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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与凡尘耽乐舞，且携诗酒伴华年
十几年前在一次诗友雅集的酒会上经赵宝海介绍与李勇吟友相识，此后，多次参加诗词活动，交往日深。相识之初，李勇曾以《江梅引·问雪四章》示余，拜读之后，精神为之一振，颇为而立之年的李勇的诗才所震惊。李勇雅好诗古文辞，熟读诗书，谦虚谨慎，勤勉好学，后生可畏。他不但诗词歌赋写得好，而且文史知识造诣颇深，为同龄人中之佼佼者。
近日李勇将其自1989年以来至2013年以来24年间所写的诗词、楹联作品集《毅盦集甲稿》（以下简称《毅盦集》）传来求序。披阅一过，顿觉清词丽句，满目珠玑。1989年李勇年方十八。便写下了一首《满江红·见爬山虎感赋》的词作：
“刈菜田头，忽然见、旋螺桃叶。弯曲甚、纠缠葵藿，倚高炫色。萧瑟秋风浑不惧，博枝藏体逍遥乐。裂双睛，詈骂舞刀镰，齐根截！ 小人者，遍猖獗；仗势客，岂能竭。念钻营攀附，正如爬葛。待到冲天鹏翼展，希能漫世污风灭。返蓬庐，怒浪正滔滔，频飞墨。”
该词是咏物词，通过对靠缠绕依附、顺高攀爬的爬山虎的形象描绘，从而揭露了附炎趋势钻营攀附的小人的丑恶嘴脸，进一步抒发了少年李勇“待到冲天鹏翼展，希能漫世污风灭”的宏伟志向和远大报复。
《毅盦集》共收李咏诗词 首，其中诗 首，词首，另外还有楹联 副，是一部沉甸甸的诗词楹联合集，分量很重。该集体裁多样，就诗而言，古风、五七言绝句、律诗一应俱全；就词而言，小令、中调、慢词各体皆备，其中尤以七律和慢词见长。全书题材广泛，大抵分为赠酬互答、咏物抒情、咏怀言志、纪游写景、咏史怀古等方面，其中不乏佳篇力作。
《毅盦集》中赠酬互答的作品展了很大比重，其中除了师长和同学以外，主要的对象是诗友。仅赠给金武的诗词就达数首之多。其中《和金武前日赠绝句二首》其一云：“塞北孤村别有天，平芜兀地起雄峦。西昆虽好休全效，应在朦胧清丽间。”这是一首论诗的绝句，既是对金武是的赞誉，也提出了善意的批评。正如李勇在该诗小序中所说的那样：“君之诗如菌桂兰芷，绿窗绣帷，实脱胎晚唐。余不忝，妄生訾议，犹如以管窥天，以锥指地，必贻笑于君也。”可见二人感情之深厚。在赠金武的另一首《浣溪沙》词中又写道：“不与凡尘耽乐舞，且携诗酒伴华年。”这是诗友之间的共同理想和高雅情趣的自然表露。
赠酬互答之诗切忌千篇一律、逢场作戏、陈词滥调，李勇赠酬互答之作，每人每首均各具特色，各富新意。《题懵懂人儿玉照》的诗句是“婷婷江上立，香润一江风”；《再赠翟平》的诗句是“壮志当如山上铁，心花应似雪中梅”；《赠金武》的诗句是“豪情贯宇激雷电，诗笔生风携浪涛”；《敬赠吕敏申师》的诗句是“心与鲲鹏驰六合，身随楼阁矗千重。” 诸诗各不相同，各具情致。
