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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月9日凌晨，苏州一名黑车司机在载客过程中，被车上乘客捅了两刀，面包车也被抢走。接到报警后，金庭派出所迅速封锁金庭的主要道路，开展布控。当天凌晨3点20分，金庭警方在金庭中石化加油站附近抓获嫌疑人陈某。目前，该案件还在进一步审理中。 而前段时间，花季少女遭黑车司机伤害甚至杀害的恶性案件也频频见诸报端，在引起社会公愤的同时，也把“黑车司机”这一群体推向了风口浪尖。“打击黑车”成为相关部门的工作常态，为何“黑车”现象依然存在？“黑车”部落，究竟是怎样一个生存现状？记者走近苏州的“黑车”司机，探寻“黑车”部落的真实面目。 对话黑车司机：每天做一单，月收入近万 记者几经周折，终于联系到了已有十余年驾驶“黑车”经历的张良（化名），在记者再三承诺不会泄露其个人隐私后，张良同意接受记者采访，讲述了他所了解的黑车行业内幕。 “总的说来，黑车司机分为两种，一种像我这样，本本分分只是载客做生意，另一种就是在开黑车过程中，同时又坑蒙拐骗的。”今年45岁的张良，是苏州本地人，从事“黑车”行业已经有十几年了，白天，他在一家公司开车，晚上，则兼职开“黑车”。 张良说，从做“黑车”司机的第一天起，他就告诫自己，做任何事，都要对得起自己良心，因为出来混，总是要还的。也正因为自己老实本分做生意，这么多年下来，手头上也积累了很多回头客。虽然每天晚上他只做一单，但每月的收入却十分可观。而其他黑车司机，平时稍微辛苦一点，一个月五六千甚至七八千的，也不在话下。 跟别的“黑车”司机相比，张良不是在路上转悠载客，也不是在固定的地点候客，而是固定地跑上海、昆山这条线路。每天晚上10点40分，当高铁停运后，他就来到火车站等去上海的客人。一车4个人，从苏州火车站到上海火车站，每人车费100元。到上海后，那里的“黄牛”会帮他找好返程客人，按照“行规”，乘客的返程车费，他只收50元，多余部分归“黄牛”所有。来回一趟可得600元车费，除去油费、过路费，可以净得350-400元。当然，等回到苏州时，已经差不多是凌晨两三点了。 “我这样做，赚的纯粹是辛苦钱，为需要的乘客提供便利，但绝不宰客和坑害客人。”张良坦言，不管开“黑车”，还是出租车，最终都是为了一个“利”字，为了混口饭吃，自己开“黑车”，也算是在打法律的擦边球，因此自己绝不再搞其它的歪门邪道，当然，在“黑车”同行中，像他这样的只是极少数。 从事“黑车”这么多年，是否遇到过什么危险？针对记者的好奇，张良表示，这个他自有诀窍，从业十几年来，他练就了一双“火眼金睛”，对于前来搭乘的乘客，根据对方的眼神能一眼分辨出能不能接这笔生意。“如果发现搭车人的眼神不对，要么左顾右盼，要么不停打量你，这都有点反常，这样的生意不做为好。”张良说，对于想做坏事的人来说，眼神“不自然”是其最大特征。 张良向记者讲述了这样一个例子。有一天晚上10点半左右，他在火车站等生意时，来了两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男子，他们上了他认识的一位“黑车”司机的车，说要搭车去木渎。“我当时就提醒他，这个生意不能做，因为那两个人眼神怪怪的。”张良说，对于自己的劝说，那位同行不以为然。然而半个小时后，他便接到了那位同行的电话，后悔没听他的话。原来，快到目的地时，两名男子在车上凶相毕露，拔出刀来，抢走了那位同行的手机和钱包。 