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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巴西入境玻利维亚

 Nauer的图书馆 2014-10-14
摄影:七节

    为了赶上早晨6点钟的大巴,住在阿西斯(Assis Brasil)的夜晚,我们设了闹钟。于是在沉睡中听到闹钟剧响。七节打开门,天黑黑的,外面一点动静也没有。放心地回屋整理东西。这南边国境上的巴西小镇实在太静了,静得令人不安。我又走出去,黑漆漆的旅馆小院也静寂无人,没有一盏灯。天上偶有星辰,院里的椰子树等植物在黑暗中显出一些黑簇簇的轮廓。我从一道窄小的边巷摸出院子,来到马路上。小街对面停着一辆新大巴,有几个人在那里,还有等生意的三轮车夫。影影绰绰的。街上没有路灯,黑得神秘,却没有什么不安全的空气。我伸头看看,回到院子,又走出去向他们问时间。确定我手表上的时间与他们的一致。上车的时间其实已经到了,没有紧张喧闹的赶车气氛,我们的赶车情绪就没被调动起来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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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买票,查护照。路边的站务办公室内也一团漆黑,没电。乘客逐渐多起来,排着队,10多平方米的站务办公室内,办公人员坐在一张桌子后面,打着手电筒卖票,手写车票。昨天告诉我们确定能刷的信用卡今天是不能刷了,身上的现金也不够,我们只买了10块钱的票乘一段,下站换巴士时再买。路过边防站,大巴停下来,昨日给我们盖入境章并检查我们行李的那几个官员陆续上车,一一查看车上乘客的护照、身份证。那是一些严肃的脸,不苟言笑。他们记得我们,但没有回应我们的笑容与问好。
    大巴出了阿西斯,天光越来越亮,一路大草原,绿满眼际。7点40分,像所有的长途大巴旅行一样,为路边的厕所停车5分钟。厕所名字变了,葡萄牙语的浴室(banheiro),男厕所叫做亚当(Adao),女厕所叫做夏娃(Eva)。人类的第一个男人和女人的名字。这一路南美行,从哥伦比亚到厄瓜多尔,从厄瓜多尔到秘鲁,厕所基本都是西班牙语的浴室(ba?o),偶有叫做SSHH(卫生服务部)的,男的是el hombre,女的是la mujer,普通的性别代号,译成英语是man和woman,译成汉语就是“男人”和“女人”。但这样写出来的少,用图标表示的多。从西班牙语国家一路走下来,像只换了城市没换国家,本来那也就是一个曾被印加统一过的帝国。进入巴西才感觉一切不同了,这是进入了另一个国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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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点45分大巴到达巴西雷亚(Brasileia)长途汽车站。七节去兑换巴西币,买巴士票。我坐在站里等他。去里约布兰卡(Rio Branco)的车11:00开车。车站厅有八九十平方的样子,不大,空荡荡的,数排候车椅上只有我一个人在等。站内陆面铺着光滑的青瓷地砖,男清洁员扫完地走了,女清洁员来拖地。一角的食品柜台处,一里一外有两个人在聊天。将近一个小时过去,七节还没回来。外面的阳光越来越足,早晨穿短衣短裤上车时,车上的空气还有些微凉。又20分钟过去,七节回来了,说走,去玻利维亚(Bolivia)。
    从巴西入境玻利维亚
    他说他去银行兑换巴西币的时候,来到了巴西与玻利维亚的国界桥边,就走进桥边的小房子去和里边的边防员聊了几句,说他的妻子拿着中国护照,出发前办理的玻利维亚签证到现在还没有消息,问他能不能从这里过桥进到玻利维亚去?这是巴西的边防站,边防员说过桥到那边去问问玻利维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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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背起大包走到那个巴西的边防站,年青的边防员在小房子里边露出学生一样阳光的笑容。我们在门口跟他打了个招呼就走过大桥来到玻利维亚的边防站,同样出来一个年青的笑容可掬的边防员,他说办签证要到市联邦处。我们说先去问问,如果可以办了再去办,同时去盖我们的巴西出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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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入玻利维亚国界,一位长着大鼻子的老志愿者连续帮我们叫停了几辆计程车,车费随便谈,没有统一价,高高低低的起伏有些没谱不着调的样子。其实只是因为在这国界线上,突然间换一个国家,钱的币额与等差又一次发生大变化,令人反应不过来。每一辆车过来都要10块、8块的,心下便疑惑,短短一截路,这个小国家怎比那大国巴西还贵。其实他们有人要的是玻利维亚钱,有人要的是巴西钱。巴西钱2个多雷亚尔(Real)相当于1美元,玻利维亚钱的8块玻币(Boliviano)才相当于1美元。有次七节在秘鲁换钱,有人把玻利维亚币混在秘鲁索尔里面,当索尔给了他,到花钱时才发现。秘鲁的3个索尔就是1美元,比玻利维亚钱大。我们没做准备也没有想到地突然就闯进了玻利维亚,之前得到那几块玻利维亚币在从秘鲁过境巴西时,给了一个三轮车夫。现在身上零零碎碎的还有几个玻国小硬币,司机们要了一阵让我们感到“离谱”的车价后,我们才意识到要换算回巴西币或美元。七节手拿一枚2雷亚尔的巴西币,终于有一辆计程车司机接受了,将我们送到办签证的联邦处。那是从玻利维亚的边界小镇孔比哈(Cobija)的一条街穿过去,到达国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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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小镇孔比哈,巴西和玻利维亚两国人都可出入。刚在巴西那边只讲了一天的葡萄牙语,过个桥就又说西班牙语了。竟觉得西班牙语比葡萄语亲切,是因我们在西班牙语环境里来来去去地已有一个多月,能讲和能听懂的话都比葡萄牙语多。其实在巴西讲少量的西班牙语,部分人也能少量地听懂一点。对你来说讲哪一种都是一样的,对他们来说大不一样。

