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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学老师满腹委屈，因“午休收费取消”引爆 来源：新快报 近日,广州小学生午休收费取消事件轰动全城。原本以为,在家长们的强烈抗议下,政府发声愿意补贴财政,这事算是到此为止皆大欢喜了。可没想到,向来低调沉默的小学老师竟然一反常态向媒体记者报料Say“No”!“有补贴我们也不想要看管午休,因为这不是法律规定的义务!我们只想要休息的时间,要健康!希望能取消学校午休管理,让我们做真真正正的教育工作者!”此话一出,各界关注再度升级。几天下来,相关报道在多个媒体微信平台点击量均创下前所未有的阅读纪录。 为什么这一事件如此吸引眼球?或许,与我们一直以来对小学老师的印象和评价有关。在绝大多数人眼里,小学特别是公立、知名学校的老师都是被追捧的对象,他们手握权柄,高高在上,叫家长往东,家长不敢往西,家长心里有再多苦水,也得对老师恭恭敬敬。所以,大家可能从来想象不到,老师也会满腹辛酸,有不被理解而怒了的一天。而更让人意想不到的是,这一怒,还仅仅只是冰山一角,在事件背后,老师们潜藏的委屈、难过、不满和无奈数不胜数,却因为一直以来的隐忍而不为公众了解。 日前,记者采访了两位公立小学的校长,虽然有诸多不便,但对记者希望深入了解和反映老师的困难,他们仍然给予了最大的支持和帮助。出于保护隐私的考虑,文中将隐去他们的名字。 校长回应 小学生午休收费取消 因为“太委屈”,老师们怒了 小学生午休管理收费由来已久,此次突然取消收费,对家长和老师都如晴天霹雳。前者的感受就不用说了,后者为什么会有如此大的反应,以至于突然“呛声”了呢?有人说,是老师少了一笔收入不爽,有人说,是老师嫌补贴太少。但在业内人士看来,老师们怒了的根本原因在于太委屈。 “无论是劳动法、教师法还是相关条文规定,午休管理都不属于老师的职责范围,中午的时间也并非法定的工作时间,可为了孩子,老师还是做出了牺牲。有很多人可能会说,你有什么好牺牲的,明明收了费好不好,但说实话,一个孩子午休趴在桌子上,一小时就收1元钱,这笔钱本来就不多,学校还要缴税,发给老师当劳务报酬也要打税,最后剩下的就更少了。” 这位直言不讳的小学校长说,虽然钱少,但起码是对老师劳动的认可。可突如其来这笔钱被说成“乱收费”,尽管物价部门也有他们的道理,但让老师情何以堪!“我付出了辛苦的劳动,牺牲了自己的休息时间,承担了不属于我的责任,不但没人理解,还一句话就否定了,老师气就气在这里。”这位校长还表示,对于公众和家长的不安,政府部门力图安抚可以理解,但当这笔钱变成政府拨款,其定性就不是原本的“服务”而成了“义务”。如此一来,原本的商业行为、可做可不做,就变成了义务行为、不做也得做,老师怎么可能没有怨言?况且,政府对大众有交代,却忽视了对老师的安抚和慰问,不被理解和认可的老师才会忍不住爆发。 “老师其实还有一个担心,就是午休管理由政府补贴财政,会让原本不在学校午休的孩子也回来午休。因为家长会认为,既然政府给钱,我就有享受这一便利的义务,但这样必然大大增加学校和老师的负担。”这位校长说,市区大多数公立小学的校园都不大,孩子却动辄上千,很多家长都有让孩子在学校午休的需要。一般来说,能安排的学校都会尽量安排,有些学校受条件所限,对在校午休学生只能限数,要通过抽签、轮流的方法确定名额,但都还在可控范围内。可若由政府支付午休管理费,午休学生很可能爆棚,到时候,不安排午休家长有意见,要安排午休人数又超负荷,学校势必陷入两难境地,老师的不满也会越积越多。 “我们也知道,无论是取消还是补贴午休管理费,都是想做好事,只是各自着眼点不同,可我们很希望,不要因此影响到教育的定性,把服务变成义务,那确实让人感到委屈,并且难以接受。”那位校长表示,从九月一日至今,老师就没有再收过一分钱的午休服务报酬,但午休管理仍在继续。 