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密《易经》64卦

解密《易经》64卦

第一卦：乾

文化诊断学：曹政钧

 

一、科学与易学的比较

“易”是“日”和“月”两个意象的整合。上下重叠产生“易”，左右排列形成“明”。在这里，无论是“易”还是“明”都属于文字意象。不过这两种意象还是有些差别的，日与月两个意象的重叠，表示构成关系和统一关系，属于存在方式，所以叫做“易”；日与月两个意象的并列关系，表示认识的两个方面具有同等的重要性，属于认识方式，所以叫做“明”。能做出这种推论的是意象思维，而不是科学思维，然而《易经》最根本的特征就是意象思维。所以，不了解意象思维就不了解《易经》和易学的推论方法。

意象思维的主要方法是联想、象征、比附和模拟等等。意象思维处于理性和非理性、意识和潜意识并未严格区分的中间阶段，它既有非理性的成分，也有理性的特征，既有潜意识的混沌性和模糊性，也有意识的清晰性和逻辑性，所以意象思维有很大的不确定性，体现为灵感的偶发性、思维的创造性以及思路的跳跃性特征。而科学思维则主要采用概念、判断、推理、实证的方法，属于理性思考，因而精确而且严谨。在很多情况下，意象思维不需要进行深入分析就能够把握事物的关键，因此，意象思维不但能提高思维速度，也能够激发灵感。意象思维必须与科学思维相结合才能相互取长补短，单方面使用意象思维会往往会导致思维的对象化错位，出现许多荒谬的、不知所云的结论，而但方面使用科学思维，或者排斥意象思维，思想就会失去灵感，思路就会狭窄，思维也会失去创造性和灵活性。

现代人比较尊崇科学，除了因为科学思维比较严谨之外，还因为科学直接研究客观事物的规律和属性，通过对客观事物的正确认识，以便更好的利用它、改造它。然而，《易经》是研究意象系统的，意象具有虚拟化的成分，即一个事物并不完全是事物本身，而是转变成一种意涵和象征，通过意象虚拟关系反观自身，以便更好地约束自己的思想和行为，培养道德自律，避凶趋吉。也就是说，科学研究该对象是为了利用该对象和改造该对象，《易经》研究该对象是通过对象化过程返回自身，进而反思自我、约束自我、改造自身。简言之：文化是创造力的对象化——同属于文化，科学的目的是改造对象化客体，“易学”的目的是改造对象化主体。比如，看见一个新事物，科学关注的是这是什么？而易学关注的是这意味着什么？科学关注的是这个新事物有什么价值？如何利用它改造它？而易学关注的是与这件事相关联的会是什么？对人有什么影响？人应该怎样做？所以，科学是比较直接的研究单个的对象物，而易学则需要研究整个对象化过程。我们从西医和中医，就可以看出科学和易学这两种不同思维方式的具体体现。

这里，一定要深刻理解什么是对象化，理解“对象化过程返回自身”的道理。其实，无论在社会关系或者自然生态中，有作用必定就有反作用，作用叫对象化活动，反作用叫返回自身。这种作用和反作用构成对象化活动，而它们的连续反馈，就形成对象化过程。人和自然（天道）是一个统一体，其中存在互动关系和制衡关系，人的行为是否合理，就隐藏在这种作用和反作用的关系之中。也就是说，一个人的行为是否合理并不单方面取决于人的行为自身，而是取决于人与自然的作用和反作用的整体关系，只有在这种整体关系中进行合理定位，才能准确把握行为的角度、适度、力度，进而做到恰到好处，而这个恰到好处就是吉利。 那么，如何认识这种作用和反作用，进而与整体生态系统保持一致呢？《易经》是通过一套意象系统来进行定位和预测的。这套意象系统就是64卦。64卦不但包括了阴阳互动的运动原理，也包括八八重叠的构成规律，更重要的是，64卦就是64个制衡环，构成了循环往复的制衡圈，产生了具有规范作用的制衡力，而384爻的时位变化过程和吉凶祸福的价值属性就包含在这个制衡体系之中。一句话，《易经》通过意象思维和普遍联系的方式建立了一个关于天、地、人的制衡模型，今天，文化诊断学要用科学思维和哲学思维解密它，在这个解密过程中，我们将充分发掘和整理易学中的定理和定律，建立必要的方程式，形成一套关于易学的完整理论体系，进而使《周易》脱离原始的神秘性，进入现代化的科学殿堂。一旦作为群经之首的《周易》有了这样的理论创新，可想而知，中医以及整个中国传统文化将会发生一次质的飞跃。

