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想多年以后,我们已蹒跚步履,
还会戴着老花镜在一字字的瞅,在别梦依稀中抚摸那些当日的深触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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某年某月的某一刻,一个人精准无误地进入另一个人的时空。而那一瞬,斯人似乎正在倾听花开的声音,凝视风落在树叶上的雷鸣。
从此并肩策马,一起欢笑,一起静默。也曾听钟烟柳外,也曾问渡水云西,彼此鼓励,从容江表,不再老滞尘埃。
一方对着一方,那些不循旧说,乾纲独断的思索,就像米兰·昆德拉谈小说,托马斯·曼谈自由,苏珊·桑塔格谈爱情谈疾病。高高山顶立,深深海底行。
另一方,也不断指给对方一个高处,引领着伊人像长江黄河发源地那样俯瞰,瞻前顾后,思接千载,视通万里。上穷碧落下黄泉。
时常石破天惊,如李贺的诗,米芾的字,徐渭的画,冷艳奇诡,置身其中又超乎其外,既让人懂,又不只是懂;让人微笑,又不只是微笑;让人潸然,又不只是潸然。
已经习惯了的,那些彼此带着雨露的呼唤,叮嘱,几无顾忌和约束的电话笑侃,文字对弈,以及落入生活后,一次次传来递去的各种小惊喜,带着深查对方心灵愉悦的各种小物件。不许问价,只许喜欢。其率真性情,如青梅小儿女,如初开的印第安。
但世事无常,时光易逝,岁月会老,一切会旧。在未来的某一天,我们也会在歧路挥手,扬鞭打马各自走。
今夕的花开云转,都会一天天斑驳凌乱,直至最后各自绝尘逸去。甚至会,因着见尽人间,而心如止水。
但回眸处,我们定会记起曾经因一个人而起的暮云翻飞,波涛千起,那些在苍茫与空旷里如回故乡的展笑。
有的人生来就是另一个人遗落在炊烟中的影子,是他(她)遗落在有无中的双胞胎兄弟。那影子从极度寒冷的北溟来,翅膀上羽毛上还留着前世的濡湿。
谁的心里不曾藏着镜子呢?谁又肯赤着脚独自踏过一生呢?谁愿意把所有的眼都蒙住呢?谁会总是以叹息回应那从高处落向自己的蔚蓝呢?
当一个说会一直在,另一个就有了在冰天雪地里生一堆篝火的暖。恍如在永不停息的流变中暂时进入了永恒,有一双从莲池伸出的举着千叶宝莲的素手,将人从混沌中点醒,引来千树缤纷蝴蝶。
一轮缺月孤悬空中,都会因着一溪清澈,返照于荇藻交横的水底。溪面应天作着回应,就有了水底的银色月亮,有了几瓣冉冉白云,几点飞鸟掠水轻渡。
花,开在树上。树,长在人的手上。手,放在天地的心上。心呢,心藏在我们绝尘之前绝世之后,陶潜的白菊与摩诘的红豆上。
每一弦像四月柳般的柔软,都将碳化成石刻。那些石刻,似一个个预言矗立荒原,一如古老的从前。
遥想多年以后,我们已蹒跚步履,也已看不清网易上的小字,还会戴着老花镜在一字字的瞅,在别梦依稀中抚摸那些当日的深触情怀。日子再老一点,我们已风烛将熄,也还会踉跄着坐进电脑前的藤椅,让那些昔日的文字,化作一缕缕冬阳,透过窗格的斑驳,影影绰绰,照着我们。
本篇背景音乐来自虾米音乐,吉他曲《Collins Meadow》(月光草地),演奏者Martin Tyler & Gordon Giltrap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