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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说一回秦可卿。 《红楼梦》第十回 《金寡妇贪利权受辱 张太医论病细穷源》展示过一个药方，姑且可以叫做《秦可卿药方》，是贾珍好友冯紫英请的一个儒医张友士为秦可卿开的。不少看官认为张太医本是儒士，如何给人看病？开的药方自然不高明，在下以为这是一种知见障，自以为是罢了。儒医者，儒家从医也，古代诸子百家缘于士，“士”者，专家也！有才能的人的通称。儒和医的道理相通，孔子说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和中医的“君、臣、佐、使”意义相近，那个时候儒士从医很普遍，不为良相，便为良医。这暂且不表，后文详论。 单说这方子。 张太医经过一番仔细认真的望、闻、问、切后，准确地分析了秦可卿的病理，搞得服侍可卿的婆子佩服万分、喜出望外，连声说“神了！”。天花乱坠的渲染达到了预定的效果，于是，张太医开出了一剂在后人看来有很大争议的，名曰“益气养荣补脾和肝汤”的药方，在下以粗体字示之： 人参二钱 白术二钱土炒 云苓三钱 熟地四钱 归身二钱酒洗 白芍二钱 川芎钱半 黄芪三钱 香附米二钱制 醋柴胡八分 怀山药二钱炒 真阿胶二钱蛤粉炒 延胡索钱半酒炒 炙甘草八分 引用建莲子七粒去心 红枣二枚 《红楼梦》中的药方无数，为何这个方子会引起不同的反响呢？ 质疑主要来自两个方面，一个是技术派，另一个可以称作为“阴谋论”派。 技术派认为，从中医的医理来看，这个方子首先是排序有问题，此类汤药应该是“参、苓、白术”，而断然不会出现“参、白术、苓”；首位药应该是“党参、参须”，而不用“人参”；“真阿胶”药名有误，药名没有真假之说。 面对技术派的质疑，在下心中曾有过若干个解释，甚至翻阅了《本草纲目》，虽然在下对医术一窍不通，但还是希望找到蛛丝马迹。在下首先想到的是可能是曹公的疏忽，芹溪先生虽然学富五车，天文地理皆通晓，但术业有专攻，不可能每一行都是专家。这个想法随后就自我否定了，原因很简单，这是个最普通的方子，甚至乡野医生都能想出来，曹公断然不会错。后来从文本分析又想到是不是张太医是儒生，跟专业医生开的方子有些差异，但这个想法的解释跟前面是一致的。 为何张太医开的方子有诸多错漏？到底是什么原因呢！ 这就是本文的主旨，在下先卖个关子，等后文一起揭密。 接下来先解决“阴谋论”的问题。 “阴谋论”缘于索隐和考证。自从曹公提出“甄士隐（真事隐）梦幻识通灵”，接着就有人想到“元、迎、探、惜（原应叹息）”，接着就有一大堆人千方百计找寻谐音的线索，这位“阴谋论”的老兄还真找到了药方的谐音： 人参（圣），白术（败输），云苓（令），熟地（熟地），归身（归身）…… 后面的还有好多，恕在下懒得写下来，大意是这药方其实是一张密令暗语，秦可卿是废太子的女儿，废太子与皇帝的争斗一败涂地，局势无可挽回，所以父母密令可卿在天香楼（大概是秘密联络点）自尽。 我滴神！这心思让在下望尘莫及，这位大哥如果做密码破译工作想必是极好的。但问题也来了，秦可卿是如果破译的呢？她难道事先知道这是密码吗？贾蓉这小子又是如何知道的呢？他看了药方之后立即表态点赞：“高明得很！”他难道是秘密交通员吗？这么多人都知道的秘密那还叫秘密吗！ 所以，在下非常坚定地认为，秦可卿淫丧天香楼与这药方没有半毛钱关系！“阴谋论”纯属过度解读。 那么，这药方该如何解释呢？粗通医理的都知道，它确实有问题呀！ 不要着急，容在下替各位看官作精彩分析： 按照雪芹先生的设想，《红楼梦》一书本身就是一个大药方，是用来针砭时弊，恢复制度，重建秩序的。在他看来，清朝自康熙以来，君不君，臣不臣，礼崩乐坏，阶级紊乱（参见拙作《贾母为何请刘姥姥品尝“茄鲞”》），究其原因，都是名不正的缘故，君没有君道，臣没有臣道，父没有父道，子没有子道，实和名不能符合，天下自然乱。所以，他相信并因循了孔子的“正名主义”，只要正名定分，社会秩序、阶级便会恢复。 他当然不能大逆不道地明说，所以借秦可卿的病来隐喻社会的病。其实，依据文本描述，秦可卿的病大约是子宫妇科病，也可能是肿瘤，以子宫比喻社会系统再恰当不过了。 治病下药同样首先要正名。在下细细研读了《本草纲目》，了 解到四君子汤中，若以人参为君药，则有大补元气、健脾养胃之功效，若以党参为君药，则是生津养血，补中益气。秦可卿的病表面上是气血不足，实则元气大损。所以，治秦氏的病要用人参，治国家的病要有“明君”。 中药君、臣、佐、使的顺序便是秩序，白术为臣药，助人参益气补脾，自然是第二位，而云苓为佐药，起辅助作用，应排在白术后面。真不知道以前的药方何以按“参、苓、白术”排序，次序颠倒，大祸临头啊！ 至于“真阿胶”的问题，在下认为“真”即为“正”，曹公再一次提醒世人应该正名，真是用心良苦呀！ 在下的解读观点新颖、逻辑缜密，既明确地解答了技术派的质疑，又合情合理地揭示了芹溪先生的创作本意，这是一个开创性的成果，真乃神人也！ 至于这个创新的药方疗效如何，张太医表示并无明确的把握，“人病到这个地位，非一朝一夕的症候，吃了这药也要看医缘了。”曹公也持悲观的态度，只不过尽力救治罢了。从这一点上看，芹溪先生并非反封建，而是竭力维护封建旧制度。 还有一点，就是贾蓉为何能够看出这药方“高明得很”，而张太医又夸贾蓉“是最高明的人”，在下想破脑袋也想不出个所以然。贾蓉那厮望之没有男人样，品性轻浮淫荡，无胆无识，怎么也谈不上“高明”。不会是贾蓉随口敷衍，而张太医也是随口奉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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