的位置，孰轻孰重呢？”曾一度这般嬉笑着问他，几分嬉笑，几分真意，我不多言，他也从不追问。 和他相识，是九年前那个万木飘零的深秋，银杏的叶子像是一把把金黄色的俏皮的小扇子，或在树梢摇曳，或从枝干辞落，或于草坪安歇。枫叶毫不吝啬地将整个校园染尽，染成一片片浩浩荡荡的丹霞色，给萧瑟的季节增添了丝丝入心的浪漫。秋高气爽，秋风徐徐，天空澄净得仿佛一弯溪水，我在千万棵三叶草中寻找四叶草，而就在一个转身的刹那遇见了他，相逢是一首风轻云淡的歌谣，音符跳跃无限美好。一个情窦初开，一个意气风发，注定是要相爱的。那时候该是多么幼稚，竟相信奇迹能够被现实兑换，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相信预言可以辅佑命运。 他在他的校内网上写了一篇日志，让我去看，字字句句都是我们相遇时他是哪般心似狂潮，以及当时对幸福的憧憬。若一个人的感情世界洁如白纸是极容易上色的，我的心就被他涂上爱的色泽。初始是浪漫的粉色，而后是狂热的赤色，而后是忧伤的蓝色，而后是温暖的橙色。 能够倾心相恋的日子，也只有在学校的片刻光阴，不必考虑生活，不必涉足现实，不必忧心未来。可我们总要走向毕业走向社会走向成熟，没有谁可以阻止时间，他为理想远赴他乡，却忘记了把我一块儿也带走。也许那时，我只会是他的牵绊吧？ 二零零八年，他回来过，而我，已然牵起另一双温暖手掌，于是我们说好，今生做最好的朋友。他回到他的位置，我还站在原地，我们之间依然是千万里的距离。他偶尔会打电话，却时常在网上联系，像以前一样嬉笑怒骂。其实，我也不知道我与他是友情还是旧情，只知，任凭谁，都再也回不到那段从前了。 这种暧昧关系一直持续到零九年，期间，有一个月我们各自奔忙无暇联系。一个月后，他忙完一阵打来电话，声音很是兴奋。 “我要结婚了。”考虑了再三给他如此说。 “那……祝你幸福……”对白很是简洁，再无多余一字，却一字如千金哪。 之后，便很少联系了，甚至相互躲避着。不是要做最好的朋友吗，又何故如此冷落着？是不能如此想的，要不然心一直疼痛着。幸福的记忆对于隔世的今时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伤害？ 一一年五月份，他说他也结婚了，当我把同样的祝福送给他才懂得，说出这句话该是多么得违心，却还是希望他会幸福的。 不开心时，他会讲笑话，或者发些搞笑的图片来逗我开心；开心时，他会静静地听我诉说那些无关乎他的幸福；任性时，他一笑置之，待我回首时，他还在原地对我微笑。好似一枚散落在旧时时光里影子，隔着悠长悠长的时光与我默然对望，那是一种窝心的暖。 “都是孩子的妈妈了，怎么还和个孩子似的。”他边说边笑着。这于我而言是温暖、是幸福、是辛酸……他早已不在我的生活里，却在我生命的角落里暗自生息，悄然守护着我的悲喜，相怜相知，不求不弃。 我很幸福，痴过怨过，爱过恨过，悔过悟过，最终将爱情爱成了感恩。感恩于茫茫人世相遇，于苦短人生相知。遇见他，是我今生最好的缘分，是命运给我最大的恩赐。爱上他，是我今生最幸福的事。感谢有他，于千万里之外，与我相牵相念，相望相依。我懂得，这份情意，会伴我一生，不离不弃。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谨以此言，勉慰他，也自我慰藉。 曾以为，所有理想都是弃爱的借口，如今想来，也许只因那时轻狂年少罢了，不甘心因爱受缚为爱停留，你若跟不上，我便独自远走。 再回首，蓦然间，忽发觉曾丢掉的于己而言，是何等得弥足珍贵，是最本真的爱恋与最清澈的华年，却也是为时已晚了。 痴、怨、悔、悟、叹是爱的历程，还是生命的历程呢？因痴不成而生怨，痴怨尽头悔相连，悔过之后方为悟，悟之悟之一声叹！ 