张良说，如果对乘客的身份有点把握不准时，还有一个诀窍，就是多问。所谓言多必失，当你多问对方几个问题，如果他一直支支吾吾模棱两可，那么搭车人可能有“特别的企图”。此外，他除了谨慎外，还有一点也跟一般司机有所不同，遇到特别难缠的乘客，哪怕多送一两公里也没关系。正因为如此谨慎小心，所以这么多年来从未遇到过危险，哪怕是兼职，收入也比一般的同行多。 当然，并非每个“黑车”司机都能像张良这样老老实实做生意。张良告诉记者，在”黑车“司机中，就有不少喜欢“搞事”和“宰客”、骗客的，他们大都是外地人。“那些专门调换假币的是一帮的，半路突然抬价恐吓勒索的，是另一帮的。”提起这些同行，张良是一脸的鄙夷。张良说，这些心术不正的“黑车司机”，会专门挑那些涉世未深的年轻男女下手。而那些给“黑大巴”拉客的黑车司机，在张良看来，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明明知道是“黑大巴”，但他们还是要把乘客从车站或旅游景点骗上车，送到“黑大巴”临时停靠点。这样一来，乘客不仅要付“黑车”钱，还要继续被“黑大巴”狠宰一把。有些时候，一些犯罪分子，还会以“黑车”为幌子，来实施犯罪。比如，曾经有一名男乘客乘上一辆“黑车”去上海，不料在半路上，黑车司机连同先上车的两位“乘客”集体变成劫匪，把他的手机、钱包和随身携带的电脑都抢了。 “举头三尺有神明，每个人，最终都会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张良始终相信，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同行中，那些玩假币调包的，最终不是进了“局子”，就是出了其它意外。比如，有一个司机，之前一直调包假币坑人，结果后来在园区撞了人，一下赔了好几万。还有一个司机，辛苦了多年，终于积攒钱买了两辆好车。不料，却被汽车租赁公司的人给坑了，车子交给公司后，高额的回报只拿了一个月，第二个月，租赁公司的人玩起了跑路，车子也泥牛入海。在张良看来，这些也是平时坑人的恶报。 谈起自己还会从事黑车多久时，张良坦言可能说不干就不干了，毕竟这是属于非法营运，执法部门对黑车的打击也越来越严厉。张良说，自己那一代人，从事这行大多是为了“谋生”，让他无法接受的是，现在居然有些外地的90后，也干起了“黑车”这行。对话警方：他们频频害人，又频频成为受害者 “黑车司机，绝大多数文化水平不高，没啥技能，由于黑车行业本身就具有较大社会危害，一些黑车司机，还通过坑蒙拐骗来害人，但反过来，他们又频频成为受害者。”苏州市公安局公交分局治安大队副大队长朱欧名，给苏州的黑车司机群体描绘了这样一副“脸谱”。多年打击“黑车”经历，也让朱欧名心里，对苏州黑车群体的状况了如指掌。 谈起苏州“黑车”的现状，朱欧名说，根据警方的调查摸底，苏州市区目前约有黑车5000辆左右，并且这一数据每年都在递增。这些黑车的主要分布区域分为如下几类，一是车站、码头地区；二是观前、石路为代表的商贸区；三是拙政园、虎丘、寒山寺等旅游景点周边地区；四是沪宁、苏嘉杭高速及长青转盘等苏州城区出入口地区；五是跨塘、娄葑、木渎等乡镇地区；另外则是一些老新村、拆迁小区为代表的小区周边。 这些黑车，也有特定的活动规律，对于车站码头、旅游景区、商贸区和部分乡镇区域的黑车，往往是长期盘踞在固定地点候客，或占道拉客；而工业坊、企业员工宿舍门口及古城区的部分黑车，集中在早、晚高峰期间流动拉客；居民小区附近的黑车，大多有稳定熟悉的客源，长期从事黑车生意；此外，还有部分私家车主为补贴家用，在下班后、节假日期间临时从事黑车活动。 