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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黄帝内经一

 johnney908 2014-10-29

●上古天真論篇第一

馬蒔曰:內言上古之人,在上者自然知道,在下者從教以合於道,皆能度百歲乃去。惟真人壽同天地,正以其全天真故也,故名篇。篇內凡言道者五,乃全天真之本也。後篇倣此。

張志聰曰:天真,天乙始生之真元也。首四篇論調精神氣,血所生之來謂之精,故首論精;兩精相搏謂之神,故次論神;氣乃精水中之生陽,故後論氣。

昔在黃帝生而神靈,弱而能言,幼而徇齊,長而敦敏,成而登天。徇,徐倫切。齊,莊皆切。長,上聲。

馬蒔曰:此總述黃帝始末之辭。按《史記》黃帝姓公孫名軒轅,有熊國君之子,母曰附寶,之祁野,見大電繞北斗樞星,感而懷孕,二十四月而生帝於軒轅之丘,因名軒轅。《易》曰,陰陽不測之謂神。靈者,隨感而能應也。蓋未合能言之時,而黃帝即言,所以為神異也。

迺問於天師曰:余聞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時世異耶?人將失之耶?

馬蒔曰:天乃至尊無對之稱,而稱之為師,又曰天師,帝之尊岐伯者如此。《尚書》洪範篇以百二十歲為壽,則越百歲矣。

岐伯對曰:上古之人,其知道者,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食飲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故能形與神俱,而盡終其天年,度百歲乃去。

王冰曰:知道,謂知修養之道也。夫陰陽者,天地之常道,術數者,保生之大倫,故修養者,必謹先之。四時調神大論曰: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死生之本,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食飲者,充虛之滋味,起居者,動止之綱紀,故修養者謹而行之。廣成子曰:必靜必清,無勞汝形,無搖汝精,乃可以長生。故聖人先之也。

馬蒔曰:此言上古之人,所以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者,非但以其時世之異,實出於人事之得也。術數者,修養之法則也,上古之人,為聖人而在上者,能知此大道而修之,法天地之陰陽,調人事之術數,飲食則有節,起居則有常,而不妄作勞,故有此形,則有此神,而盡終其天年,越百歲乃去也。《靈樞》天年篇云:血氣已和,營衛已通,五臟已戍,神氣舍心,魂魄畢具,乃成為人。即形與神俱之義。

張志聰曰:陰陽天地四時五行,六氣也。術數者,調養精氣神之法也。《靈樞》決氣篇曰:上焦開發,宣五穀味,熏膚,充身,澤毛,若霧露之溉,是謂氣。飲食有節,養其氣也。生氣通天論曰:起居如驚,神氣乃浮。起居有常,養其神也。煩勞則張,精絕。不妄作勞,養其精也。夫神氣去,形獨居,人乃死。能調養其神氣,故能與形俱存,而盡終其天年。

今時之人不然也,以酒為漿,以妄為常,醉以入房,以欲竭其精,以耗散其真,不知持滿,不時御神,務快其心,逆於生樂,起居無節,故半百而衰也。樂,音洛。

王冰曰:今人不然,謂動之死地,離於道也。以酒為漿,溺於飲也。以妄為常,寡於信也。醉以入房,過於色也。樂色不節則精竭,輕用不止則真散,是以聖人愛精重施,髓滿骨堅。不知持滿,不時御神,言輕用而縱欲也。愛精保神,如持盈滿之器,不慎而動,則傾竭天真,苟快於心欲之用,則逆養生之樂矣。夫甚愛而不能救,議道而以為未然者,伐生之大患也。半百而衰者,亦耗散而致是也。夫道者不可須離也,離於道,則壽不能終盡於天年矣。

馬蒔曰:此言今時之人,年半百而動作皆衰者,非但以其時世之異,實由於人事之失也。彼則以酒為漿,異於上古之人飲食有節者矣。以妄為常,異於上古之人不妄作勞者矣。醉以入房,以情欲而竭其精,以竭精而耗散其真,當精滿之時,不知持之,吾形有神,不時時御之,務快其心而悖夫養生之樂,其起居則無節,又異於上古之人起居有常者矣。所以年半百而衰,不能如上古之人,春秋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也。

張志聰曰:酒能傷脾,脾氣傷則不能宣五穀味,而生氣傷矣。以妄為常,傷其神矣。醉以入房,傷其精矣。真者,元真之氣也。不知持滿,不慎謹也。不時御神,不能四時調御其神也。心藏神,務快其心,喪其神守矣。樂則氣緩,而更逆之,傷其氣矣。起居無節,耗其精矣。言今時之人,惟務快樂,不能積精全神,是以半百而衰也。

夫上古聖人之教下也,皆謂之虛邪賊風,避之有時,恬惔虛無,真氣從之,精神內守,病安從來?是以志閒而少欲,心安而不懼,形勞而不倦。氣從以順,各從其欲,皆得所願。故美其食,任其服,樂其俗,高下不相慕,其民故曰朴。是以嗜欲不能勞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愚智賢不肖不懼於物,故合於道。所以能年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者,以其德全不危也。恬,音甜。惔、淡同。樂,音洛。

王冰曰:邪乘虛入,是謂虛邪。竊害中和,謂之賊風。《靈樞經》曰:邪氣不得其虛,不能獨傷人,明人虛乃邪勝之也。恬惔虛無,靜也。法道清靜,精氣內持,故其氣邪不能為害。內機息故少欲,外紛靜故心安,然情欲兩亡,是非一貫,起居皆適,故不倦也。志不貪,故所欲皆順。心易足,故所願必從。以不異求,故無難得也。美其食,順精粗也。任其服,隨美惡也。樂其俗,去傾慕也。高下不相慕,至無求也。是所謂心足也。不恣於欲,是則朴同。目不妄視,故嗜欲不能勞。心與元同,故淫邪不能惑。不懼於物,則情計兩亡,不為謀府,冥心一視,勝負俱捐,故心志保安,合同於道。德全不危者,不涉於危,故德全也。莊子曰:執道者德全,德全者形全,形全者聖人之道也。又曰:無為而性命不全者,未之有也。

馬蒔曰:此言上古聖人教下有法,而在下者從之,故皆能度百歲而不衰也。上文言上古聖人自然知道,故能度百歲乃去矣。其所以教下者,有曰,太一居九宮之日,有虛邪賊風,當避之有時,如《靈樞》九宮八風篇云:凡從其所居之鄉來,為實風,主生長養萬物。從其衝後來,為虛風,傷人者也,主殺主害者,謹候虛風而避之。故聖人日避虛邪之道,如避矢石然。又能恬惔而靜,虛無而空,則真氣自順,精神內守,病何從來?是以志閒而少欲,心安而不懼,形雖勞而不倦,氣隨以順,各從其欲,皆慰所願,故為下者能率從此教而不悖也。有所食,則以為美而不求過味。有所服,則任用之而不求其華。與風俗相安相樂而不相疑忌,高者不陵下,下者不援上,而不出位以相慕,其民誠曰朴。是以嗜欲不能勞斯民之目,淫邪不能惑斯民之心,雖有愚智賢不肖之異,而皆能不懼於外物,故與在上聖人所知之道亦相合焉,所以能年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者,正以其德全而不危也。蓋修道而有得於心,則德全矣。危者即動作之衰也。

張志聰曰:虛無,不為物欲所蔽也。言上古之人,得聖人之教化,內修養生之道,外避賊害之邪,所以年皆度百歲而動作不衰。恬惔無為,是以志閒而少欲矣,精神內守,是以心安而不懼,形勞而不倦矣,真氣從之,是以氣從以順矣。五方之民,衣食居處,各從其欲,是以皆得所願也。上古之人,無貴賤賢愚,皆全德不危,故不外懼於物,而合於養生之道焉。全而不危者,不為物欲所傷也。

帝曰:人年老而無子者,材力盡耶?將天數然也?

馬蒔曰:天數,凡人所稟於天之數也。觀下文所對,則係於材力可知矣。蓋年老則無子,豈盡關於天數也?

張志聰曰:陰陽者,萬物之終始也,此復論男女陰陽氣血,有始有終,有盛有衰,各有自然之天數也。

岐伯曰:女子七歲腎氣盛,齒更髮長;二七而天癸至,任脈通,太衝脈盛,月事以時下,故有子;三七腎氣平均,故真牙生而長極;四七筋骨堅,髮長極,身體盛壯;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髮始墮;六七三陽脈衰於上,面皆焦,髮始白;七七任脈虛,太衝脈衰少,天癸竭,地道不通,故形壞而無子也。更,平聲。任,如林反。

王冰曰:老陽之數極於九,少陽之數次於七,女子為少陰之氣,故以少陽數偶之。明陰陽氣和乃能生成其形體,故七歲腎氣盛,齒更,髮長。任脈衝脈,皆奇經脈也,腎氣全盛,衝任流通,經血漸盈,應時而下,天真之氣降與之從事,故云天癸也。然衝為血海,任主胞胎,二者相資,故能有子。所以謂之月事者,乎和之氣,常以三旬而一見也。故愆期者,謂之有病。真牙,謂牙之最後生者,腎氣平而真牙生者,表牙齒為骨之餘也。女子天癸之數,七七而終,年居四七材力之半,故身體盛壯,長極於斯。陽明之脈氣榮于面,故其衰也,髮墮面焦。《靈樞經》曰:足陽明之脈,起於鼻交頞中,下循鼻外,入上齒中,還出俠口,環脣,下交承漿,卻循頤後下廉,出大迎,循頰車上耳前,過客主人,循髮際至額顱。手陽明之脈,上頸貫頰,入下齒中,還出俠口,故面焦髮墮也。三陽之脈盡上於頭,故三陽衰則面皆焦,髮始白,所以衰者,婦人之生也,有餘於氣,不足於血,以其經水數泄脫之故。經水絕止,是為地道不通,衝任衰微,故云形壞無子。

