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上海滩的黑社会，没办法不提“三大亨”，杜月笙、黄金荣和张啸林。就像香港演艺圈与黑社会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一样，旧上海的黑社会与当时的演艺界，尤其是京剧界有着深厚的渊源，可谓剪不断理还乱。当时的黑社会老大们都是戏迷，戏瘾还很大，比如杜月笙就有“天下头号戏迷”之名。 也难怪，京剧在当时是具有压倒性优势的艺术种类，看戏是最为流行的娱乐方式。上至达官商贾，下到引车卖浆者都爱看戏，能够呼风唤雨的黑社会老大，更是走在时尚前列，追随或引领着潮流。 毕竟，人家有钱嘛，迷得起，引得动，不但是戏院里的常客，还把戏班子请到家里来唱戏，这叫办堂会，但凡有权有势的都商大吏都讲究这个，家里有什么喜事，请戏班子唱戏，这叫讲排场，就如同高档宴请必上鲍鱼一般。不但请，而且还得是名角，那才叫有派头。杜月笙家里办堂会，每次总是请当红名角梅兰芳，梅兰芳也总是有请必到，给足面子。 最为叹绝的恐怕就是1931年，杜月笙为庆祝杜家祠堂落成，举办了一场堪称空前绝后的堂会。除余叔岩未能到场外，其他如旦角演员梅兰芳、尚小云、程砚秋、荀 慧生，生行演员马连良、言菊朋、高庆奎、谭富英，武生演员杨小楼、李吉瑞，小生演员美妙香、金仲仁，老里演员龚云甫，丑角演员萧长华、马富禄，以及南方名 角麒麟童、刘奎官、赵如泉、小杨月楼等京剧名家，全都到场。
（梅兰芳与程砚秋合影，左为梅兰芳。来源：申报老照片）
这个“群英会”，连演三天三夜，六堂京剧，这等风光，是任何私宅堂会都难企及的。 又如1947年，杜月笙六十寿辰举办的堂会，连演十天，又是名角毕至，女老生孟小冬专程前往演了一段《搜孤救孤》。此前十多年前，孟小冬只在抗战胜利后欢迎蒋介石抵达北平时登过一次台。这次登台之后，孟小冬就再不上台，把广陵绝响留给了杜月笙，这又岂是有钱就能办到的事。
（杜月笙六十寿辰，同时举办救济水灾平剧义演）
 （杜月笙寿辰上，演出完毕的孟小冬便装谢幕。来源：新闻报老照片）
名伶之所以这么给黑社会老大面子，一方面固然有迫于黑社会老大的淫威，其实也是交情使然，抬庄表现。权贵从来与名利相勾兑，像杜月笙这些“海上闻人”，喜欢结交戏曲界人士，京津沪的京剧界名伶，也喜欢和他们来往，你需要我的钱，我需要你的名，互有需求。 当然，这种情谊也包括师徒等拟血缘关系。如杜月笙就曾拜天津德胜魁科班出科的苗胜春为师，此公会戏极多，在梨园界有“戏包袱”之美誉，人称苗二爷。杜月笙向苗二爷学戏，以师尊之，以礼待之。杜月笙学会后就到票房里走票，苗二爷为他扮戏化妆，为他把场。 而演艺圈人士拜黑社会老大为师、当干爹也不少，著名女演员章遏云就曾拜杜月笙为义父。有这了些私交，黑老大们请名角帮个忙，唱个堂会，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 上海滩上的另一个黑社会老大张啸林，喜欢走票，经常上台去过过戏瘾，特别有意思的是，他还和杜月笙合作过几次。一次是1924年为齐(燮元)卢(永祥)战争
的难民组织募捐义演，张啸林和杜月笙合演过《连环套》。一次是1930年杭州西湖博览会开幕时举办义务戏专场，张啸林和杜月笙合演过《打严嵩》。再有一次
是1931年上海中华贩济会救济长江水灾募捐义演，张啸林和杜月笙合演过《骆马湖》。 两个黑社会大老同台献艺，虽然谈不上十分专业到位，但凭借他们的影响力，大家不能拂了面子，想必到场看戏捐款的不少。 因为喜欢京剧，黑社会老大还自己养戏班子，或是成立戏曲组织，如杜月笙自己开设的恒社，专门设有平(京)剧组，名伶马连良、高庆奎、谭富英、叶盛兰，名票赵