乙酉孟春德惠、萧乡诗友相聚于冰城小月楼，李勇以贺梅子《青玉案》韵填词道：“春光虽驻门前路，却已是、韶年去。雅客骚人今共度。绮楼歌吹，玉樽情意，惆怅知何处？ 清游不管朝和暮，倚马高吟赋奇句。更舞霓裳欢怎许？ 鱼游池水，蝶栖红萼，小草迎新雨。”豪情雅韵、清词丽句，颇耐人回味。其中尤以“鱼游池水，蝶栖红萼，小草迎新雨”此词颇见功力。贺梅子以“一川烟草,满城风絮,梅子黄时雨”三物连喻“悲愁”；李勇则以“鱼游池水,蝶栖花萼,小草迎新雨”三物象来表现“欢快”，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而《贺新郎·和抱璞》：“大雅飘零矣！叹文坛、描花摹草，阳春剩几。另类朦胧加港酷，全是他妈洋事！竟有那、愚人狂喜。劣枣歪瓜成琼玉，阅人间、芳草多非是。良与莠，岂相似？明珠长没俗尘里。尽由它、赵风范雨，腌臜情味。何日长歌天上曲，来把文荒重理？白公伟、欲擎天起！且奏淙淙中华韵，让清音、一洗吾侪耳。同戮力，二三子！”该词，以俚语入词，形象生动，幽默风趣，将另类文坛上的种种丑态刻画得淋漓尽致，并吹响了拯救文坛弊端的冲锋号角。
《毅盦集》中咏物抒情类的诗词占了很大的篇幅。咏植物者如钻天杨、丁香、小桃红、荷花，咏自然景物如风、雪、雨、冰等；歌咏学习用品者如黑板，描写食品者如元宵等等。这些咏物诗词形象生动，个性鲜明，朴素无华。 “独立山河望眼宽，迎风傲岸任摧残。怜他细草须臾朽，生死如一劲向天。”（《钻天杨》）钻天杨的挺拔伟岸，勃发向上，昂扬朝天的精神跃然纸上。“素性原为水，寒成刚正身。蒙尘终不改，澄澈一生心！”（《咏冰》）坚冰的冰清玉洁、襟怀坦白、坚强刚毅的性格栩栩如生。“喜气香汤沸，千家共品尝．琼丸一入口，满腹尽蟾光。”（《咏汤圆》）将汤圆比作琼丸、明珠与月光，既形象又生动。当香汤煮沸，滚烫的琼丸入口之时，顿觉香甜盈颊，蟾光满腹，诗意顿生。
黑板是最常见的物品，不需装扮，不需粉饰，堂堂正正，伴随着莘莘学子求知若渴的目光，默默无闻地传送着知识与文化。“面色黎黑朴素身，堂堂正正广胸襟。凭人指点浑无计，总把学识献与人”（《黑板》）李勇是教师，每天都和黑板打交道，对黑板的感情最深，所以凝练出的诗句也倍加感人。
咏物诗词，宜富有哲理。一场突如其来的暴雨过后，彩虹飘出，阳光灿烂，诗人立刻感到“天难判，人生风雨同天幻”。（《渔家傲·暴雨》）从大自然变幻无穷的风雨，联想到人生风雨的变化无穷，不但深化了主题，而且惹人深思，耐人回味。
诗言志，歌咏言。《毅盦集》有很多咏怀言志的诗词。其中不乏珍惜时光、爱惜青春的诗词。
“秒秒分分，朝朝暮暮，月月年年。感童心无扰，未来皆梦；壮年有恨，旧事如烟。春夏秋冬，风霜雨雪，总把娇容变陋颜。及兴替，便黍离麦秀，沧海桑田。 光阴淘洗尘间。使今日明天唱不完。羡陶分禹寸，为安后土；刘琨祖逖，渴复中原。学岭攀登，农桑耕作，都胜浮云来去闲。笑俗子，只花前行乐，醉里寻仙。” （《沁园春 ·时光》）《资治通鉴·晋纪》云：“（陶）侃性聪敏恭勤，终日敛膝危坐，军府众事，检摄无遗，未尝少闲。常语人云：“大禹圣人，乃惜寸阴，至于众人，当惜分阴。岂可但逸游荒醉，生无益于时，死无闻于后，是自弃也！” 大禹惜寸阴,陶侃惜分阴，为的是不忘大地母亲的养育之恩；学习刘琨与祖逖，为的是要向他俩一样一起闻鸡起舞，实现收复中原的远大抱负。