馬蒔曰:此與下節言男女之年老無子者,由於材力之盡,非皆天數使然,而此一節,則先以女言之也。女子先天之氣,方父母交媾之時,陽氣不勝其陰,則為女。陰中有陽,其卦象坎,惟陽精蘊蓄於內,至七歲乃少陽之數其腎氣始盛。仙經云:先生左腎則為男,先生右腎則為女,蓋指始姙時言也。故女子七歲曰腎氣始盛,男子八歲曰腎氣實,皆從腎始也。腎主骨,齒亦屬骨,故齒齔更生。髮為血餘,故髮亦漸長。二七則天癸自至,天癸者,陰精也。蓋腎屬水,癸亦屬水,由先天之氣,蓄極而生,故謂陰精為天癸也。任主胞胎,衝為血海,今二脈俱通,月事應時而下。每月有事,故曰月事,以其有常故,又曰月經。按血海之血,雖曰既行而空,至七日後而漸滿,如月之盈虧相似然。當知血之有餘,以十二經皆然,故始得以行耳,非特血海之滿也。嘗論三才之道,惟陰陽而己。天之陰有餘,故月滿而散彩;地之陰有餘,故為潮而溢;人之陰有餘,故女子有月事之下。今二七而精血盈盛如此,其有子也宜矣。三七腎氣平均,故牙之最後生者,名曰真矛,由此而生,且長極矣。四七肝主筋、腎主骨者,皆堅,髮長極,身體壯盛。五七陽明脈衰,面始焦,髮始墮,擴子大體有餘於陰,不足於陽,故其衰也,自足陽明始。蓋以胃為六腑之長,其脈上行於頭,故面焦髮墮也。六七則手之三陽從手走頭,足之三陽從頭走足者,皆衰於上,故面皆焦,髮始白。七七任脈虛,太衝脈衰少,天癸已竭,應前天癸至而言。地道者,坤也,不通者,月事止也,應前月事以時下而言。至是而形體衰壞,不能有子矣。

張志聰曰:七為少陽之數,女本陰體而得陽數者,陰中有陽也。人之初生,先從腎始。女子七歲腎氣方盛,故齒更髮長也。按陰陽之道,孤陽不生,獨陰不長,陰中有陽,陽中有陰,是以天一生水,地二生火,離為女,坎為男,皆陰陽互換之道,故女得陽數而男得陰數也。天癸,天一所生之癸水也。衝任二脈,並起於少腹之內胞中,循腹上行,為經血之海。女子主育胞胎,夫月為陰,女為陰,月一月而一周天,有盈有虧,故女子二七亦一月而經水應時下洩也。虧即復生,故於初生之時,男女構精,當為有子,虛則易受故也。腎氣者,腎臟所生之氣也。氣生於精,故先天癸至而後腎氣平。腎氣足故真牙生,真牙者,盡根牙也。腎生骨髓,髓生肝,肝生筋,母子之相生也。血氣盛則充膚熱肉,是以身體盛壯。五七乃面焦髮墮,夫氣為陽,血脈為陰,故女子先衰於脈,而男子先衰於氣也。再按足陽明之脈,並衝任俠臍上行,衝任脈虛而陽明脈亦虛矣。地道,下部之脈道也。三部九候論曰:下部地,足少陰也。癸水藏于腎,七七天癸竭,是足少陰下部之脈道不通,衝任虛,是以形衰而無子也。

丈夫八歲腎氣實,髮長齒更;二八腎氣盛,天癸至,精氣溢瀉,陰陽和,故能有子;三八腎氣平均,筋力勁強,故真牙生而長極;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滿壯;五八腎氣衰,髮墮齒槁;六八陽氣衰竭於上,面焦,髮鬢頒白;七八肝氣衰,筋不能動,天癸竭,精少,腎氣衰,形體皆極;八八則齒髮去。腎者主水,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故五臟盛乃能瀉。今五臟皆衰,筋骨解墮,天癸盡矣,故髮鬢白,身體重,行步不正而無子耳。頒、斑同。解、懈同。

王冰曰:老陰之數極于十,少陰之數次於八,男子為少陽之氣,故以少陰數合之。《易》繫辭曰:天九地十,則其敷也。男女有陰陽之質不同,天癸則精血之形亦異。陰靜海滿而去血,陽動應合而泄精,二者通和,故能有子。三八以其好用,故云勁強。丈夫天癸,八八而終,四八亦材之半也。腎主於骨,齒為骨餘,腎氣既衰,精無所養,故令髮墮,齒復乾枯。陽氣,亦陽明之氣也。《靈樞經》曰:足陽明之脈,起於鼻交頞中,下循鼻外,入上齒中,還出俠口,環脣下交承漿,卻循頤後下廉,出大迎,循頰車上耳前,過客主人,循髮際至額顱,故衰於上則面焦髮鬢白也。肝氣養筋,肝衰故筋不能動,腎氣養骨,腎衰故形體疲極,天癸已竭,故精少也。匪惟材力衰謝,固當天數使然。八八則陽氣竭,精氣衰,故齒髮不堅,離形骸矣。五臟六腑,精氣淫溢而滲灌於腎,腎臟乃受而藏之。何以明之?《靈樞經》曰:五臟主藏精,藏精者不可傷,由是則五臟各有精,隨用而灌注於腎,此乃腎為都會關司之所,非腎一臟而獨有精,故曰五臟盛,乃能瀉也。五臟皆衰云者,所謂物壯則老,謂之天道者也。

馬蒔曰:此則以男言之也。男子先天之氣,方父母交媾之時,陰氣不勝其陽,則成男。陽中有陰,其卦象離,惟陰精蘊蓄於內至八歲乃少陰之數,其腎氣始實,髮長齒更。二八腎氣已盛,天癸始至,天癸者,陽精也,蓋男女之精皆主腎水,故皆可稱為天癸也。惟精氣溢瀉,故陰陽之精已和,而遂能有子矣。三八腎氣平均,筋骨勁強,故真矛生而長極。四八筋骨隆盛,肌肉滿壯。五八腎氣始衰,髮墮齒槁,男子大體有餘於陽,不足於陰,故其衰也,自足少陰始。六八陽氣衰竭於上,面皆焦,髮鬢頒白,七八肝氣已衰,筋不能動,天癸竭,精已少,腎臟衰,形體皆極。八八則精血俱衰,齒髮皆去。夫腎者屬水,主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五臟盛乃能瀉。今五臟皆衰,筋骨懈惰,天癸盡矣,故髮鬢白,身體重,行步不正而無子耳。然則男女之老而無子者,皆由於材力之盡,非由於天數之適值也。若少而無子者,則謂之天數斯可矣。

張志聰曰:八為少陰之數,男本陽體而得陰數者,陽中有陰也。《靈樞經》曰:衝脈任脈,皆起胞中,上循腹裏,為經絡之海,其浮而外者,循腹右上行,會於咽喉,別而絡脣口。血氣盛則充膚熱肉,血獨盛則淡滲皮膚,生毫毛,今婦人之生,有餘於氣,不足於血,以其數脫血也,衝任之脈,不榮脣口,故鬚不生焉。故男子天癸溢於衝任,充膚熱肉而生髭鬚,女子天癸溢於衝任,充膚熱肉為經行而姙子。男子二八精氣滿溢,陰陽和合,瀉洩其精,故能有子。三八則真牙生,而筋骨所長以至於極。四居八數之半,故盛之極也。五八腎為生氣之原,男子衰於氣根,氣衰而髮墮齒槁。六八標陽漸竭矣,平脈篇曰:寸口脈遲而緩,緩則陽氣長,其色鮮,其顏光,其聲商,毛髮長,陽氣衰,故顏色焦而髮鬢白也。七八肝氣衰,肝本腎生,腎氣衰故及於肝,肝主筋,肝氣衰故筋不能運動,腎主骨,筋骨皆衰故形體疲極。八八則數終衰極,故不惟頒白枯槁而更脫落矣。夫先天癸水,必藉後天津液所資益也。腎者主水,言腎臟之主藏精水也。受五臟六腑之精而藏之者。受後天水穀之精也。蓋五味入胃,各歸所喜,津液各走其道,腎為水臟,受五穀之精而藏之。腎之精液,入心化赤而為血,流溢於衝任為經血之海,養肌肉,生毫毛,所謂流溢於中布散於外者是也。故曰天癸者,天一所生之精也。是以男子天癸至而精氣溢瀉,腎之精,化赤為血,溢於衝任,生髭鬚,女子天癸至而月事以時下,故精血皆謂之天癸也。按經云:榮血之道,內穀為寶,穀入於胃,乃傳之肺,流溢於中,布散於外,專精者行於經隧,常榮無已。男子八八,女子七七,天地之數終而天癸絕,然行於經隧之榮血未竭也,是以老年之人,能飲食而脾胃健者,尚能筋骨堅強,氣血猶盛,此篇論天癸絕而筋骨衰,其後天水穀之精,又不可執一而論也。再按女子過七七而經淋不絕者,此係行於經隧之血,反從衝任而下,是以面黃肌瘦,骨憊筋柔,當知經隧之血,行於脈中,衝任之血,兼滲脈外。