【事件延伸】 A 老师身兼多项教育以外的事务性工作 “亚力山大”致心理亚健康 让老师们疲惫的,还不仅仅是午休管理这一件事。采访中,另一位小学校长特别提到了学校老师不能专注于教书育人,反而被各种各样非教育范畴的事务性工作束缚,而感到“亚历山大”。 首先是社保医保卡的办理。由于学校孩子集中,这项工作直接越过了家长、街道及相关部门,成为了学校的主要职责之一。从基本信息的录入、整理到收费、缴费再到发卡、换卡,学校都要全权负责,而这个过程中出现了任何问题,也是学校被问责。 “头疼的是,这项工作每年都要做,经常所有人加班加点,花费两三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此外,老师还要接受相关培训,了解政策变化,向家长进行解释和沟通,督促家长缴费,与相关部门联系、咨询等等。有时候,一个环节有点问题,比如银行划扣费用不成功就要反复找原因,与家长核对,和相关部门核对。由于工作太繁琐,任务量太大,又常常出现沟通不顺畅、各种麻烦不断,老师深以为苦。”访谈中,两位校长不约而同地表示,老师本身的教学授课任务就很重,再加上这项工作的烦扰,很多人都出现了心理亚健康的状态。而据了解,每年相关部门为这项工作补贴给学校的费用不到4000元,在学校看来,这笔补贴意义不大,就算有,老师也宁愿舍弃换来多一点休息时间。 其次,市民卡的办理、计生数据的提供、各类和教育不相关的学生收费等事务性工作,都落在了学校的头上。一位小学校长苦笑着说:“现在连户口的真假也要学会判断,老师额外的工作太多,整个变成了一个‘全能人’。”然而,伴随而来的不是理解和体谅,反而是更多的问责,“老师很听话的,有很多非本职的工作虽然不情愿做,但也做了、承担了,原以为辛辛苦苦,至少要有理解和认可吧,但事实上,稍有差池老师就成了出气筒,被投诉,被责骂,遇到这种时候,谁能受得了呢?” 还有一个备受关注的学生安全问题。一般来说,校内安全由学校负责,校外安全由学生家长负责。但在一次某省小学生被人持刀砍伤的重大新闻事件之后,广州就出台了“小学生上学随到随进”的规定。自此,早早上学的孩子再也不用等在校门口,可以直接进校了。但问题是,老师一般是7:30以后才陆续回校,此前到校的学生因为担心到处走有安全隐患,通常都是安排在保安亭门口,由保安看护。保安少,学生多,难免有顾不过来的时候,孩子有什么磕着碰着学校都要担责,但要派老师早点到校看学生,对老师又不公平。而因为这项规定,一些原本不用送孩子早上学的家长也乐得撒手了,一早就把孩子放回学校,进一步增加了学校的负担。“我觉得不太理解,孩子早上学也只能在校门内等,老师不来进不了教室,那为什么不在家里多待一会儿呢?天气很冷,孩子也得在外面挨冻,真是没必要。要是家长多担点责任,或者相关部门对校门口的学生提供一些保护措施,那这个问题就能更好地解决了。” B 或私下埋怨,或公开对峙 来自家长的重重压力也让老师苦不堪言 校长们认为,老师的压力有来自社会的,也有来自家长的。比如,常常被家长诟病的学生课间不能下楼玩耍,放学后不能在学校停留,春游秋游等户外实践活动一律没有,老师频繁发短信让家长督促孩子做作业等等。虽然家长大多没有明说,但私下对学校也是诸多怨言,造成了很大的社会舆论压力。 对此,一位受访校长表示有苦难言,她说,老师也希望给孩子创造很多的活动机会,可是课间时间不多,除了喝水上厕所,剩下能下楼活动的时间着实很少,再加上小学生自控能力较弱,要是课间到处乱跑、玩得太疯,对下一节课的学习势必有影响。而从以往来看,孩子放学后在学校停留,或组织集体外出,即使学校做好了所有的防御措施,意外仍然可能发生,到时,矛头仍然会指向学校,指责、要求老师道歉算客气的,有家长甚至会诉诸法律要求学校赔偿。“虽然这样的家长不多,但偶尔遇到一两单,学校和老师就高度紧张!谁还敢再冒风险去负这么大的责任呢?我们只能尽量把孩子放在眼皮子底下,不让孩子乱跑,这样,孩子的校内活动、户外活动就只能有所限制了。” 