如果说古人的《金缕曲》： “劝君莫惜金缕衣，劝君惜取少年时。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在劝人们珍惜青春、珍惜时间还有几分含蓄的话，那么李勇的《浣溪沙》中的“休同庄老去沉沦。人生不负是青春”，则直接劝人们不要学习庄老遁世或沉沦，要珍惜绚丽的青春、珍惜宝贵时间。
在咏怀言志的诗词中，还有一些愤世嫉俗、悲天悯人、关心民瘼的作品。当有的市民为图方便，践踏草坪的时候，诗人感叹地写道：“坪草青青小径穿，市民迤逦踏其间。苍天虽泣伤春泪，不见心生爱与怜！”庚辰杂诗中有两首反应当权者高高在上，不顾农民疾苦的官僚主义作风进行了有力地抨击。其一“官轿今朝换小车，农夫依旧泪痕多。红腮不顾村民盼，挺腹回城复醉歌。”其二“黎民岁岁苦耕耘，汗水十分获几分？久旱田中禾稻死，今年水费照收银。”可以说是一针见血，入木三分。
《毅盦集》中纪游写景的诗词占了很大的篇幅。登泰山，游孔府，访金源，下集安，走查干，抵德惠，过榆关等地，李勇皆有纪游佳篇。登山则情满于山,观海则意溢于海。“人生泰岳待登攀，一擷輝煌照萬古。”（《泰山观日出》）“当险登攀诚炼意，凭高歌啸已超尘。”（《登泰山》）由登高想到人生需要不断地攀登；由历险，想到人需要不断地磨砺。将诗人的情感自然地融入泰山险峻、挺拔的景色之中。可以说是诗如泰岳，气吞万古，志向浩然！
即使家乡的松花江畔，哈尔滨松花江公路大桥，宾县的二龙山、五常的凤凰山等也都留下了壮丽的篇章。“松扮奇凰，峡垂琼浪，爽飔吹彻心头。似鱼儿得水，不上尘钩。多少恩仇爱恨，浑忘却、栈椅闲休。真佳处，即当盛暑，自有清秋。 悠游。串珠六瀑，流不尽诗情，韵韵收留。谢碧溪知友，弹曲琼楼。深醉天蓝云白，真为我，屏保青眸。犹堪惧，明朝别离，又起凡愁。” 一首《凤凰台上忆吹箫·游凤凰山大峡谷》，歌颂了家乡的美景，出神入化，达到了物我两忘的境地。
《毅盦集》写景的词很多，各具情态，各呈妙笔。试看三首《蝶恋花》:其一，虽然未有标题，但却不难看出是通过景物的描写来写男女之间的恋情。“百卉香残黄叶碎，秋雁南飞，何得仙桥会？镇日琼花闲冷坠，寒楼残月浑无寐。 待到春来芳草翠，雁字无回，已是人憔悴。转瞬而今春意退，眼中抛尽相思泪！” 以秋景写相思，顿使景语成情语，将人物的心理活动刻画得细致入微。尤其是最后一句，情感真挚，读之令人动容。
其二《蝶恋花·春雨》：“和悦春空忽忿怼，春易生愁，感落仙人泪。泪湿平芜青眼媚，平芜不再恹恹睡。 行步江干春柳翠，潇碧淋漓，不觉心头醉。淡雾如烟笼碧水，斜风细雨清波碎。” 该首词上阕通过拟人的手法，将和悦的春空比作突然发怒的天公，将春雨比做仙人的眼泪，将草木丛生的平旷原野比作美人的青眼。下阕写酣畅淋漓的春雨降落在江干，春柳滴翠，烟笼碧水，雨碎清波，不觉醉上人的心头。手法新颖，比喻形象，句句写景，字字含情。深得一切景语皆情语之妙谛。
第三首《蝶恋花·江畔感怀》也是一首情词。“十里柔情双燕逗，叶绿花开，正是春时候。儿女情长逢豆蔻，谁人肯落风流后。 缱绻相依江畔柳，共渡扁舟，桨动清波皱。海誓山盟虽未有，多情此刻浓于酒。” 此词上下阕均先写景，然后抒情，情景交融。通过双燕、绿叶、红花、豆蔻、江柳、扁舟、清波、浓酒等景物的描述，形象地青年男女的甜蜜爱情。
三首《蝶恋花》意境新颖，造语工丽，秀气胜韵，语言清新活泼，形象灵动，词风浓挚深婉，深得“二晏”神韵。