《易经》有64卦，也就是64种典型意象，其中又包括384爻，意涵天道与人事的感应关系。牵一发而动全身，由此构成了时空制衡体系。在时空制衡体系中，一切活动都构成对象化活动，事物的此消彼长和吉凶祸福不但取决于阴阳互动，同时也都与时、位、德相关联。只要把握了事物在时空制衡体系中的对应关系，就能掌握该事物的运行规律和运行轨迹，进而确立自己的时、位、德，起到建功立业、逢凶化吉的指导作用，这就是易学的奥秘所在。所以，要想知道事业成败和吉凶祸福，就要知道“时、位、德”是否得当；要想知道“时、位、德”是否得当，就需要了解384爻的定数和变数；要了解384爻的定数和变数，就需要理解64卦的本质属性；而要理解64卦的本质属性，就需要深刻理解《易经》的时空制衡体系；而要深刻理解《易经》的时空制衡体系，就必须理解时空制衡的6大普遍规律：制衡表现定律、制衡运动定律、制衡结构定律、制衡联系定律、制衡过程定律、制衡价值定律。

 

 二、易学的基本原理

意象是由“意”和“象”构成的。意是会意、是联想、是象征、是比附和比喻。“象”是现象。在《易经》中，多种现象叠加和抽象之后，加上会意和引申，才能够产生出一个卦的意象，卦与卦之间的有机整合，形成一套意象系统（64卦）。在天成象，在地成形，会意在人，所以，一个卦象至少包括三个方面的相关性：现象与现象与人事的关系（天、地、人），由此构成制约关系。制约在普遍联系中必然产生制衡，制衡在矛盾运动中必定形成秩序。对此，《文化诊断学思考力教程》中解读了时空制衡的第一个基本规律（制衡运动定律）：

 

一个事物的变化，必定会引起相关联的另一事物的变化，进而促使第三方面（事物）也发生变化。第三变化在制衡体系中作用于第一事物，促使第一事物发生“回归运动”，由此形成动态平衡和运动循环。

 

在制衡体系中，任何一方面的力量都不具有绝对优势，只具有相对优势，因而产生地位平等和力量均衡。我们可以看到，在《周易》的64卦中，没有哪一个卦是绝对的好，或者说有绝对的优越性，也没有哪一卦是绝对的坏。吉利中包括凶险，凶险中隐藏着吉利，阴阳互动、物极必反，并构成彼此的牵制状态，从而保持着某种稳定性。所谓“回归运动”，在形式上是回归原来的位置，而在内容上却发生了新的变化（是量的积累过程）。回归运动的奥秘在于，第一推动力既是主动的，也是被动的。它们都是制衡体系中的一个环节，受制于整个制衡体系。制衡体系不但规范了该事物的运动轨迹，也规范了它在发展过程中的时间属性和应有方位。事物在规范的时位和轨迹上运行就会协调有序，错落有致，出现“致中和，天地位焉，万物育焉”（《中庸》）的局面，反之，就会导致事物之间的矛盾冲突，引起错乱和混乱，这意味着有凶险。

从宏观角度上讲，制衡体系规范了体系内每一个事物应有的时间和方位（时位），进而也就规范了运动的秩序。从微观角度上，处在制衡体系内每一个事物的表现特征、功能和属性也随着制衡关系的变化而发生相应的变化，从而处在不同的时间和方位上具有不同的表现形式，因此产生了时空制衡的第二个基本规律（制衡表现定律）：

 

A是A，不是非A；当且P，A是B，不是A

 

对此，《文化诊断学思考力专辑》中解释说：在一般情况下，事物就是该事物本身，不能不是它本身，所以说，A就是A，不能是非A。 但是，当环境和条件发生了变化，或者事物处在不同的发展阶段上，事物的性质、功能和表现特征就会发生相应的变化，这时，该事物的表现有可能不是它本身。因此说，当且P，A是B，不是A。 “当且P”表示制衡关系、环境条件、或者运动的时间和方位发生了变化。