帝曰:有其年已老而有子者,何也?岐伯曰:此其天壽過度,氣脈常通,而腎氣有餘也。此雖有子,男不過盡八八,女不過盡七七,而天地之精氣皆竭矣。

王冰曰:帝言年已老而有子,似非天癸之數,伯謂為所稟天真之氣,本自有餘也,雖老而生子,子壽亦不能過天癸之數。

馬蒔曰:此言年老而有子者,正以其天壽過度,氣脈常通,而腎氣有餘也。夫曰年老有子,則雖八八已後,亦能有子也,然此等之人,雖或有子,大略天地間之為男者不過八八之數,為女者不過七七之數,而天地所稟之精氣皆竭矣。能如此等之有子者,不亦少乎?精氣者,天癸也。

張志聰曰:此復申明天地陰陽之數,止盡終於七七八八也。天壽過度,先天所秉之精氣盛也,氣脈常通,後天之地道尚通也,是以腎氣有餘而有子。此雖有子,然天地之精氣,盡竭于七八之數者也。

帝曰:夫道者年皆百數,能有子乎?岐伯曰:夫道者能卻老而全形,身年雖壽,能生子也。

馬蒔曰:上文言年老者不能生子,又有年老而有子者,皆主平人而言,帝遂以修道而年皆百數者,問其能生子否,蓋承第三節第五節之在上在下者而言也。伯言上古之世,其在上者知道,在下者合道,皆能卻老而全形,非若平人之年老而形體皆極者,此其身年雖過百歲,亦能生子也。

張志聰曰:此承上文而言,惟修道者能出於天地陰陽之數也。

黃帝曰:余聞上古有真人者,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肉若一,故能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此其道生。

王冰曰:真人,謂成道之人也。夫真人之身,隱見莫測。其為小也,入於無間;其為大也,徧於空境。其變化也,出入天地,內外莫見,迹順至真,以表道成之證。凡如此者,故能提挈天地,把握陰陽也。真人心合於氣,氣合於神,神合於無,故呼吸精氣,獨立守神,肌膚若冰雪,綽約如處子,體同於道,壽與道同,故能無有終時,而壽盡天地也。惟至道生乃能如是。

馬蒔曰:此下四節,帝述其素所聞者而言之也。帝言上古之世,有等曰真人者,不待於修,而此真渾然全具,故謂之真人也。天地陰陽,真人與之合一,故能提挈天地,把握陰陽。呼吸己之精氣,一如天地之默運也。獨立守神,一如天地之存主也。無少無老,肌肉若一。天地此無極,則真人亦此無極,相與同敝,無有終時。蓋道不變,故天地亦不變。真人之有道如此,其生同天地也宜矣。

張志聰曰:上古真人者,言所生之來,自然合道,而能全其天真之人也。天真完固,故能斡旋造化,燮理陰陽,吐納精氣,與道獨存,全形,是以肌膚若冰雪,綽約如處子,壽過天地,無有終極之時。此由道之所生,故無為而道自合也。

中古之時,有至人者,淳德全道,和於陰陽,調於四時,去世離俗,積精全神,游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達之外。此蓋益其壽命而強者也,亦歸於真人。

王冰曰:全其至道,故曰至人,然至人以此淳朴之德,全彼妙用之道。和謂同和,調謂調適,言至人動靜必適中於四時生長收藏之令,參同於陰陽寒暑升降之宜,心遠世紛,身離俗染,故能積精而復全神,遊行天地,視聽八達,神全故也。庚桑楚曰:神全之人,不慮而,不謀而當,精照無外,志凝宇宙,若天地然。又曰:體合於心,心合於氣,氣合於神,神合於無,其有介然之有唯然之音,雖遠際八荒之外,近在眉睫之內,來於我者,吾必盡知之,夫如是者神全,故所以能矣。此所以同歸於真人之道。

馬蒔曰:中古有至人者,至極之人也。淳德全道者,其德淳而不漓,則道自全矣。和於陰陽,調於四時,去世離俗,志異於人也。積精全神,亦獨立守神之意也,惟神既全,則形自固,遊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達之外,此蓋益其壽命而身自強固,所以遊行視聽者,以此亦與真人同歸耳。

張志聰曰:中古至人者,謂有為以入道,而能全所生之天真者也。天真雖洩,復能修德全道,積精養神,故令神氣充塞於天地之間,耳目聰明於八達之外,此蓋從修煉保固得來,亦能復完天真,而同歸大道。夫真人者,得先天之真者也;至人者,得後天之氣者也。其趨則一,故亦歸於真人。

其次有聖人者,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適嗜欲於世俗之間,無恚嗔之心,行不欲離於世,被服章,舉不欲觀於俗,外不勞形於事,內無思想之患,以恬愉為務,以自得為功,形體不敝,精神不散,亦可以百數。恚,於桂切。愉,音俞。

王冰曰:與天地合其德,與日月合其明,與四時合其序,與鬼神合其吉凶,故曰聖人。所以處天地之淳和,順八風之正理者,欲其養正,避彼虛邪,其志深於道,故適於嗜欲,心全廣愛,故不有恚嗔,是以常德不離,歿身不殆。至於舉事行止,雖常在時俗之間,然其見為則與時俗有異爾。何者?貴法道之清靜也。為無為,事無事,是以內無思想,外不勞形,法道清靜,適性而動,故悅而自得也。外不勞形,內無思想,故形體不敝,精神保全,神守不離,故年登百數,此蓋全性之所致爾。庚桑楚曰:聖人之於聲色滋味也,利於性則取之,害於性則捐之,此全性之道也。

馬蒔曰:上言至人,與真人同歸,則夫上者。下此而有聖人,又下此而有賢人,故皆曰其次。言中古有聖人者,處天地之和,順八風之理,有所嗜欲,與世俗相安,而無恚嗔之心,行同於世,服同於時,以道而同也。舉動不觀於俗,以道而異也。外不勞形於事,內無妄想之患,以恬惔愉悅為要務,以悠然自得為己功,故形體不敝,精神不散,其壽亦可以百數也。此猶第三節言上古之知道者耳。上文言至人遊行天地之間,視聽八達之外,而聖人不然,故不及至人者以此。

張志聰曰:至人真人者,去世離俗,修道全真,無妻室之愛,無嗜欲之情,所謂遊方之外,高出人類者也。聖人者,處天地之內,順八方之理,教以人偷,法於制度,黻冕於朝堂之上,不欲離於世俗章服,無為而治,不勞其形,隨機而應,不役其神,此治世之聖人也,亦可以優游泮奐而長享百年矣。如五帝、三皇、周公、孔子,壽不越百歲而靈明真性,與太虛同體,萬劫常存。

其次有賢人者,法則天地,象似日月辨列星辰,逆從陰陽,分別四時,將從上古,合同與道,亦可使益壽而有極時。

王冰曰:次聖人者,謂之賢人,然自強不息,精了百端,不慮而通,發謀必當,志同於天地,心燭於洞幽,故云法則天地,象似日月也。辨列者,謂定內外星官座位之所,與天三百六十五度遠近之分次也。逆從陰陽者,謂以六甲等法,逆順數而推步吉凶之徵兆也。《陰陽書》曰:人中甲子,從甲子起,以乙丑為次,順數之。地下甲子,從甲戌起,以癸酉為次,逆數之。此之謂逆從也。分別四時者,謂分其氣序也。春溫和,夏暑熱,秋清涼,冬凜冽,此四時之氣序也。將從上古,合同於道,謂如上古知道之人,法於陰陽,和於術數,飲食有節,起居有常,不妄作勞也。上古知道之人,年度百歲而去,故可使益壽而有極時也。

馬蒔曰:下此有賢人者,法則象似,皆仰稽之意。法天地日月自然之運,辨列星辰之位,逆順以推陰陽之數,分別四時之氣序,蓋占天道以盡人事也。此猶第五節言上古之教下者,合同於道,故曰將從上古合同於道也。亦可使益其壽,而比之至人,聖人,則有所終極焉耳。

張志聰曰:賢人者,處塵俗之內,鮮拘蔽之習,取法天地,如日月之光明,推測象緯,順逆二氣,序別四時,將與上古天真之聖,同合於道,亦可使益壽而至於壽敝天地之極,此修道之賢人,而由人以合天,超凡以至聖者也。此帝勉人修為,而不得以凡庸自棄。故移精變氣章曰:去故就新,乃得真人。

●四氣調神大論篇第二

馬蒔曰:此篇應是岐伯所言,發前篇修道未盡之意,篇內以春夏秋冬四時異氣,當有善養生長收藏之道,及聖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皆調神之要道也,故名篇,凡言道者也。

張志聰曰:神藏於五臟,故宜四氣調之。脾不主時,旺於四季月。

春三月,此謂發陳,天地俱生,萬物以榮。夜臥早起,廣步於庭,被髮緩形,以使志生,生而勿殺,予而勿奪,賞而勿罰,此春氣之應養生之道也。逆之則傷肝,夏為寒變,奉長者少。以,已同。長,上聲,後同。