至于老师频繁发短信要家长督促孩子做作业,让家长觉得老师故意转嫁责任,给家长找麻烦,校长们认为,教育不是在学校学知识就完事了,除了书本上的学习,温故而知新、书本以外的学习拓展也同样重要,而这部分通常要在家庭里完成,或由家长陪伴完成。但老师不提醒,绝大多数家长不会主动过问和关注。正是出于负责任的想法,老师才会发短信指引家长,或找机会跟家长面谈,希望做好家长的“拐棍”,帮助孩子更好地学习。 谈到老师的委屈,两位校长还表示,家长时不时投诉老师也是其中之一。有的家长说,放学后给老师打电话有时不接、有时讲两句就挂电话,老师怎么这么没耐心?有的家长说,老师在课堂上对孩子太严厉,不是应该多一点爱心和关心才对吗?有的家长说,孩子在学校被同学欺负,磕着碰着了,老师怎么没看好孩子,责任心哪去了……凡此种种,指责谩骂的、要求换老师的、索要赔偿的,让老师本就疲惫不堪的内心雪上加霜。 一位校长表示,不排除个别老师素质不高、做法不当,但希望家长不要以偏概全,对所有老师都给予负面评价。事实上,绝大多数老师都有很强的责任心,他(她)们任劳任怨,无私奉献,然而,外界仅仅看到他(她)们作为老师的身份,却忽视了他(她)们也是普通人,家里也有老有小,琐事缠身,再加上工作的重负,对学生的关心、家长的反馈有时出现疏漏,这也是难免的。如果家长愿意换位思考,对老师多一些理解和体谅,那是再好不过的事。若确实有意见,也可以主动跟老师和学校沟通,一味埋怨、责难反而于事无补。 “学习、表现好的孩子一定来自于家校沟通好的家庭,因为孩子只有爱老师才会爱学科、爱班级、爱学校。我们非常希望,家长面对孩子和老师的问题能具体问题具体分析,尽可能从正面去看待,并进行善意的沟通。只有基于彼此间的信任和理解,问题才能得到最妥善的解决。”另一位受访校长说。 校长期望 1、希望社会和政府为小学教育“松绑” 广州各公立小学好几年来因为编制问题没有多少新鲜血液输入,老师人数有限,又需要很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更新专业知识体系,提高技能,本来就已经是很大压力了,还要背负过多的事务性工作,参与各类与教育不相关的社会活动等,这使得学校和老师压力巨大,教书育人的本质也会由此冲淡。为此,两位校长殷切期望社会和政府能为小学教育“松绑”,让学校教育回归到最本真的位置上去。 2.希望家长对老师给予多点理解、体谅 社会竞争日益激烈,让家长对孩子的期望值越来越高。然而,多数家长还延续过去的教育理念,把孩子的教育当成学校和老师的责任,出什么问题也归咎于学校和老师,这也给老师造成了极大的困扰。校长们期望,家长能承担起自己应有的责任,重视家庭教育和家校沟通,和老师相互配合。同时,对老师的工作给予多些理解、体谅和包容,让老师也能适当“减负减压”。 小学老师日常要做的工作包括如下 1.教学任务 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表面上看是一两节课,实际上所花的时间和精力远超课堂时间的数倍 对课程及授课方法进行研究 对学生上课、做作业、考试等进行问题总结,并查漏补缺 学习进修,包括专业技术人员每年要达到的继续教育任务,各种教育教学理论研究,论文撰写…… 2.育人任务 尊师重教、校风校德、礼仪礼貌等常规的道德教育 廉洁、禁毒、反邪教等价格观导向教育 “小手拉大手”教育,如防蚊灭虫等,通过孩子教育家长 家校沟通的各项工作 3.其他非教育类的事务性工作和社会活动等 小学老师工作日的时间安排大致如下: ——早上8点到校,一年级的老师还要再提早一点; ——全天连轴转,不用管理午休的老师中午有一些休息时间,管理午休的老师要一直忙到下午5点; ——孩子放学了,老师还不能回家休息,有的继续忙教学工作,有的加班忙其他事务性工作; ——晚上回到家,还要接听家长的电话、收发短信,为家长做各类咨询、解释工作。 其他声音 家长应承担教育孩子的主要责任, 老师也应不断学习进步 广州市少年宫成长教育中心杨晓红主任表示,家长和小学老师两方面的怨言以往都有听过。