如何理解这个“P”？《易经》的“乾”卦给我们做了很好的诠释。乾卦是至刚至阳、大吉大利的卦象，所以用龙来比喻。然而，乾在“易”的整体制衡关系中根据不同的时位，具有不同的属性和表现方式。比如在初九，“潜龙勿用”，就是说在这个时候不能表现出自己阳刚的本性，而应该隐遁潜伏，韬光养晦，否则就会不合时宜，就会由吉利转变为凶险。这时候，乾（龙）就表现为A是B不是A。“九三”和“九四”也是不得时位的时候，一定要勤勤恳恳，谨慎从事，不可锋芒毕露，否则也会由吉利变为凶险。只有在“九五”的时候，才能够占领天时、地利、人和，这时候就能够飞龙在天，龙才可以表现为龙的刚健，这时候， A是A不是非A。而到了上九阶段，乾卦要向坤卦转化，处在这个时位上也不能锋芒毕露，要懂得收敛，否则就会“亢龙有悔”。用九说，“见群龙，无首，吉”，从初九到上九，六爻都是用龙来做比喻的，所以叫群龙，龙原本就是“乾元”，是首领的象征，为什么群龙无首才能吉利呢，这就是制衡表现定律的奥妙所在，也是乾卦在实践过程中的精妙之处！

“乾”虽然在不同的时位上有不同的表现，但乾的本质终归是乾，为什么？这就是因为制衡运动定律导致的，是制衡体系赋予的——因为回归运动总是围绕着自己的本位做循环运动，所以乾的本位还是乾。制衡运动定律决定了制衡表现定律，由此看来，一个人的命运和人生轨迹其实是被自己所在的制衡运动规定着，除非量的积累能够冲破自己所在的制衡体系，或者割裂现有的制约和制衡关系，选择另一种可能性，只有这样才能够改变自己原有的命运，否则就只能是受制于该制衡体系做循环往复的牵制运动。

 

三、原文白话注解

第一卦 乾

 (乾上乾下)

    乾(1):元亨，利贞(2)。

    初九(3)：潜龙勿用(4)。

    九二：见龙在田(5)，利见大人(6)。

    九三：君子终日乾乾(7)，夕惕若厉(8)，无咎(9)。

    九四：或跃在渊(10)，无咎。

    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

    上九：亢龙有悔(11)。

    用九(12)：见群龙，无首，吉(13)。

 

【注释】

(1)乾：卦名。有刚键之义。《周易》古经每一卦有六爻，凡阳爻以“－”表示，阴爻以“- -”表示。《乾》卦纯由阳爻组成，在此象天。

(2)元亨，利贞：《乾》卦卦辞。元，始。顺利通达。利，适合、适宜。贞，一正固；一占问，在此为占问。

    (3)初九：每一卦第一爻皆称“初”。《周易》六十四卦凡阳爻称“九”，阴爻称“六”。一卦六爻自下而上凡阳爻为：“初九”、“九二”、“九三”、“九四”、“九五”、“上九”；阴爻为：“初六”、“六二”、“六三”、“六四”、“六五”、“上六”。

    (4)潜龙勿用：潜伏之龙，不可轻举妄动。潜，潜伏、隐藏。龙，乃中国古代吉祥之物，指春神，又说为雨神者。故先民有祭龙以求雨之俗，龙的原形，有人认为是蟒、蛇、晰蜴、鳄鱼等动物，也有人认为来自自然之象——虹。《周易》取象于龙比喻阳气和君子。

    (5)见龙在田：龙出现在田野（或地上）。见，读作“现”，有出现、呈现之义。

    (6)利见大人：适宜见大人。大人，指有权势，有地位之人。

    (7)乾乾：勤奋不懈。

    (8)夕惕若厉：夜晚戒惧，似有危厉。厉，危。惕，戒惧。

    (9)无咎：无害。咎，灾害。

    (10)或跃在渊：指龙在渊中欲跃而未路之势。或，惑。古二字通用。又可释为“有的”、“有人”等，此释为惑。

    (11）亢龙有悔：龙飞过高则有悔。亢，穷高、极高。

   （12）用九：帛《易》作“迥九”。迥，通。此是说《乾》卦六爻皆九也。

    （13）无首，吉：看不见首领，则吉。

意译（特别说明：意象只适合意译不太适合直译。并且这种意译需要在原文上进行一定的创新和引申，所以，不可以与原文对号入座，否则就会失去意象思维的魅力。当然意译不会违背原文的基本精神。作为读者，在理解上也要有所发挥和引申，遵循多样化统一的原则）。