王冰曰:春陽上升,氣潛發散,生育庶物,陳其姿容,故曰發陳也。所謂春三月者,皆因節候而命之,夏秋冬亦然。天氣溫,地氣發,溫發相合,故萬物滋榮。溫氣生,寒氣散,故夜臥早起,廣步於庭也。被髮緩形者,法象也,春氣發生於萬物之首,故被髮緩形,以使志意發生也。勿殺勿奪勿罰者,春氣發生,施無求報,故養生者,必順於時也。此春氣之應養生之道者,所謂因時之序也。當春陽布發生之令,而養生者,必謹奉天時也。逆,謂反行秋令也,肝象木,王於春,故行秋令則肝氣傷。夏火王而木廢,故病生於夏。然四時之氣,春生夏長,逆春傷肝,故少氣以奉於夏長之令也。

馬蒔曰:此以下四節,言當隨時善養也。正二三月,春之三月也。陽氣已生,最能發生而敷陳之,故氣象謂之發陳也。當是之時,天地以生物為德,萬物榮茂。吾人於此,當有善養之術。其臥則夜,其起則早,以陽氣正舒也,起而廣步於庭,以布夜臥之氣,被髮而無所束,緩形而無所拘,使志意於此而發生。其待物也,當生則生之而勿之殺,當與則與之而勿之奪,當賞則賞之而勿之罰。凡若此者,蓋以春時主生,皆以應夫春氣而盡養生之道也。否則春屬木,肝亦屬木,逆春氣則傷肝木,而肝木不能生心火,至夏之時,有寒變之病。寒變者,水來侮火,為寒所變也,豈不少氣以迎心臟欲長之氣哉?奉之為言迎也。

張志聰曰:春陽上升,發育萬物,啟故從新,故曰發陳。天地之氣俱主生發,而萬物亦以生榮,夜臥早起,發生氣也。緩步所以運動生陽之氣,東方風木之氣,直上巔頂。被髮者,疏達肝木之氣也,舉動舒徐,以應春和之氣。志者,五臟之志也。志意者,所以御精神,收魂魄,適寒溫,和喜怒者也,是以四時皆當順其志焉。勿殺,勿奪,勿罰,皆所以養生發之德也,故君子啟蟄不殺,方長不折。四時之令,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此春氣以應養生之道。逆,謂逆其生發之氣也。肝屬木,王於春,春生之氣逆則傷肝,肝傷則至夏為寒變之病,因奉長者少故也。蓋木傷而不能生火,故於夏月火令之時,反變而為寒病。

夏三月,此謂蕃秀,天地氣交,萬物華實。夜臥早起,無厭於日,使志無怒,使華英成秀,使氣得泄,若所愛在外,此夏氣之應養長之道也。逆之則傷心,秋為痎瘧,奉收者少,冬至重病。重,平聲。

王冰曰:陽自春生,至夏洪盛,物生以長,故蕃秀也。天地氣交,萬物華實,舉夏至也。脈要精微論曰,夏至四十五日,陰氣微上,陽氣微下,由是則天地氣交也。然陽氣施化,陰氣結成,成化相合,故萬物華實也。夜臥早起,無厭於日,使志無怒者,何也?緩陽氣則物化,寬志意則氣泄,物化則華英成秀,氣泄則膚腠宣通,時令發揚,故所愛亦順陽而在外也。當夏氣揚蕃秀之令,而養生者,必敬順天時也。逆,謂反行冬令也。心象火,王於夏,故行冬令則心氣傷。秋金王而火廢,故病發於秋而為痎瘧也。然四時之氣,秋收冬藏,逆夏傷心,故少氣以奉於秋收之令也。冬水勝火,故重病於冬至之時也。

馬蒔曰:四五六月,夏之三月也,陽氣己盛,物蕃且秀,故氣象謂之蕃秀也。當是之時,天地氣交,萬物有得陰氣而斂,華英成實者,正以陽化氣而陰成形也。吾人於此,當有善養之術,其臥則夜,其起則早,與春同也。起早而無厭於日,蓋夏日晝行之度,較夜最永,人所易厭也。其持己也,使此志無怒,其愛草木也,使華英成秀。曰草木,則凡物可知矣。無怒則氣易鬱,又必使此氣得泄,若有所愛於外而無所鬱。凡若此者,以夏氣主長,皆以應夫夏氣而盡養長之道也。否則夏屬火,心亦屬火,逆夏氣則傷心火,心火不能生長夏之脾上,脾土不能生秋時之肺金,至秋之時,有痎瘧之病,正以心屬火,暑亦屬火,心衰則暑感,故夏傷於暑,秋必痎瘧也,豈不少氣以迎肺臟欲收之氣哉?然不特秋時為病也,肺金不能生腎水,則冬為重病者有矣。

張志聰曰:陽氣浮長,故為茂盛而華秀也。天地氣交,陽氣施化,陰氣結成,成化相合,故萬物華實也。夜臥早起,養長之氣也。無厭於長日,氣不宜惰也。長夏火土用事,怒則肝氣易逆,脾土易傷,故使志無怒,而使華英成秀。華者,心之華,言神氣也。夏氣浮長,故欲其疏洩,氣泄則膚腠宣通,時氣疏暢,有若好樂之在外也。凡此應夏氣者,所以養長氣之道也。心屬火,王於夏,逆夏長之氣則傷心矣。心傷至秋為痎瘧,因奉收者少故也。蓋夏之陽氣浮長於外,至秋而收斂於內,夏失其長,秋何以收?至秋時陰氣上升,下焦所出之陰,與上焦所逆之陽,陰陽相搏,而為寒熱之陰瘧也。夫陽氣發原於下焦陰臟,春生於上,夏長於外,秋收於內,冬藏於下,今夏逆於上,秋無以收,收機有礙,則冬無所藏,陽不歸原,是根氣已損,至冬時寒水當令,無陽熱溫配,故冬時為病,甚危險也。有云:逆夏氣則暑氣傷心,至秋成痎瘧,此亦邪氣伏藏於上,與陽氣不收之義相同。但四時皆論臟氣自逆,而不涉外淫之邪,是不當獨以夏時為暑病也。

秋三月,此謂容平,天氣以急,地氣以明。早臥早起,與雞俱興,使志安甯,以緩秋刑,收斂神氣,使秋氣平,無外其志,使肺氣清。此秋氣之應養收之道也。逆之則傷肺,冬為飧泄,奉藏者少。以、已同。

王冰曰:萬物夏長,華實已成,容狀至秋平而定也。天氣以急,風聲切也,地氣以明,物色變也。懼中寒露,故早臥,欲使安甯,故早起。志氣躁則不慎其動,不慎其動則助秋刑急,順殺伐生,故使志安寧,緩秋刑也。神蕩則欲熾,欲熾則傷和氣,和氣既傷,則秋氣不平調也,故收斂神氣,使秋氣平也。無外其志,使肺氣清,亦順秋氣之收斂,而養生者必謹奉天時也。逆,謂反行夏令也。肺象金,王於秋,故行夏令則氣傷。冬水王而金廢,故病發於冬。飧泄者,食不化而泄出也。逆秋傷肺,故少氣以奉於冬藏之令也。

馬蒔曰:七八九月,秋之三月也,陰氣已上,萬物之容,至此平定,故氣象謂之容平。天氣以燥而急,地氣以燥而明,吾人於此,當有善養之術。其臥則早,較春夏異,懼中寒露也。其起亦早,與雞俱興,較春夏尤早也。使此志安寧而不妄動,使秋刑緩用而不妄殺。蓋用刑不緩,志仍不甯也,必收斂神氣,使秋氣之在吾身者和平也。無外馳其志,使肺氣之藏吾內者清淨也。凡若此者,蓋以秋時主收,皆以應夫秋氣,而盡養收之道也。否則秋主金,肺亦屬金,逆秋氣則傷肺金,肺金不能生冬時之腎水,而至冬之時,有飧泄之病。正以肺為陽明燥金,脾土惡濕喜燥,肺金既衰不能生水,腎水又衰不能攝水,而脾土又不能制水,故脾濕而飧泄自生也,豈不少氣以迎腎臟欲藏之氣哉?

張志聰曰:容平,萬物皆盛實而平定也。寒氣上升,故天氣以急,陽氣下降,故地氣以明。雞鳴早而出塒晏,與雞俱興,與春夏之早起少遲,所以養秋收之氣也。陽和日退,陰寒日生,故使神志安甯,以避肅殺之氣。收斂神氣,無外其志,皆所以順秋收之氣,而使肺金清淨也。凡此應秋氣者,所以養收氣之道也。肺屬金,王於秋,逆秋收之氣則傷肺矣。肺傷至冬為飧泄之病,因奉藏者少故也。蓋秋收而後冬藏,陽藏於陰,而為中焦釜底之燃,以腐化水穀,秋失其收,則奉藏者少,至冬寒水用事,陽氣下虛,則水穀不化而為飧泄矣。

冬三月,此謂閉藏,水冰地坼,無土■憂乎陽。早臥晚起,必待日光,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冬氣之應養藏之道也。逆之則傷腎,春為痿厥,奉生者少。坼、拆同。亟,音器。

王冰曰:冬三月,草木凋,蟄蟲俯,地戶閉塞,陽氣伏藏,水冰地坼,故宜周密,不欲煩擾也。早臥晚起,必待日光,避於寒也。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皆謂不欲妄出於外,觸冒寒氣也。去寒就溫,言居深室也。《靈樞經》曰:冬日在骨,蟄蟲周密,君子居室。無泄皮膚,謂勿汗也。汗則陽氣發泄,陽氣發泄則數為寒氣所追奪也。當冬氣正養藏之令,而養生者必謹奉天時也。逆,謂反行夏令也。腎象水,王於冬,故行夏令則腎氣傷。春木王而水廢,故病發於春也。逆冬傷腎、故少氣以奉於春生之令。

馬蒔曰:十月、十一、十二月,冬之三月也,陽氣已伏,萬物潛藏,故氣象謂之閉藏也。當此之時,水以寒而冰,地以寒而坼,君子居室,如蟄蟲之周密,無擾亂衛氣可也。其臥則早,與秋同也。其起則晚,必待日光與秋異也。使其志若有所伏匿然。若有私意,若已有得,皆無擾乎陽之意也。去寒以就溫,無泄皮膚之汗,而使陽氣之數奪。凡若此者,蓋冬時主藏,皆以應夫冬氣而盡養藏之道也。否則冬主水,腎亦主水,逆冬氣則傷腎水腎水不能生肝木,而至春之時,有痿厥之病。正以肝主筋,筋之不能舉者為痿,春木王水廢,則陽氣上逆而為厥,厥之為言逆也,豈不少氣以迎肝臟欲生之氣哉?