 

    从巴西入境玻利维亚
    玻利维亚边防站,我们总共停留2小时,那是南美旅途中令我们最有挫折感也是记忆最深的一个地方。那挫折感和深刻的记忆不来自于我们自身或者说个人,也不来自于眼前这个国家玻利维亚,而是来自于我背后的国家,生养我长大的中国。因这国家产生的刺痛和沉重使我的旅行难以轻松,玻利维亚之后,这个印象更加向我强调,走到哪,你都不是一个人,即使你只想代表自己。你却不能够。中国伏在你的背上,你甚至意识不到你在背负着它,走到哪背到哪。中国的好与不好,走到天边你都要承受。想与不想,都要承受。同时你的说与做,你的表情和态度,你的一举一动也都被归给中国。你就是中国,中国就是你。尽管那13亿中国人个个不一样。千差万别的一群人,在别人眼里却是一样的。我们已成为一个群体的符号。别国人也是这样,认识到这一点的人在大声疾呼“尊重个性”。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但这一有文学性的呼喊,即使灌满人文主义,走出国门时还是要被插上你的国家标签、种族标签。这已不由分说,没有办法。不出国,难以体会到这点;不出国,不知道祖国是什么;不出国,没有资格说爱国。就像一个从来没有离开过家乡的人,永远不可能真正地认识自己的家乡。就像井底的蛙永远不可能真正认识那口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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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全面认识一口井在于有一天青蛙跳出井口并旅行了盆地、高山、平原、森林、河流、溪水、瀑布、海洋、冰川、沙漠、摩天大楼、穷乡僻壤和另外的一些井之后。爱上全世界的青蛙,再也不会因为有人曾往它置身过的那口井里投石而气愤地鼓噪。虽然在别人的眼里它仍然只是一只小小的青蛙,虽然它仍爱着它曾置身过的那口井。
    至于在玻利维亚边防站内究竟发生了什么,我的玻国签证到底怎么回事,还是另外开篇吧,那篇叫做《中国护照与玻利维亚签证》。
    从巴西入境玻利维亚
    后来我们走出玻利维亚的边防站,走过很长一段路才伸手打车,没车停下,再往前走到通往巴西的某路口,司机开始要巴西币了。5雷可以吗?4雷可以吗?3雷可以吗?都不干。再走,又拦车两次,全都10雷,越来越贵。再走,一个黑人的车停下来,5雷,坐了。汽车从高坡冲下一条胡同样的窄街,走到与另一条并行的窄街会合处,没几步就回到巴西雷亚长途车站了。就这么短短的几步路,出国、进国,进国、出国的,在两个国家之间来来回回,一会儿巴西币,一会玻利维亚币;一会儿葡萄牙语,一会儿西班牙语。这一块地界上的人、事、物,每一样东西都在如此强烈地向你反复强调着国家,国家,国家。
    从巴西入境玻利维亚
    这一国,那一国,里边都是上帝造的人,当人类骄傲地建起巴别塔又被上帝推倒之后,语言从此不通,人与人从此难以交流,难以相互理解,然后持着不同语言的人们放弃正在共同建造的巴别塔,各自走到世界的四面八方,自我一圈定,划分出种族和国家,一切不同了。人类千百万年地体会着彼此无法勾通、理解的痛苦,品尝孤独滋味,上帝用这个办法把人类惩罚了个够。待到人类意识到相互理解需要共同语言,彼此勾通需要放下自我去体会对方,才情愿和不情愿地打开国门,敞开自己的种族与信仰,对着阳光晒一晒,展示给人看。开放自己与接纳别人真不容易,只好千方百计地让全世界的语言重新相通,回到知己知彼的从前。一条心与心的路不好走,走回去却是我们曾经居住过的伊甸园。
    从巴西入境玻利维亚

2010年10月17日
Windsor Ontario,Canad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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