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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内心深处，这种寻找变得越来越令他心神向往，他一下子就感受到了旅行之美。他认为，重要的意义并不在于到达这条路的目的地，而是在这条路上行走的过程。 ——摘自米洛拉德·帕维奇著作《哈扎尔辞典·绿书》 我认为贝尔格莱德大学米洛拉德·帕维奇教授说的这番话很有道理，在我读他的著作《哈扎尔辞典》时，便用心记下了《绿书》中的上面这句话，而当秋风再度吹进城的时候，我于是便不自觉地想到了去远方旅行。是的，我的旅行没有目的地，也不需要指定一个目的地，因为最美的风景就在旅途之中。即使有一个终点，那也不过是暂时的一个停留点，因为我的旅行路线是一条漫长的路程，我的目的地还在距离我的愿望非常遥远的地方。 深秋当远行，远行无处不消魂。 每日清晨与黄昏，我在校园里和花园里散步，在落叶缤纷的秋光中沉思默想，伫立湖畔，凝望秋水，寻诗觅句，所获甚微。某个月夜，在那萧瑟作响的秋风中，我隐约听到了夜风中传来深情的呼唤，我深知这是从远山传来的神的召唤，我必须按照神的启示行动。秋风一阵紧过一阵，是时候了，走出城去，到远方的山中去吧！ 在我的记忆里，有一座山始终矗立在远方，即使我多年来隐没城中浑浑噩噩为许多杂事而忙碌得不亦乐乎，想到远方的那座山，那条雄伟峻拔的山脉，头脑立刻就会清醒过来。我多年来整日忙忙碌碌，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伴随着岁月的急速流逝及年龄的逐渐增长，这种没有头绪的忙碌工作似乎失去了最初的意义。五十而不惑，但我至今仍有许许多多的困惑，甚至对人间许多荒诞的事情仍是大惑不解，我想我应当去询问大山，让定居远山的神为我指点迷津。 我们不能总是忍受金钱与权势的主宰，我们应当摆脱金钱与权势带来的世俗的束缚，那么，就让我们走到神那里去吧，去聆听神谕，去沐浴神的光辉。 霜降次日清晨，我跟随三十多位教授出发了。在疾驶的旅行车上，教授们谈天说地，说说笑笑，车内洋溢着欢乐轻松的气氛。 我独自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世界里，凭窗凝视着窗外流动变幻的风景，心情分外宁静。高速公路旁出现了大片翠绿的麦田，与路边金黄的秋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黄绿相间，如同抽象派画家描绘的艳丽画图，在车速的变化中呈现多姿多彩的景象。 路上的雾气越来越浓，麦田终于消失在浓雾中，只剩下路旁朦胧一团的树影，像水粉画中闪现的模糊影像。当我们的汽车路过一座城市的时候，雾顿时变成了霾，到处那是灰蒙蒙的街景，我无心观赏，于是闭目养神，在起伏的波动中小憩，任凭身体像坐船一般晃动摇摆，在冷冷清清的雾霾中低速行进。 太阳出来了，尽管它姗姗来迟，但依旧散发出金色的光辉，驱散弥漫天地的雾霾。 进山了，我们的旅行车终于来到了大山的面前。教授们纷纷跳下车，像一群活泼的儿童发出嬉笑声，欢呼雀跃向山上跑去。 太行山，我又一次来到您的面前，您还记得我吗？您可知道我是谁？您是否还记得三十多年前的那位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十八岁的年轻士兵，二十岁的军校学员，二十一岁的青年军官，他把最美好的青春年华献给了您，而后他从这里走向远方的一座海滨城市，退役之后便心甘情愿地在那里定居下来。 