張志聰曰:萬物收藏閉塞而成冬也。陽氣收藏,故不可煩擾以泄陽氣。早臥晚起,順養閉藏之氣,必待日光,避寒邪也。若伏若匿,使志無外也。若有私意,若已有得,神氣內藏也。夫腎藏志,心藏神,用三若字者,言冬令雖主閉藏,而心腎之氣,時相交合,故曰私者,心有所私得也。去寒就溫,養標陽也。膚腠者,陽氣之所主也。夫陽氣根於至陰,發於膚表,外不固密,則裏氣亟起以外應,故無洩皮膚之陽,而使急奪其根氣也。此言冬令雖主深藏,而標陽更宜固密。凡此應冬氣者,所以養藏氣之道也。腎屬水,王於冬,逆冬藏之氣則傷腎,腎氣傷,至春為痿厥之病,因奉生者少故也。蓋肝木生於冬水,主春生之氣而養筋,筋失其養則為痿,生氣下逆則為厥。

天氣,清淨光明者也。藏德不止,故不下也。天明則日月不明,邪害空竅。陽氣者閉塞,地氣者冒明。雲霧不精,則上應白露不下,交通不表,萬物命故不施,不施則名木多死。惡氣不發,風雨不節,白露不下,則菀藁不榮。賊風數至,暴雨數起,天地四時不相保,與道相失,則未央絕滅。惟聖人從之,故身無奇病,萬物不失,生氣不竭。塞,入聲。菀,於遠切。藁、槁同。數,音朔,下同。

王冰曰:言天明不竭,以清淨故,致人之壽延長,亦由順動而得,故言天氣以示人也。四時成序,七曜周行,天不形言,是藏德也。德隱則應用不屈,故不下也。老子曰:上德不德。言天至尊高,德猶見隱也,況全生之道而不順天乎?天所以藏德者,為其欲隱大明,故大明見則小明滅,故大明之德不可不藏,天若自明,則日月之明隱矣,喻人之真氣亦不可泄露,當清淨法道以保天真,苟離於道則虛邪入於空竅也。陽謂天氣,亦風熱也,地氣謂濕,亦雲霧也。風熱之害人,則九竅閉塞,霧濕之為病,則掩翳精明,取類者,在天則日月不光,在人則兩目藏曜也。《靈樞經》曰:天有日月,人有眼目。霧者雲之類,露者雨之類,夫陽盛則地不上應,陰虛則天不下交,故雲霧不化精微之氣,上應於天而為白露不下之咎矣。陰陽應象大論曰:地氣上為雲,天氣下為雨,雨出地氣,雲出天氣,明二氣交合,乃成雨露。方盛衰論曰:至陰虛,天氣絕,至陽盛,地氣不足。明氣不相召,亦不能交合也。夫雲霧不化其精微,雨露不霑於原澤,是為天氣不降,地氣不騰,變化之道既虧,生育之原斯泯,故萬物之命,無稟而生,然其死者,則名木先應,故云名木多死也。表,謂表陳其狀也。《易》繫辭曰:天地絪縕,萬物化醇。然不表交通,則為否也。《易》曰:天地不交,否。惡,謂害氣也。發,謂散發也。節,謂節度也。菀,謂蘊積也。藁,謂枯藁也。言害氣伏藏而不散發,風雨無度,折傷復多,藁木蘊積,春不榮也。豈惟其物獨遇是而有之哉!人離於道,亦有之矣。故不順四時之和,數犯八風之害,與道相失,則天真之氣,未期久遠而致滅亡也。道非遠於心,人心遠於道,惟聖人心合於道,故壽命無窮。從,謂順四時之令也。然四時之令不可逆也,逆之則五臟內傷而他疾起。

馬蒔曰:上文言人當順四時之氣,此言天地有升降之妙,唯聖人從之,故病卻而壽永也。言上天之氣至清淨,至光明,似可亢之以自高矣,然唯藏此德而不止,萬古有下降之妙,故雖降而實未之下,其尊仍在焉。設使天道自專其清淨光明,則日月無以借之生明矣,猶人之邪氣塞害空竅,而空竅不通也。蓋天氣者,陽氣也,陽氣不降,轉為閉塞,故地道亦不升,適與天氣昏冒,而天無以開之也。所以應之於上者,雲霧不精,白露不下,應之於下者,交通不能表萬物之命,以施生生之理,正以其不能交通也。凡有名之木亦多死者,不甯唯是,乖惡之氣不能發散,風雨不能有節,白露不能下降,而菀槁之物不能榮茂。凡若此者,皆以天地不交通耳。當是之時,賊風數至,暴雨數起,雖天地四時不能相保如平常矣。為吾人者,失前四氣調神之道,陰陽升降,俱乖其度,猶之天地不交也。則身多奇病,萬事多失,生氣已竭,至未半之時而絕滅矣。唯聖人能順天道,處天地之和,從八風之理,法於陰陽,和於術數,所以身無奇病,萬物得所,其生生之氣不竭,而亦可以百數也。

張志聰曰:上節論順四時之氣,而調養其神。然四時順序,先由天氣之和,如天地不和,則四時之氣亦不正矣,故以下復論天地之氣焉。上天之氣,至清淨光明,然明德惟藏而健運不息者也。夫天氣下降,地氣上升,斯成地天之泰,惟其運用不止,故不必下而后謂之下也。蓋言天氣布於六合九州,化生萬物,而體位仍尊高也。天氣至光明者也,明德藏隱,故晝明者日焉,夜明者月焉。若不藏而彰著於外,是天明而日月不明矣。天德不藏,則虛其清淨高明之體,而邪乘虛以害之。故曰:天運當以日光明,陽因而上衛外者也。如人之陽不固密於上,不衛護於外,則邪走空竅而為害矣。此言天包乎地,陽抱於陰,然當藏隱固密,而不宜外張下泄者也。天德惟藏,而無運用不息之機,則地氣上乘,而昏冒其光明矣。上言虛其藏德之體,此言失其不止之機,地氣升而為雲為霧,天氣降而為雨為露,雲霧不精,是地氣不升也,地氣不升,則天氣不降,是以上應白露不下。上言天氣閉塞,此言地氣伏藏,天地不交而為否矣。天地之氣,雖上下交通,而不表彰於六合九州之外,則萬物之命不能受其施化矣。不施則名木多死,蓋木為萬物之始生也。上言不交通於上下,此言不運用於四方。惡氣,忿怒之氣也,脈要精微論曰:彼秋之忿,成冬之怒。惡氣不發,則失其勁肅嚴凜之令矣。風雨不節,則失其溫和明曜之政矣。白露不下,則無溽蒸濕澤之濡矣。四時失序,雖茂木嘉禾,而亦不能榮秀也。上言天地之氣不施,則名木多死,此言四時之氣不應,則草木不榮。蓋天地之氣不和,而四時之氣亦不正矣。按歲運四時之氣,大暑、立秋,處暑、白露,乃太陰濕土主氣。蓋濕熱之氣上蒸,而後清涼之露下降。故曰:惡氣不發者,言秋冬之令不時也;風雨不節者,言春夏之氣不正也;白露不下者,言長夏之氣不化也。賊風數至,陽氣不正而太過也。暴雨數起,陰氣不正而偏勝也。此總結上文,而言天地四時不相保其陰陽和平,而又失其修養之道,則未久而有絕滅之患矣。惟聖人能順天地四時之不和,而修養其神氣,故無奇暴之害。夫萬物有自然之生氣,雖遇不正之陰陽,而不至於絕滅,惟人為嗜欲所傷,更逆其時則死。聖人內修養生之道,外順不正之時,與萬物不失其自然,而生氣不絕也。

朱濟公曰:此即與萬物浮沉於生長之義,此言萬物之有生氣,後言萬物之有根本。

逆春氣則少陽不生,肝氣內變;逆夏氣則太陽不長,心氣內洞;逆秋氣則太陰不收,肺氣焦滿;逆冬氣則少陰不藏,腎氣獨沉。長,上聲。

王冰曰:生謂動出也,陽氣不出,內鬱於肝,則肝氣混擾,變而傷矣。長謂外茂也。洞謂中空也,陽不外茂,內薄於心,燠熱內消,故心中空也。收謂收斂,焦謂上焦也。太陰行氣,主化上焦,故肺氣不收,上焦滿也。沉謂沉伏也,少陰之氣,內通於腎,故少陰不伏,腎氣獨沉。

