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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不争气？我们不喝酒不抽烟不打架不吸毒，我们没生病没欠钱也没让他们养着。你就不说了，就说我，我多么替他们争气啊，我拼命地写东西，拼命地挣钱，你以为我爱写么？ 夏虹带着向洋去吃肯德基，吃的时候她眼里包着泪水，想哭，又怕儿子看到。向洋一边吃一边给夏虹说话，我们班的林小静，昨天没来上学。我们老师很烦他，我也不喜欢他。 刘硕的父母离婚了，他跟着奶奶住。他爸爸很有钱，一甩手就是一百块。可是刘硕这么有钱，可是很小气，喜欢豆豆，却舍不得给人家买情人棒。 夏虹吓了一跳，情人棒？ 是呀，一块钱一包，挺好吃的。 你吃过没有？ 我想吃，但没钱！ 给你的零花钱呢？ 吃饭了！ 吃饭了？夏虹盯着向洋。 哎呀，我也忘记了。向洋摸着口袋，好像钱就在里面装着一样。 向洋的零花钱每天二块，中饭的钱早就交过的，这二块钱也是让向洋购买零食吃的。人家的孩子动不动就拿十块一百块，自己家穷，也不能让孩子口袋里没钱。以前，夏虹是不给向洋钱的，以为这么大的小孩根本用不着钱。结果有一次她去接向洋放学，结果看到一群孩子围在一个小商店里，人家的孩子买这买那，向洋可怜巴巴地站在那儿咬手指头。咬了一会，向洋问售货员，阿姨，有没有一毛钱的东西啊？ 当时，夏虹的心都碎了。 夏虹等向洋吃完，送他上了学，然后掏出十块钱塞在他的口袋里，洋洋，小商店里的东西不要吃，不卫生。你留着钱买点有用的东西，比如笔呀漫画啦。 向洋答应着，一路小跑进了学校，竟然没回头，也没给夏虹说再见。 夏虹掏纸巾抹眼泪的时候，妹妹夏季打来了电话，她劈头盖脸地冲夏虹嚷，你怎么辞职了？我打电话找你，你们单位的人说你辞职了？ 泪再次涌出来，夏虹嗓子里像塞了一团棉花，我愿意辞职啊？ 那是你们单位炒你鱿鱼？靠，真敢呀，有劳动法没有？劳动法明明规定，要解除聘用合同，得提前二个月。否则就得给予一定的经济补偿。我翻翻，你等一下，我看看得补多少。 夏虹挂了电话。 夏季是夏虹的妹妹，比夏虹小一岁，但二个人的思想却相隔了一个时代。大学毕业的夏季，放着好好的翻译不当，非得去报社做了一名新闻记者。做记者也没什么不好，有名有利，全家都支持她。结果呢，半年刚过，夏季就辞职不干了，不为什么，夏季不想上班，夏季想当自由撰稿人。她不顾父母的反对，购买了一台二手笔记本在家里写作。以她的脾性，以为写几天就会烦，结果这一写不要紧，夏季整整在家里写了五年。 五年来，夏季除了写作就是吃饭，泡咖啡厅，不停地换男朋友。夏季明确表示，不想工作，不想结婚，她愿意谈恋爱，哪怕七老八十，只要有小伙子爱她，她仍然奋不顾身地扑上去。 等到我六十岁的时候，我就离开家，拎着笔记本周游世界。我身上不带一分钱，我也不坐飞机火车，我就走路，走到哪儿算哪儿，走到哪儿吃哪儿。 这是夏季的理想，她的理想在父母眼里和疯子没有什么两样。 夏长天是一个老实人，孙秀兰也是一个老实人，这二个老实人却生出了这么一个叛逆的丫头。每一次提到夏季，孙秀兰总是唉声叹气，老两口已经不年轻了，本来该到安度晚年的时候，却被生活逼得要起早贪黑地贩菜卖菜。几年奔波下来，老了几岁，也挣了一点小钱。父母就用钱租了临街的商铺，开了一家专门售卖无公害蔬菜的小店。这些蔬菜都来自北京郊区，农民自己种的，夏长天凌晨开上面包车挨家挨户收菜，然后收拾干净后买给附近的居民。 