一座秋山，深情庄重，像父亲那样沉默不语，默默地注视着我，似乎认出了我是谁，他正在仔细观察我三十多年来的容貌变化。 站在一座峻拔的山峰下，我倾诉相思，把自己多年隐藏在心底的话，都说了出来。我知道，只有大山才会耐心倾听我的诉说，也只有大山才能理解我的心情，并且愿意为我保守秘密。 我又与小溪重逢了，像一条小鱼溯流而上，回到山中的小水潭里，自得其乐，其乐融融。我曾经在溪水边的一座山谷里参加军事训练，盛夏时节，汗湿衣衫，我和战友们趴在溪水边，用双手捧起清冽泉水，畅饮，顿时沁润肺腑。我还曾与战友们一起到深山中打青草，吃完从连队食堂带来的馒头，我们就趴在山坡上喝泉水，甘冽醉心。 此刻，痴痴地站在从山上流淌下来的小溪旁，我的心中也响起了泉水流淌的音乐，这无疑就是来自心灵的泉水激起的飞扬的旋律。 在山泉水清，出山泉水浊。当我再一次返回山中，面对清澈的小溪，不禁要反躬自问：时光流逝了三十年，我心灵的泉水是否还保持着当初的那份清纯？ 我无言以对，只能默默地注视着流淌的溪水。 站在大山面前，我愿自己变成一棵柿子树。你要知道金秋时节的柿子树有多美！叶子掉光了，树枝上只有金黄的柿子，累累挂满枝头，许多枝条都被柿子压弯了，只一阵微风吹来，满树的柿子随风摇摆，摇动人心，心中弥漫着诗意情怀。 我也曾经是山中的一棵柿子树，在太行山腹地一条山谷的军营里生长了四年，而后在一个初冬微寒的季节告别了群山，移植到远方的海滨城市。从此，这棵挺拔的柿子树不再开花，不再结果，在季节的风中沉思默想，临风而歌。 山路旁，山坡上，山谷中，山村里，沟沟坎坎，山山岭岭，到处都是柿子树，每一条树枝上都挂满了金黄的柿子，在秋风中摇摆，漫山遍野散发着沁人心肺的清香。正是山中诗意最浓的时节，慢慢走，缓缓行，漫步金秋画图中，让我的心融入太行山如诗如画的风景。 教授们急急向山顶奔去，从山坡上传来他们的说笑声。 显然，这时我已落在了队伍的最后，但也不必着急。拾级而上，不急不忙，优哉游哉，细细观赏沿途的草木风光，尽情舒畅地呼吸秋的气息，怡然自得，得秋山之静美，得秋色之绚丽，得秋风之神韵，是可醉我心也。 山路弯弯，路旁站立着姿态各异的树，目送我上山。红的树叶，黄的树叶，触目皆是，在松柏的翠绿映衬下，显得更加妖娆艳丽，红黄绿拼成了一幅浓墨重彩的秋山图，我走在山路上，感觉置身在画图中，此刻我便成了画境中的仙人，陶醉于浓郁的诗情画意之中。 在一个转弯的地方，我在山路上拾起一条树枝，枝上有六片红艳艳的叶子，脉络清晰，就像是新生儿嫩红的手掌，煞是可爱。一只手举着红叶，岂不就是抓到了一片秋色？心中自是欢喜，于是手舞足蹈地向山峰跑去。 从山峰上传下来教授们的欢呼声，他们已经登上了山顶，正在绝壁上拍照，吵吵嚷嚷，嬉笑言欢，如同一群返璞归真的儿童，在群山的怀抱里恣意玩耍起来。 我最后一个登上了山峰，与教授们会合，我们背倚栏杆拍照，远处的群山做了合影的背景，衬托着大家欢乐开怀的笑脸。 我们站在云雾之上，白雾缭绕在半山坡，远望峰峦俊秀，大美无声，如同仙山琼岛，飘渺不似人间景致，人人称奇赞叹。 秋山之美，震撼着我的灵魂。我知道，灵感来到了我的身边，我靠近了自己梦想已久的神，神赐予我清新的诗句，我怀着感恩的心，把诗句珍藏在心间，等回到城市，再写成精美的诗篇。 正午时分，我们下山了，在山脚下的小饭馆里用午餐。临别，我在路旁的山货摊上买了二斤核桃和六枚柿子，我要带回城去，把核桃与柿子摆放在办公桌上，当作艺术品欣赏，把它们放进我的新诗里，让我的诗歌保持着金秋的甘美滋味。 2014年10月28日写于爱玩湖畔问津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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