根据警方掌握的数据分析显示，黑车司机主要包括外地来苏的务工人员、本地失地农民、下岗失业工人、无正式职业的城镇居民、找不到工作的毕业生、社会闲散劳动力等弱势群体；其中，安徽阜阳、河南和苏北的黑车司机，占了该群体的80%左右，山东、四川等地的约占10%，苏州本地的黑车司机约为10%。而从黑车司机的年龄层次来看，30岁以下的约占20%，31到40岁占35%左右，40岁以上占比为40%左右。从黑车经营者的学历层次来看，初中以下占比为82%，高中占比15%，大学占比3%。 “‘黑车’的危害，一方面影响城市的正规客运市场，另一方面，在运营过程中，会滋生各类治安违法案件，甚至引发恶劣的刑事犯罪。”朱欧名说，黑车司机对乘客最常见的“侵害”行为，便是调包假币，由于他们是夜间营运，再加上乘车人着急赶路，稍有不慎，手中的真币就可能被黑车司机调包。宰客，也是部分黑车司机惯用的伎俩。在乘客上车前，报出的路费很低，然而，到达目的地后，他们却突然变卦抬高价格。更有甚者，有的黑车司机倾向于拉一些“弱者”，如果遇到漂亮的年轻女乘客，单纯好骗又没有反抗之力，他们甚至会临时起意，实施犯罪行为。比如，2012年1月，昆山的一名驾驶员高某开着公司面包车途中揽客，18岁女子误打误撞上了“黑车”。不料途中因为一笔车费，凶残的高某竟然活活将女乘客掐死并扔进了河道里。此外，在拉生意过程中，黑车司机在部分区域还拉帮结派，形成团伙，暗藏棍棒、刀具等，欺行霸市，盘踞一方，并以非法营运为掩护，从事敲诈、勒索、抢劫等违法犯罪活动。 朱欧名说，因为黑车司机从事的是“见不得光”的生意，他们在经营过程中，也往往和一些游走在法律边缘的人打交道，再加上黑车与出租车不同，车上缺乏必要的技防措施，正因为如此，在不法分子眼中，黑车司机是“理想”的侵害对象。近几年，“黑车”司机受到侵害的新闻是屡见不鲜。他们轻则被抢去财物，重则丢命。例如，2012年1月12日凌晨2点左右，元和派出所接到“黑车”司机石某的报案，1月11日晚上9时许，他在斜塘联丰广场搭载两名男子，当车行至相城区元和街道大湾桥路口时，两名男子突然持刀对其抢劫，猝不及防的他被其中一人砍伤头部，并被抢走一部手机及人民币200元。 2012年4月，两名打工男子，在胥口孙武路与灵山路交叉口，搭乘了一辆外观较新的北京现代轿车。谈妥车资后，司机载着两人向金桥驶去。当车子行至金桥工业园附近的黑暗偏僻处时，两名男乘客以抱、压双肩等方式控制司机。并用刀残忍杀害司机，并抛尸焚车。然而仅仅30小时后，警方便抓获了丧心病狂的犯罪嫌疑人。 2014年5月，在园区苏慕路上，一名女黑车司机被人杀死在了自己的车里。警方经过侦查，最终将犯罪嫌疑人抓获归案。 “这些案例，都是真实的，而且就发生在我们身边，由此可见，黑车是一个高风险的行业。”朱欧名最后也特别提醒，对于黑车，市民尽量不要乘坐，避免不必要的钱财损失和人身危害；另一方面，黑车司机自身免受侵害的最好办法，就是停止非法运营，从事合法工作。 对话运政稽查：“黑车”隐患重重 开的坐的尽量离得远些 跟“黑车”司机打交道十多年，谈起“黑车”司机，苏州市运政稽查支队四大队大队长虞文明也是感叹不已。在他看来，“黑车”司机这个群体，用“可气、可怜、可恨”来形容再恰当不过。虞文明所在的稽查四大队，负责的主要是苏州火车站区域。车站、码头，作为“黑车”群体必争的“黄金宝地”，平时的打击任务也是相当重。2013年，四大队共查处了423辆“黑车”，而今年到现在，查获的黑车数量则超过了200辆。 “想彻底将‘黑车’打光，那是不太现实的事，客观一点说，黑车有市场需要，也是全国性的一个老大难问题，我们目前唯一能做的是，尽可能地将它压缩到一定范围。”虞文明说，自己从事打击“黑车”的十多年来，他最深的感受便是，打击往往跟不上黑车增长的步伐。 虞文明告诉记者，苏州火车站新站还未建成时，黑车主要盘踞在车站广场拉客、载客，当新车站投入使用后，由于警方设置了路面抓拍设备，黑车司机不敢将车停到火车站区域，于是他们改变了策略，先是人跑到广场上拉客，然后再招呼同伴将车开来，路边即停即走，对于这样的“运动战”，也给执法部门的打击带来了一定难度。此外，再加上难以取证、乘客不配合等，对“黑车”的打击，也是难上加难。 虞文明说，大部分黑车司机，因为被打击处理过，因此他们多了一份戒备心理和反侦查意识，一旦发现运政执法车和执法人员拦车检查，便加大油门横穿马路，快速逃避执法检查；即使不小心被执法人员拦住，也往往会锁住车门，拒绝执法人员上车取证，用拖延时间的方式与执法人员对抗。在查处“黑车”过程中，遭遇黑车司机的暴力抗法，几乎成了家常便饭。今年3月的一次查处“黑车”的经历，更是让虞文明记忆犹新。3月的一天，来自安徽的黑车司机刘某，在用小轿车非法搭载乘客到姑苏区景德路时，被运政稽查人员查获，此时的刘某为逃避处罚，突然强行驾车逃离，将正在稽查的稽查员夹挂在车门上拖行了10余米，导致稽查员身上多处受伤，同时，刘某的车辆，还撞上了前方正常等待红灯的两辆轿车。最终，疯狂的“黑车”司机刘某，因妨害公务罪被法院判处拘役五个月。“幸亏我们的稽查员和行人都没有更大意外发生，如果当时有人员伤亡，这样的后果该谁来承担责任？” 除了对运政稽查人员暴力抗法，哪怕面对民警，一些黑车司机依然疯狂。2012年2月27日下午，苏州市公安局公交分局治安大队民警张军在协助运政部门稽查黑车时，在独墅湖隧道遭遇一名疯狂的黑车司机。张军被一辆比亚迪轿车顶着狂奔了4000多米，一直到车辆爆胎才停了下来，好在张军身手不错并未受伤。轿车司机刘某因涉嫌妨害公务目前被警方刑事拘留。 打击力度稍微小了，黑车司机便猖狂泛滥；然而打击力度大了，执法人员又面临难以承受的压力。记者了解到，2013年以来，随着苏州打击黑车工作的深入，暴力抗法事件更是频繁发生。去年6月30日，发生黑车围堵市运输管理处大门事件；7月9日，在虎丘，发生了黑车司机聚众抢车事件……据不完全统计，2011年，苏州市区遭遇黑车司机聚众滋事、围攻谩骂、故意撞击、殴打执法人员等暴力抗法事件为50余起，2012年，为80余起，2013年全年则达到了100余起。 执法过程中，遭遇暴力抗法，如果说这是一件令人愤慨的事，那么查处过程中，一些黑车司机的极端举动，又让执法人员感动无奈。有一次，运政稽查四大队在汽车北站查处一名黑车司机时，司机陈某为了逃避处罚，竟然用刀砍向自己的手臂。而事后，执法人员了解到，陈某此前就因为驾驶黑车被查处过一次，他同时患有肝癌。“在黑车司机群体中，绝大多数人都是来自社会最底层，没有文化也没有技能，才把开黑车当成养家的来源。”虞文明说，在查处过程中，时常遇到黑车司机以自残、上吊、跳楼等极端方式来阻挠执法。 “作为执法部门，我们去查处或劝阻，那些黑车司机根本不听，其实他们没有真正意识到这一行的危险性。”虞文明说，希望通过黑车司机被乘客刀捅抢车这样的血淋淋案例，能给那些黑车司机带去警示，远离黑车，早日改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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