馬蒔曰:此承首四節而言四時之氣,不可以有逆者,正以其當時而病,不必奉氣而病也。吾謂逆之則傷肝,夏為寒變者,何哉?蓋不能盡養生之道,以逆此春氣,則少陽不生。少陽者,足少陽膽經也。膽為甲木,肝為乙木,肝與膽為表裏,今少陽不生,則肝氣內變,其肝尚不能自兔於病矣,復有何氣以迎心經欲長之氣,而無寒變之病耶?吾謂逆之則傷心,秋為痎瘧者,何哉?蓋不能盡養長之道,以逆此夏氣,則太陽不長。太陽者,手太陽小腸經也。小腸屬丙火,心屬丁火,心與小腸為表裏,今太陽不長,則心氣內洞。內洞者,空而無氣也。其心尚不能自免於病矣,復有何氣以迎肺金,欲收之氣,而無痎瘧之病耶?吾謂逆之則傷肺,冬為飧泄者,何哉?蓋不能盡養收之道,以迎此秋氣,則肺屬手太陰經者也。太陰不能收,而肺氣枯焦脹滿尚不能自免於病矣,復有何氣以迎腎經欲藏之氣,而無飧泄之病耶?吾謂逆之則傷腎,春為痿厥者,何哉?蓋不能盡養藏之道,以逆此冬氣,則腎屬足少陰經者也。少陰不能藏,而腎氣已獨沉,尚不能自免於病矣,復有何氣以迎肝經欲生之氣,而無痿厥之病耶?然春夏以表言,秋冬以裏言,以春夏屬陽,秋冬屬陰也。

張志聰曰:此論陰陽之氣,隨時出入,逆則四時所主之臟,自病於內也。少陽主春生之氣,春氣逆則少陽不生,致肝氣鬱而內變矣。太陽主夏長之氣,太陽不長,則心氣虛而內洞矣。太陰主秋收之氣,太陰不收,則肺葉熱焦而脹滿矣。少陰主冬藏之氣,少陰不藏,則腎氣虛而獨沉矣。首論所奉者少,而所生之臟受病,此論四時之氣逆,而四時所主之臟氣,亦自病焉。朱濟公曰:少陽主厥陰中見之化,故少陽不生而肝氣內變。心為陽中之太陽,故太陽不長而心氣內虛。

夫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聖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故與萬物浮沉於生長之門。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矣。故陰陽四時者,萬物之終始也,死生之本也,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道。道者,聖人行之,愚者佩之。從陰陽則生,逆之則死。從之則治,逆之則亂,反順為逆,是謂內格。

王冰曰:時序運行,陰陽變化,天地合氣,生育萬物,故萬物之根,悉歸於此。陽氣根於陰,陰氣根於陽,無陰則陽無以生,無陽則陰無以化。全陰則陽氣不極,全陽則陰氣不窮。春食涼,夏食寒,以養於陽,秋食溫,冬食熱,以養於陰。滋苗者必固其根,伐下者必枯其上,故以斯調節,從順其根,二氣常存。蓋由根固百刻,曉暮食亦宜然。故聖人所以身無奇病,生氣不竭者,以順其根也。逆其根則伐其本,壞其真,是則失四時陰陽之道也。得道,謂得養生之道,聖人心合於道,故勤而行之,愚者性守於迷,故佩服而已。內格,謂內性格拒於天道也。

馬蒔曰:此承第五節,而申言聖人盡善養之道。彼不善養者,失之也。夫萬物生於春,長於夏,收於秋,藏於冬,則此四時陰陽者,萬物之根本也。所以聖人於春夏而有養生養長之道者,養陽氣也,秋冬而有養收養藏之道者,養陰氣也,正以順其根耳,故與萬物浮沉於生長之門。若逆其根,則伐本壞真矣。故知陰陽四時者,既為萬物之根本,則是萬物之所成始成終為死為生之根本,逆之則災害自生,如上文寒變、痎瘧、飧泄、痿厥、內變、內洞、焦滿、獨沉之類,順之則苛重之疾不起,而無上文寒變痎瘧等病,是謂得養生之道者矣。是道也,唯聖人為能行之,彼愚人則當佩之。蓋以從陰陽則生,不但苛疾不起也。逆陰陽則死,不但災害自生也。順陰陽則此身之氣治,治則必能有生也。逆陰陽則此身之氣亂,亂則必至於死也。若果不能順而反之以為逆,則吾身之陽不能入,陰不能出,而在外者,格拒於內矣,其災害死亡之至,良有故哉。

張志聰曰:四時陰陽之氣,生長收藏,化育萬物,故為萬物之根本。春夏之時,陽盛於外而虛於內,秋冬之時,陽盛於外而虛於內,故聖人春夏養陽,秋冬養陰,以從其根而培養也。萬物有此根而後能生長,聖人知培養其根本,故能與萬物同歸於生長之門。根者如樹之有根,本者如樹之有幹,真者如草木之有性命也,逆春氣則少陽不生,逆夏氣則太陽不長,所謂逆其根矣。逆春氣則奉長者少,逆夏氣則奉收者少,所謂逆其根則伐其本矣。逆之則災害生,逆之則死,是謂壞其真矣。故天地之陰陽四時化生萬物,有始有終,有生有死,如逆之則災害生,從之則苛疾不起,是謂得陰陽順逆之道矣。然不能出於死生之數,惟聖人能修行其道,積精全神,而使壽敝天地,無有終時,愚者止於佩服,而不能修為,是知而不能行者,不可謂得道之聖賢也。夫天地四時之陰陽,有順逆死生之道,而吾身中之陰陽,亦有順逆死生之道焉。蓋天地之陰陽,不外乎四時五行,而吾身之陰陽,亦不外乎五行六氣,是以順之則生,逆之則死。所謂順之者,陰陽相合,五氣相生。東方肝木而生南方心火,火生脾土,土生肺金,金生腎水,水生肝木,五臟相通,移皆有次,若反順為逆,是謂內格。內格者,格拒其五臟相生之氣而反逆行也。楊君舉問曰:上言秋冬之時,陰主收藏,此復言秋冬之時,陰盛於外,陰陽之道有二義與?曰:天為陽,地為陰,天包乎地之外,地居於天之中,陰陽二氣,皆從地而出,復收藏於地中,故曰:未出地者,名曰陰中之陰,已出地者,名曰陰中之陽。所謂陰主收藏者,收藏所出之陽氣也。朱濟公曰:陰陽出入,故謂之門。

是故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之謂也。夫病已成而後藥之,亂已成而後治之,譬猶渴而穿井,鬬而鑄錐,不亦晚乎!

王冰曰:治未病,治未亂,知之至也,渴而穿井,鬬而鑄錐,知不及時也,備禦虛邪,事符握虎,噬而後藥,雖悔何為。

馬蒔曰:此承上節而引言以戒之也。昔有言聖人不治已病治未病。不治已亂治未亂,此正所謂聖人預養生長收藏之氣,不待寒變、痎瘧、飱泄、痿厥等病已生而始治之也。凡病則氣亂,未病則氣治,病成而藥,亂成而治,譬猶渴而穿井,鬬而鑄錐,其渴必不能濟,而鬬必不能禦也,信晚已哉。

張志聰曰:《金匱玉函》曰,上工治未病,何也?師曰:夫治未病者,見肝之病,知肝傳脾,當先實脾,蓋不使脾受逆氣,而使肝氣仍復順行於心,是反逆為順,反亂為治也。若五臟之氣已亂,而五臟之病已成,然後治之,是猶渴而穿井,戰而鑄兵,無濟於事矣。按此篇以天地之陰陽四時,順養吾身中之陰陽五臟,蓋五臟以應五行四時之氣者也。玉機論曰:五臟相通,移皆有次,五臟有病,則各傳其所勝。故所謂從者,四時五臟之氣,相生而順行也。逆者五臟四時之氣,相勝而逆行也。

●生氣通天論篇第三

馬蒔曰:《靈樞》營衛生會篇言宗氣積於上焦,營氣出於中焦,衛氣出於下焦。蓋積陽為天,積陰為地,人稟天地之氣而生,亦有陰陽二氣,陽氣者,衛氣也,由下焦之氣陰中有陽者,從中焦之氣以升於上焦,而生此陽氣,故謂衛氣出於下焦,又謂濁者為衛是也。目張則氣上行於頭,出於足太陽膀胱經睛明穴,而晝行於手足六陽經,夜行於手足六陰經,如本篇所謂陽氣者一日而主外等語是也。惟其不隨宗氣同行於經隧之中,而自行於各經皮膚分肉之間,故又謂之衛行脈外者是也。陰氣者,營氣也。由中焦之氣,陽中有陰者,隨上焦之氣以降於下焦,而生此陰氣,故謂之營氣出於中焦,又謂清者為營是也。但陰氣精專,而必隨宗氣以同行於經隧之中,始於手太陰肺經太淵穴,而行於手陽明大腸經,足陽明胃經,足太陰脾經,手少陰心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太陽膀胱經,足少陰腎經,手厥陰心胞絡經,手少陽三焦經,足少陽膽經,足厥陰肝經,而又始於手太陰肺經,故營衛生會篇謂之太陰主內,又謂之營行脈中者是也。即本篇有營氣不從之營氣是也。惟此篇營氣之營字,正與《靈樞》營氣之營字同,其餘《素問》營字,俱書榮字,蓋古營榮互書,大義當以營字為是。蓋陰氣在內,如將軍之守營,陽氣在外,如士卒之衛外。本篇有云: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痺論有云:陰氣者靜則神藏,躁則消亡。此神聖論營衛二氣至精之義也。然二氣均為人之所重,而本篇所重,在人衛氣,但人之衛氣,本於天之陽氣,惟人得此陽氣以有生,故曰生氣通天。惟聖人全此陽氣,而苛疾不起,常人則反是焉。《靈樞》禁服篇云:審察衛氣,為百病母者。信哉。本篇凡言陽氣者七,諄諄示人以當全此陽氣也。要之,陽氣一全,則營氣自從矣。大義當以《靈樞》營衛生會篇、衛氣行篇參看為的。