乾：表示顺利通达、成就功业、刚健吉利的卦象。

    初九：潜伏的龙啊，不得志，不要轻举妄动，也不可轻举妄动。

    九二：龙出现在田野上，君子辛勤劳作，就会有好的名声，引来贵人的关注和帮助。

    九三：君子处境虽然艰难，但只要白天勤奋不懈，夜间警醒反思，坚持不懈，就不会有凶险。

    九四：即使您掉入了泥潭深渊，只要你踏实勤勉、自强不息，不用担心有什么凶险，因为这是九五来临之前的征兆和考验。

    九五：龙有风云的相助，君子得贵人拥护，正是展翅高飞、成就功业的时候。

    上九：警惕啊，龙得飞过高，就会有灾祸之困、悔恨之忧。

用九：谦谦君子，您有龙的刚健和品德，却不锋芒毕露、也不骄傲自满，知道隐遁的道理，这样就会永远吉利。

 

 

彖曰：大哉乾元，万物资始，乃统天。云行雨施，品物流形。大明终始，六位时成，时乘六龙以御天。乾道变化，各正性命，保合大和，乃利贞。首出庶物，万国咸宁。

象曰：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潜龙勿用，阳在下也。见龙在田，德施普也。终日乾乾，反复道也。或跃在渊，进无咎也。飞龙在天，大人造也。亢龙有悔，盈不可久也。用九，天德不可为首也。

文言曰：『元者，善之长也；亨者，嘉之会也；利者，义之和也；贞者，事之干也。君子体仁足以长人；嘉会足以合礼；利物足以和义；贞固足以干事。君子行此四德者，故曰：“乾：元亨利贞”。』

初九曰：『潜龙勿用。』何谓也？

子曰：『龙德而隐者也。不易乎世，不成乎名；遁世无闷，不见是而无闷；乐则行之，忧则违之；确乎其不可拔，潜龙也。』

九二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何谓也？

子曰：『龙德而正中者也。庸言之信，庸行之谨，闲邪存其诚，善世而不伐，德博而化。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九三曰：『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何谓也？

子曰：『君子进德修业。忠信，所以进德也。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可与言几也。知终终之，可与存义也。是故，居上位而不骄，在下位而不忧。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而无咎矣。』

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何谓也？

子曰：『上下无常，非为邪也。进退无恒，非离群也。君子进德修业，欲及时也，故无咎。』

九五曰：『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何谓也？

子曰：『同声相应，同气相求；水流湿，火就燥；云从龙，风从虎；圣人作而万物覩；本乎天者亲上，本乎地者亲下，则各从其类也。

上九曰：『亢龙有悔。』何谓也？

子曰：『贵而无位，高而无民，贤人在下而无辅，是以动而有悔也。』

潜龙勿用，下也。见龙在田，时舍也。终日乾乾，行事也。或跃在渊，自试也。飞龙在天，上治也。亢龙有悔，穷之灾也。乾元用九，天下治也。

潜龙勿用，阳气潜藏。见龙在田，天下文明。终日乾乾，与时偕行。或跃在渊，乾道乃革。飞龙在天，乃位乎天德。亢龙有悔，与时偕极。乾元用九，乃见天则。

乾元者，始而亨者也。利贞者，性情也。乾始能以美利利天下，不言所利。大矣哉！大哉乾乎？刚健中正，纯粹精也。六爻发挥，旁通情也。时乘六龙，以御天也。云行雨施，天下平也。

君子以成德为行，日可见之行也。潜之为言也，隐而未见，行而未成，是以君子弗用也。

君子学以聚之，问以辩之，宽以居之，仁以行之。易曰：『见龙在田，利见大人。』君德也。

九三，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故乾乾，因其时而惕，虽危无咎矣。

九四，重刚而不中，上不在天，下不在田，中不在人，故或之。或之者，疑之也，故无咎。

夫大人者，与天地合其德，与日月合其明，与四时合其序，与鬼神合其吉凶。先天而天弗违，后天而奉天时。天且弗违，而况於人乎？况於鬼神乎？

亢之为言也，知进而不知退，知存而不知亡，知得而不知丧。其唯圣人乎？知进退存亡，而不失其正者，其为圣人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