另有一首长调《贺新郎》，描写秋初雨霁、登高远望时的心境。该词首先列以小序：“冷雨凄凄，连日不开。适今日萧风甚烈，黄云顷散，然已夕阳逐鹜。登高远望，风虽凄劲而景犹壮观，不禁神游八表，思溯千载。待野马停骖，已是皓月人间。百感难平，遂援翰而写心。 ”然后写道：“云翥长风烈。雨初收、垂杨弄晚，飞鸿声彻。我似黄花寒耐得，笑看香红零落。浑不似、旧时伤堕。一霎豪情胸浩荡，醉秋原、更醉秋波阔。身欲举，思飞越。 江山万古多雄杰。念当年，风流气概，激人热血。椽笔吴钩今何在？都被斜阳换却。唯耳畔、江涛渹湱。一片蛩吟霞色敛，见一轮皎皎千年月。秋宵静，梦摇曳。”
这首慢词，颇得词境之妙。况周颐指出：“无词境，既无词心。”（《蕙风词话》）为此，况周颐进一步指出：“人静帘垂，灯昏香直。窗外芙蓉残叶，飒飒作秋声，与砌鼎相和答。据梧冥坐，湛怀息机，每一念起，辄设理想排遣之。乃至万缘俱寂，吾心忽莹然开朗如满月，肌骨清凉，不知斯世何世也。斯时若有无端哀怨，枨触于万不得已，即而察之，一切境象全失，唯有小窗虚幌，笔床砚匣，一一在吾目前，此词境也。” 况氏又说道：“吾苍茫独立于寂寞无人之区，忽有匪夷所思之一念，自沉冥杳霭中来，吾于是乎有词。”李勇的这首《贺新郎》应该说就是这样产生的“援翰写心”之作，上阕写景，下阕抒情，自然流畅，苍凉高远，毫无雕琢痕迹。
《毅盦集》还有些咏史怀古之作值得一读。懂得历史的人都知道扬州十日、嘉定三屠的历史，更知道史可法英勇抗清，壮烈殉国故事，为了纪念史可法，扬州在梅花岭建立了史公祠，一副最著名的对联是“数点梅花亡国泪，二分明月故臣心”。应该说，这是一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然而却很少有人光顾。 “邗水西湖锦舸排，唐城汉苑引人怀。梅花岭上英魂绕，几见忠祠有客来！”（《谒扬州史公祠》）该诗采用了隐涵法，也就是利用意外之象，弦外之音的表现手法对这种对中华民族先烈冷漠现象进行了无情的讽刺。另外还有一首赞扬史可法的七绝:“尚忆东南战火光，忠贞十日守维扬。殉身化作梅花放，留得千秋一段香。” （《赞史可法》）该诗采用比兴的方法，歌颂了抗清英雄史可法，以身殉国，化作梅花，为中华民族千古留芳的英勇事迹。再如《咏细腰》：“凭栏杨柳随风舞，牵动荆王爱美心。楚士多情竟相效，谁怜天下众饥民？!”该诗利用反驳法，通过“楚王好细腰，宫中多饿殍”的历史掌故对当权者为了追求自己的私欲，不顾百姓死活现象进行了辛辣的讽刺。《毅盦集》中还有一些怀古的词篇如《念奴娇·金源怀古》《贺新郎·山海关》等苍凉雄浑、豪迈劲健，颇值一读。
总体看《毅盦集》词好于诗，律诗好于绝句，七律好于五律。书中还收录了好多楹联，在此就不一一介绍了。总之《毅盦集》是一部质量上乘的诗词联集，祝愿李勇在今后的诗词、楹联创作中百尺竿头，再进一步，取得更大的成绩。爰为之序。
柳成栋
2013年12月3日序于长铗归来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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