培鑫、赵荣琛、杨畹农等人，都是该社门徒。而黄金荣则买下黄楚九的剧场，改名荣记共舞台。共舞台以班底演出机关布景连台本戏、低廉票价、通俗剧目为特点，
又有赵如泉等演员勇于探索、演出卖力吸引观众，跻身沪上四大京剧舞台。 如此不难发现，黑社会与演艺界差不多是一家人，你我不分，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在人脉、资本、平台、保护上，伶人还得依附于他们，不敢跟他们闹翻，免得被孤立被动。 至于外地的剧团、伶人想到上海来演出，无论有名无名，不论是男伶还是女伶，都首先要和演出戏院里的按目们联系，在他们的陪同下，登门拜谒官僚、大商人、大流氓和各大报馆主笔等各方权势人物。 尤其这上海大享绝不能不打点到位，因为这里是他们的地皮，有他们点头，捧场，才能保你演出时戏院的花楼和正厅座无虚席，满堂全红，否则一定会清清冷冷。要是
惹恼了黑老大，砸场子也是常有的事，他们完全有能力操纵这一切。不仅对外地来的伶人，他们可以一言以打之，一言以捧之，就是本地的伶人，能不能出人头地，
背后也常看黑社会老大有没有力捧。 红伶露兰春本是黄金荣徒弟的养女，黄金荣的共舞台开业后，露兰春经常随养父母去看戏，对
戏剧发生浓厚的兴趣。黄金荣见她长得俊俏，有学艺的天分，便花重金钱请人教她，用心栽培，并为她取了露兰春这个艺名。露兰春自己很勤奋，进歩很快。在露兰
春初次登台演出时，黄金荣亲自下戏馆为她捧场，甩出大叠银洋，为她灌唱片，要各报馆不惜工本地捧露兰春。 一时间，上海各大小报纸上纷纷刊出露春兰的俏影玉照，没几年，就捧成了共舞台的台柱。试想，没有黄金荣的力捧，世上何来露兰春？ 上海滩黑老大与伶人之间那些事儿，缺了什么似乎也缺少不了他们与伶人的情爱故事，杜月笙和黄金荣都有那么一笔风流韵事，这些事儿已记被人们述议甚多，且作简单介绍。 杜月笙有五房妻妾，其中的两位为京伶，一个是姚玉兰，一个是孟小冬。姚玉兰是经黄金荣的夫人李志清从中说和，姚母遂将姚玉兰许给杜月笙为侧室。姚玉兰嫁给杜 月笙，遭到前面的二、三太太反对，未能搬进杜公馆。姚又斗不过前三个太太，于是就将自己姐妹孟小冬撮合嫁给了杜月笙，以借此壮声势，结果成就了杜月笙一生 娶两个名伶的美事，羡煞无数男人。
（孟小冬和杜月笙结婚照 来源：网络）
而黄金荣一手捧红露兰春之后，想据为己有。为此，他不惜与当年共打天下的老婆林桂生离婚，在给了林桂生一大笔生活费作为补偿后，正式娶了露兰春。不过这段婚
姻维持不久，露春兰就坚决提出和黄金荣离婚，据传是与德孚洋行的买办薛恒产生恋情。随后，两人在法国律师魏安素事务所协议离婚。 上海三大享之一的张啸林倒是没有娶伶人为妻，非但如此，他还差点因京剧而丧命。1940年1月14日，投靠日本、做了汉奸的张啸林，受亲家俞叶封邀请，本打
算去更新舞台包厢看京剧名角新艳秋的演出。国民政府军统特务获悉此情报，准备在剧院刺杀张啸林。结果，那天张临时有事，没能去剧院看戏，俞叶封做了他的替死鬼。 其实，在过去，这演艺圈和黑社会都是江湖之流，一个靠打，一个靠演，靠演的终究玩不过靠打的。所以，哪怕红遍全中国，名扬海外的伶人，在上海那块地皮上，在演艺这个圈子里，仍然不免受到黑社会的控制。能够独立傲然，不屈服于黑势力者，颇为少见。 这真是应了一句老话：“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作者：廖保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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