韶华不过须臾之间，人生不过苦短百年，而能够全身心去爱的日子又有几岁呢？遇见了，珍爱着，哪怕以友谊的名义，也是生之幸事。 因爱雨的男子，我便是如此如此地爱上了雨…… （三）雨季何为相思意 思念的尽头，风停了，雨疏了，窗檐下的水晶珠帘像断了珠子般稀落，路面依旧积了层淸涟涟的雨水，仿佛清澈潋滟的小河。 欲愁无渡的人儿，索性挽起裤管，撑着白色碎花雨伞，淌水而过。水面恰好没过脚踝，好似童年光阴里涓涓流过的小溪，而我，依旧是那个爱淌水的少年，多么希望，依旧是那一个，爱淌水的少年。 时光仿佛回到那些年，记忆仿佛一张张老照片在脑海中不停地轮转。 儿时，故乡，那个古朴祥和的小山村。大雨将整个村庄冲刷得干干净净，空气格外得清新宜人，夹着泥土的芬芳与草木的清香。那时候，纵使美景处处盛开，也是没有丝毫悦景之心的，孩子们多是沉溺在玩乐之中。 记忆中的雨季似乎总是漫长的，有时会没日没夜地下着雨，一下就是好几天，实在闷得难耐了，就站在门口依着老木门问母亲，雨何时才会停止。那时候，是厌恶透了雨天的。 待雨小一点的时候，邻居家的孩子便来叫着出去淌水，我一边应着声一边光着脚丫儿往外跑，也顾不得脚下的石子会不会把脚心划破。母亲一开始嚷嚷着让穿上鞋子，后来，就懒得说了。我们总是心照不宣地奔向同一个地方。 有一条大路，穿村而过，把村子截成了路南和路北两部分，也是整个村子的主道。连续几日大雨之后，小河的水涨满了，宽坑（村西头路南有一个大水坑，长方形，约有二百平米的面积，乡亲们都称作宽坑）的水也满了。路面上积满了雨水，因为是山村，雨水由高而低地流动着，却仿佛一时间怎么也流不尽似得。水面将路面与宽坑同揽入他的怀中，似乎想要将它们糅合成一个整体，若不熟悉，根本分不清哪里是路哪里是坑。路面则形成了一条天然小河，我们在“河中”嬉水、追逐、打闹，大人们在一旁看着，生怕一不留神谁家孩子会掉进宽坑里。 蜻蜓、燕子也是不甘于寂寞的，躲着我们的身影忽上忽下地飞着，我们便又多了一种乐趣，在把彼此的衣服湿个透彻之后，用稚嫩的手掌捧起水，洒向飞旋的蜻蜓。蜻蜓没有追到，水却在空气中洒落成一颗颗晶莹的清澈的水珠，四溅开来又落回自己头发上脸上，然后，浑身上下一阵阵透凉。 大人们坐在一旁的石头上谈笑，石头实则是湿漉漉的，可是谁也不会忌讳雨水湿了衣裤。我们无心顾及他们在谈论些什么，无非就是谁家的孩子又长高了，谁家的孩子越长越像爸爸或者妈妈了，谁家的孩子更懂事了…… 比我们大一些的孩子可以拿着白色的，桶盖拧得密不透风的酒桶，在大人的看管下去宽坑里学游泳，当时那叫个羡慕啊，待我终于能够下去的年纪，却又随母亲离开了故乡，这也算是一个未能实现的夙愿了吧。 不知不觉间，夕阳的微光洒在山上、房顶上、树叶上，最后落在每一个人的发梢上，每一个人的脸上都漾着温暖的笑容。夕阳西下，当人们送走最后一缕晚霞，便各家领着各家的娃儿回家。而后炊烟袅袅升起，在祥和的暮色中，饭香味在空中四溢，和着碗筷触碰的声响，沉淀为悠悠岁月中最温暖的剪影。 该是多么扣人心弦，该是多么恋恋不舍，那淌水的少年，已是为人之妻为人之母了呵。 相册、旧物、残句清理了一番之后，静静地放回老地方——书架上那个最隐秘的角落，就好像从来没有动过。雨过之后，就假装从来没有动过。 时光的桨橹在岁月的长河中悠悠荡过，若我们是那划桨之人，是否一切命途皆握在手中？是否一切悲伤皆可深埋河底？在岁月长河中，是否逝去的都可以撒一张细密的网，一一打捞而起，然后把过往的遗憾温柔地填满？ 雨本无意，人心藏情，又让这雨季凭添了无谓怀思。 纵满腹相思意，无人堪寄，亦不该，错将雨季枉做了相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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