夏虹先到店里，看到父母正忙着，就先回到家里。所谓的家，也就二间小平房，窝在一条曲里拐弯的胡同里。胡同里堆着砖，石块，挂着各种色彩的衣服。夏虹一路走来，看到不少人，却不认识。这儿的居民生活好转后都在外面买楼搬走了，面生的这些人都是外地租房者。 父母也该搬走了，不是手头没有钱，是老两口不舍得，没钱了一辈子，有点钱却不敢花。为此，夏季没少和父母生气，夏季不喜欢胡同，不喜欢平房，她做梦都想住进楼房，为此，夏季拼命地写稿子，拼命地投稿，结果收入并不理想，一篇千字的文章也就拿个几十块钱。 我会成功的，我一定会成功的！ 夏季不停地给自己打气，不停地给父母打气！ 你们知道吗，石钟山，写《激情燃烧的岁月》的那个，小说出来马上被影视公司买走了。结果呢，现在火大发了。 还有海岩，他是电视剧专家，他的每一部小说都会拍成电视剧。 举完了例子，夏季又总结说，别说写作不挣钱，写作这行业，是我经过深思熟虑才决定下来的。我们报社的记者，哪一个能写作？哪一个能把小说发在《人民文学》上？我发了，我不仅发了，还接着发了二期。当然，稿费不多，但是会有希望，万一哪一个制片人或者导演看上我的小说，我就一下子发大了。到时候你们都不用工作，我来养着你们。 至于为什么吃喝玩乐，为什么拼命花钱，夏季又有她的一番理论，我可不想学张爱玲，也不想学曹雪芹，苦着自己，造福后人。你们说说，现在多少个出版社靠他们发了财？多少个人靠他们养着？每次看到张爱玲的书，我都伤心极了。要是张爱玲知道自己的书这样值钱，想必就不会那样亏待自己…… 夏季穿着睡衣，头发上扎着彩带，正摇头晃脸地唱歌：再见了我最爱的人…… 别唱了，吓死几个人！ 哎哟，大公主来啦！夏季摘掉耳机，拉着夏虹，大公主快来看，我写的新小说，写一段我哭一次。你看看，你好好看看，这样优秀的小说一定会畅销，一定会拍成电视剧，到时候我就火了。 夏虹无心看夏季的稿子，她忧郁地对夏虹说，爸爸妈妈不能再这样干了，他们太累了！ 夏季一瞪眼睛，是呀，我早说过不要让他们再干了，有什么好，他们就是不听话。非得干，要是累着了摔着了你说怎么好？一点也想不开，老财迷他们！ 不许你这样说爸妈，他们为了谁？啊？要是没有我们，他们用的着这样辛苦吗？他们用的着这样省吃俭用吗？夏虹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也怪我们不争气，唉，早知如此，爸妈就不该生下我们。 这是什么话？我们怎么不争气？我们不喝酒不抽烟不打架不吸毒，我们没生病没欠钱也没让他们养着。你就不说了，就说我，我多么替他们争气啊，我拼命地写东西，拼命地挣钱，你以为我爱写么？你以为我不愿意玩么？我还不是为了父母，我们小家小户清贫了一辈子，就出我这么一个文化人。 你看看，好好查一查，我们家，不，我们所有的亲友，或者所有的同学里面，哪一个像我这样？哪一个把名字印到了杂志上？哪一个动动笔就来稿费？ 夏虹不想和夏季争论，她嘴笨，她说不过夏季。 看到夏虹沉默，夏季马上说，别伤心啦，不就是一个破工作嘛，我替你找找。说着夏季拿出电话，查了半天拨通，李总呀，我是夏季啊。啊，就是夏天的夏，季节的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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