黃帝曰:夫自古通天者,生之本,本於陰陽。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氣九州、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乎天氣。其生五,其氣三,數犯此者,則邪氣傷人,此壽命之本也。蒼天之氣清淨,則志意治,順之則陽氣固。雖有賊邪,弗能害也。此因時之序。故聖人傳精神、服天氣而通神明,失之則內閉九竅,外壅肌肉,衛氣散解。此謂自傷,氣之削也。數,音朔。

王冰曰:外布九州而內應九竅,故云九州九竅也。五臟,謂五神臟也。五神臟者,肝藏魂,心藏神,脾藏意,肺藏魄,腎藏志,而此成形矣。十二節者,十二氣也,天之十二節氣,人之十二經脈,而外應之,咸同天紀,故云皆通乎天氣也。十二經脈者,謂手三陰三陽,足三陰三陽也。人生之所運為,則內依五氣以立,然其鎮塞天地之內,則氣應三元以成。三,謂天氣、地氣、運氣也。犯,謂邪氣觸犯於生氣也。邪氣數犯,則生氣傾危,故保養天真以為壽命之本也。《靈樞經》曰:血氣者人之神,不可不謹養,此之謂也。春為蒼天發生之主也。陽氣者,天氣也。陰陽應象大論曰:清陽為天,則其義也,本天全神全之,理全則形亦全矣,因天四時之氣序,故賊邪之氣,弗能害也。夫精神可傳,惟聖人得道者乃能爾,久服天真之氣,則妙用自通於神明也。失,謂逆蒼天清淨之理也。然衛氣者,合天之陽氣也,上篇曰陽氣者閉塞,謂陽氣之病人,則竅為閉塞也。《靈樞經》曰:衛氣者所以溫分肉而充皮膚,肥腠理而司開闔。故失其度則內閉九竅,外壅肌肉。以衛不營運,故言散解也。夫逆蒼天之氣,違清淨之理,使正真之氣,如削去之者,非天降之,人自為之耳。

馬蒔曰:此帝言人氣通乎天氣,惟聖人全此天氣,以固壽命之本,而眾人則矢之也。夫自古通天者,生人之本也。天以陰陽生萬物,而人之生也本於陰陽,故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氣之在地者曰九州,氣之在人者曰九竅,陽竅在頭者七:耳二,目二,鼻二,口一;陰竅之在下者二,前陰後陰也。曰五臟,心、肝,脾、肺、腎也。曰十二節,手有三陰三陽經,足有三陰三陽經也。皆以通乎天氣者也。其所以生者五,金木水火土也。所以為氣者三,天氣、地氣、運氣也。苟數犯邪氣,則邪氣傷人,故不使邪氣傷人者,乃壽命之本也。蓋蒼天之氣,至清淨者也,吾能法天地之清淨,則志意自治,陽氣自固,當是之時,雖有賊邪,弗能害也。此因時之序,所以弗能害耳。惟聖人知之,隨四時以運此身之精氣,服蒼天之陽氣以通天氣之神明,彼常人則失之,所以內閉九竅,外壅肌肉,而衛氣已散解,此之謂自傷,陽氣之所以削也。

張志聰曰:凡人有生,受氣於天,故通乎天者,乃所生之本。天以陰陽五行,化生萬物,故生之本,本乎陰陽也。是以天地之間,六合之內,其地氣之九州,人氣之九竅、五臟、十二節,皆通乎天氣。十二節者,骨節也,兩手兩足各三大節,合小節之交,共三百六十五會。《靈樞經》曰:地有九州,人有九竅;天有五音,人有五臟;歲有十二月,人有十二節;歲有三百六十五日,人有三百六十五節;地有十二經水,人有十二經脈。人十二節,乃神氣之所遊行,故應天之歲月。十二脈,乃血液之所流注,故應地之經水。九竅乃臟氣之所出入,五臟乃陰陽二氣之所舍藏,故皆通乎天氣。此篇論陰陽二氣與天氣相通,故曰地之九州,人之五臟。天為陽,是以先論陽而後論陰也。天之十干化生地之五行,故曰其生五。地之五行,上應三陰三陽之氣,故曰其氣三。三陰者,寒、燥、濕也。三陽者,風、火、暑也。如不能調養,而數犯此三陰三陽之氣者,則邪氣傷人而為病矣。夫人稟五行之氣而生,犯此五行之氣而死,有如水之所以載舟而亦能覆舟,故曰,此壽命之本也。生氣通乎天,是以蒼天之氣清淨,則人之志意亦治。人能順此清淨之氣,而吾身之陽氣外固,雖有賊邪,勿能為害,此因四時之序而能調養者也。故聖人傳運其精神,餐服蒼天之清氣,以通吾之神明。逆蒼天清淨之氣,則九竅內閉,肌肉外壅衛外之陽氣散解,此不能順天之氣而自傷,以致氣之消削。蓋人氣通乎天,逆天氣則人氣亦逆矣。

朱濟公曰:天一生水氣,乃坎中之滿也。曰自古者,言自上古天真所生之氣也。本乎陰陽者,天真之有陰有陽也。

陽氣者,若天與日,失其所則折壽而不彰。故天運當以日光明,是故陽因而上,衛外者也。因於寒,欲如運樞,起居如驚,神氣乃浮。因於暑,汗煩則喘喝,靜則多言,體若燔炭,汗出而散。因於濕,首如裹。濕熱不攘,大筋緛短,小筋弛長,緛短為拘,弛長為痿。因於氣為腫,四維相代,陽氣乃竭。緛,音軟。

王冰曰:此明前陽氣之用也。言人之有陽,若天之有日,天失其所則日不明,人失其所則陽不固,日不明則天境暝昧,陽不固則人壽夭折。天運當以日光明,言人之生,固宜藉其陽氣也。陽因而上衛外者,正明陽氣運行之部分,輔衛人身之正用也。欲如運樞,謂內動也。起居如驚,謂暴卒也。言因天之寒,當深居周密,如樞紐之內動,不當煩擾筋骨,使陽氣發泄於皮膚,而傷於寒毒也。若起居暴卒,馳騁荒佚,則神氣浮越,無所綏寧矣。脈要精微論曰:冬日在骨,蟄蟲周密,君子居室。四氣調神大論曰:冬三月,此謂閉藏,水冰地坼,無擾乎陽。又曰,使志若伏若匿,若有私意,若已有得,去寒就溫,無泄皮膚,使氣亟奪。此之謂也。不能靜慎,傷於寒毒,至夏而變暑病也。煩謂煩躁,靜謂安靜,喝謂大呵出聲也。言病因於暑,則當汗泄不為發表,邪熟內攻,中外俱熱,故煩躁喘數,大呵而出其聲也。若不煩躁,內熱外凉,瘀熱攻中,故多言而不次也。體若燔炭之炎熱者,何以救之?必以汗出,乃熱氣施散,此重明可汗之理也。表熱為病當汗泄之,反濕其首,若濕物裹之,望除其熱,熱氣不釋,兼濕內攻,大筋受熱則縮而短,小筋得濕則引而長,縮短故拘攣而不伸,引長故痿弱而無力。攘,除也。緛,縮也。弛,引也。素常氣疾,濕熱加之,氣濕熱爭故為腫也。然邪氣漸盛,正氣侵微,筋骨血肉,互相代負,故云四維相代也。致邪代正,氣不宣通,衛無所從,便至衰弱,故言陽氣乃竭也。衛者,陽氣也。

馬蒔曰:此言陽氣所以衛外,而陽氣不固者,則四時必傷於邪氣而為病也。夫所謂陽氣者,衛氣也。人有此陽氣,猶天之有日也。日得天之明而能久照,陽氣必不失其所而能久壽,若失其所而不能衛外,必折夭而不彰。失其所者,衛氣衰弱而不能衛外也。故天運當有此日以為之光明,人當有此陽氣以為之衛外。是故陽氣因而上行於皮膚分肉之間,所以衛外者也。惟陽氣不固,故凡四時之邪氣,皆從之而傷矣。所謂不能因時之序者是也。是故因於冬之嚴寒者,當深居周密,凡有意欲,心有所運而身不妄動,如運樞以開闢其戶,戶不太勞,若起居卒暴,有所驚駭,則神氣浮露,無復中存矣。因於夏之暑氣者,其體必有汗,或煩躁而動,則為喘喝,或不煩躁而靜,則亦不免於多言。暑證者,熱證也。故合動靜而皆不能靜者,如此一身之熱如燔炭然,必從而汗之,則邪從汗散矣。因於濕氣之所感者,凡人之有濕,有內濕,有外濕,外濕足先受之,內濕者,多飲酒漿潼酪所致也,其血氣熏蒸,上行如霧,首如有所包裹,而昏且重矣。惟濕蒸為熱,而不能除卻,大筋受濕侵熱蒸,則軟而短,小筋受濕侵熱蒸,則懈弛而長,軟短故手足拘攣而不伸,弛長故手足痿弱而無力矣。因於氣證所致者,凡怒則傷肝,肝氣有餘,來侮脾土,脾土不能制水,水氣泛溢於四肢,而為腫脹之疾。其手足先後而腫,此四維之所以相代也。四維者,四肢也,斯時也,上文所謂內閉九竅,外壅肌肉,衛氣散解者是也,其陽氣豈不竭盡矣乎?