在她看来,学校的定位更多的是承载知识类培训的教育机构,而且能教的知识也是有限的,真正要教育好孩子,主要还是在家庭,家长对此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很多家长不清晰自己的定位,孩子有问题就推给学校,推给老师,但就算是同一个班同一个老师教,孩子的成绩、表现也参差不齐,为什么人家的孩子优秀,你家的孩子不优秀呢?家长应该好好反思自己的问题。”杨晓红认为,孩子的教育千万不能外包给学校,尤其当下是一个信息爆炸的时代,孩子的思想、行为习惯、交际能力等方面的学习和体现,光靠老师的指引、监督是远远不够的。很多孩子在学校可能表现得不错,在学校之外却可能是另一个模样,所以,家长应该承担起教育孩子的主要责任。 杨晓红认为,在强调家庭教育的同时,老师也应该不断地学习进步。“感觉老师自我更新、进步的速度比较慢,当然这也与‘分数至上’的评价体系有关。但时代在变,孩子在变,如果课本不变、老师的教育方法不变,那也不适合现代教育快速发展的要求。” 担责太多、太重让老师们害怕, 教师职业倦怠和心理问题越来越突出 对于学校承担繁重的非教育类的事务性工作,天河某知名中学校长也表达了诸多不满。她说,很多社区工作包括医保和社保如今都扔给学校来做,因为工作太繁琐,又主要由班主任承担,以至于没有老师愿意当班主任,学校在工作安排上经常感到非常困难,对学校发展造成了不小的影响。 谈到家长压力,这位校长表示,有预见性地去做家长的培训和引导,彼此间倒是没有太多矛盾。不过,孩子太矜贵了,老师害怕孩子在学校出任何意外,所以凡事都以安全为先。譬如上体育课,老师会考虑上课的方式有没有安全隐患,如果有那宁可不上课。孩子开学要做健康检查,有心脏病、肺结核、哮喘等严重疾病的,要么不上体育课,要么减少运动量。如果家长对此有意见,那也没有办法。“现在是舆论一边倒,对老师指责多、理解少,这也让老师感到灰心沮丧,出现职业倦怠及越来越多的心理问题,亟需社会大众引起关注。” 该中学校长还表示,学生午休管理很有必要,尤其是家里没时间管的孩子,中午在校休息充分了,下午上课精神也好得多,对学校的教育管理也是一个促进。据称,该校就是学生统一在校午休,但没有补贴,老师可在可不在,很多时候是让学生充当老师的小助手,保持午休安静,在培养学生的同时也解放了老师。校长说,自从采取这一做法之后,基本上没有老师再说下午的课不愿意上了。不过,小学和中学有很大差别,特别是低年级的孩子需要看护,如果老师来做这个工作,适当补贴也是必要的。 “儿子说,我当老师简直是魔鬼, 现在不干了反而成了好妈妈” 有着13年教龄的温女士曾经是广州市优秀班主任,可由于工作压力太大,落了一身病,2004年她毅然辞去了老师的工作,和朋友一起合伙开理财公司,到今天也算是事业有成的小老板了。 “以前别人都说我傻,现在很多人都羡慕我。早上,她们去学校上班了,我却在公园里做运动,晚上,她们还在加班加点忙工作,我已经吃完饭出门散步了。”温女士说,小学老师是个好听、好看却不好做的工作,所谓的光环都是用身体和心血换来的。但老师的付出和收入却绝对不成正比,工资10年来没涨多少,现在连一些奖金也不给发了,而老师要干的活越来越多,要求也越来越高,还备受指责,长期压抑之下,怎么可能没有情绪呢? “我辞职的时候,儿子就说妈妈不当老师太好了,当老师简直是魔鬼。我那几年做班主任也特别累,回到家根本没时间管孩子,孩子要不听话就恨不得抽他。”温女士说,不做老师以后,她的焦虑减少了,对儿子的态度也大大改善,儿子总是高兴地叫她“好妈妈”。温女士说,她所遇到的困境是每个小学老师都会经历的,而很多人还在尽职尽责地坚守这个岗位,期望家长能尽可能地多包容。而站在家长的角度,她认为,要老师做一个很负责任的老师,前提是家长做一个同样负责任的家长,否则,最后吃亏的还是孩子和家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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