張志聰曰:上節言順蒼天之氣,以養吾身之陽,此復言人之陽氣,又當如天與日焉,若失其所居之位,所運之機,則短折其壽而不能彰著矣。夫天氣清淨光明者也,然明德惟藏而健運不息,故天運當以日光明,天之藏德不下,故人之陽氣亦因而居上,天之交通表彰於六合九州之外,故人之陽氣所以衛外者也。夫陽氣生於至陰,由樞轉而外出風寒之邪,皆始傷皮毛氣分,是故因於寒,而吾身之陽氣,當如運樞以外應。陽氣司表,邪客在門,故起居如驚,而神氣乃浮出以應之。神氣,神臟之陽氣也。天之陽邪,傷人陽氣,氣傷外弛,故汗出也。氣分之邪,熱盛則追及所生,心主脈,故心煩。肺乃心之蓋,故煩則喘喝也。如不煩而靜此邪仍在氣分,而氣傷神氣虛,故多言也。脈要精微論曰:言而微,終日乃復言者,此奪氣也。天之陽邪,傷人陽氣,兩陽相搏,故體若燔炭,陽熱之邪,得吾身之陰液而解,故汗出乃散也。按《傷寒論》曰:病常自汗出者,此衛氣不和也。復發其汗,榮衛和則愈。故因於暑而汗出者,暑傷陽而衛氣不和也。汗出而散者,得榮衛和而汗出乃解也。陽氣者,若天與日,因而上者也。傷於濕者,下先受之。陰病者,下行極而上,陰濕之邪,上干陽氣而冒明,故首如裹也。濕傷陽氣,則因陽而化熱矣。陽氣者,柔則養筋,陽氣傷而不能榮養於筋,故大筋緛短,小筋弛長,蓋大筋連於骨節之內,故鬱熱而緛短,小筋絡於骨肉之外,故因濕而弛長,短則縮急而為拘攣,長則放縱而為痿棄,此言寒暑濕邪,傷人陽氣者如此。如因外淫之邪,有傷於氣,則為腫矣。陰陽別論曰:結陽者腫四肢。蓋陽氣傷而不能運行,則榮血泣而為腫矣。四肢為諸陽之本,氣為邪傷,是以四肢之陽,交相代謝,而陽氣乃竭也。此總結上文而言。

莫仲超曰:按傷寒始傷皮毛氣分,得陽氣以化熱,熱雖盛不死,此能運樞而外應者也。如太陽病發熱頭疼,脈反沉,當救其裏,此神氣不能運浮於外,故急用乾薑、附子,以救在裏之陽氣而外出焉。夫在天陰寒之邪,藉吾身之陽氣以對待,故因於寒者,欲其陽氣如此而出,所謂陽因而上衛外者也。

朱濟公曰:四維,四時也。至真要論曰:謹按四維,斥候皆歸,其終可見,其始可知。蓋手足三陽之氣,旺於四時,有盛有衰,如四時之代謝,故曰四維相代也。又問曰:六淫之邪,止言三氣者,何也?曰:六氣生於五行,暑熱總屬於火,陽氣與衛氣各有分別,風傷衛而兼傷陽,故另提曰風客淫氣。經曰:燥勝則乾。燥淫之邪,傷人血液而不傷氣。

陽氣者,煩勞則張,精絕,辟積於夏,使人煎厥,目盲不可以視,耳閉不可以聽,潰潰乎若壞都,汨汨乎不可止。汨,古沒反。

王冰曰:此又誡起居暴卒,煩擾陽和也。然煩擾陽和,勞疲筋骨,動傷神氣,耗竭天真,則筋脈■■真脹,精氣竭絕,既傷腎氣,又損膀胱,故當於夏時,使人煎迫而氣逆。厥,謂氣逆也。按脈解云:所謂少氣善怒者,陽氣不治,陽氣不治,則陽氣不得出,肝氣當治而未得,故善怒,善怒者名曰煎厥,既且傷腎,又竭膀胱,腎經內屬於耳中,膀胱脈生於目眥,故目盲所視,耳閉厥聽,大矣哉斯乃房之患也。既盲目視,又閉耳聰,則志意心神,筋骨腸胃,潰潰乎若壞都,汨汨乎煩悶而不可止也。

馬蒔曰:此又言陽氣不固者,夏時有煎厥之證,不特病暑而已。陽氣者貴於清淨,若煩勞而不清淨,則勞爾形,搖爾精,神氣張弛於外,精氣竭絕於中,惟春秋冬時,尚有可以強支者,及廷積於夏,暑熱令行,使人煎迫而厥逆矣。何以見之?目盲耳聾,視聽皆廢。潰潰乎若都之壞也,真汨汨乎不可止者。都,所以防水。潰潰,壞貌。汨汨,流貌。蓋言疾勢不可遏也。

張志聰曰:此言煩勞而傷其陽氣也。按《金匱要略》云:勞之為病,其脈大,手足煩,春夏劇,秋冬瘥,陰寒精自出,酸削不能行。蓋陰陽之要,陽密乃固,煩勞則陽氣外張,陰不得陽之溫固,則精自出而絕於內矣。秋冬之陽氣,內而收藏,夏則陽氣張浮於外,故益虛而煎厥也。精氣虛,故目盲不可以視,耳閉不可以聽也。膀胱者,州都之官,精液藏焉,而又屬太陽之腑,太陽為諸陽主氣,陽氣傷則壞其腑矣。潰,漏也,言其州都之壞,而不能藏精。汨,流貌,言其陰寒,精出而不可止也。

陽氣者,大怒則形氣絕,而血菀於上,使人薄厥。有傷於筋,縱其若不容。汗出偏沮,使人偏枯。汗出見濕,乃生痤疿。膏粱之變,足生大丁,受如持虛。勞汗當風,寒薄為皶,鬱乃痤。菀,音鬱。沮,子魚切。痤,作和反。疿,方味反。丁、疔同。皶,織加反。

王冰曰:此又誡喜怒不節,過用病生也。然怒則傷肝,甚則氣絕,大怒則氣逆而陽不下行,陽逆故血積於心胷之內矣。上,謂心胷也。然陰陽相薄,氣血奔并,因薄厥生,故名薄厥。舉痛論曰:怒則氣逆,甚則嘔血。《靈樞經》曰:盛怒而不止則傷志。陰陽應象大論曰:喜怒傷氣。由此則怒盛氣逆,血積於心胷之內矣。怒而過用,氣或迫筋,筋絡內傷,機關縱緩,形容痿廢,若不維持。夫人之身常偏汗出而濕潤者,久久偏枯,半身不隨,陽氣發泄,寒水制之,熱怫內餘,鬱於皮里,甚為痤癤,微作疿瘡,疿,風癮也。不忍之人,汗出淋洗,則結為痤疿。膏粱之人,內多滯熱,皮厚肉密,故內變為丁矣。外濕既侵,中熱相感,如持虛器,受此邪毒,故曰受如持虛。所以丁生於足者,四肢為諸陽之本也,以其甚虛於下,邪毒襲虛故爾。時月寒涼,形勞汗發,淒風外薄,膚腠居寒,脂液遂凝,稸於元府,依空滲涸,皶刺長於皮中,形如米,或如針,久者上黑長一分,餘色白黃,而瘦於元府中,俗曰粉刺,解表已。元府謂汗空也。痤謂色赤■■真憤,內蘊血膿,形小而大如酸棗,或如豌豆,此皆陽氣內鬱所為,待軟而攻之,大甚焫出之。

馬蒔曰:此又言陽氣不固者,有為厥,為脹,為偏枯,為痤疿,為大丁,為皶痤諸證也。陽氣者貴於清淨,若大怒而不清淨,則形氣經絡,阻絕不通,而血積於心胷之間其氣有升而無降,使人依薄下上而厥逆矣。然而血不榮筋,筋將受傷,縱緩無策,胷隔■■真脹,真若有不能容物者矣。所謂鼓脹而有粗筋見於腹者是也。又人當汗出之時,或左或右,一偏阻塞而無汗,則無汗之半體,他日必有偏枯之患,所謂半身不隨者是也。又人當汗出之時,元府未閉,乃受水濕,則陽氣方泄,寒水制之,熱鬱皮內,濕邪凝結,遂為痤疿。又人有嗜用膏粱美味者,肥厚內熟,其變饒生大丁。足之為言饒也,非手足之足,蓋中熱既甚,邪熱易侵,如持空虛之器以受彼物者矣。又人於勞苦汗出之時,當風取涼,使寒氣薄於元府之中,始則為皶,鬱久則為痤,較皶則稍大矣。凡若此者,皆陽氣不固使然也。

張志聰曰:此因怒而傷其陽氣也。陽氣者通會於皮膚腠理之間,大怒則氣上逆,而形中之氣,絕其旋轉之機矣。血隨氣行而菀於上,此為血氣並逆,而使人迫厥也。陽氣者柔主養筋,血脈者所以濡筋骨利關節者也。陽氣傷而血逆於上,則有傷於筋矣。筋傷而弛縱,則四體有若不容我所用也。前節論外因而傷其陽氣,此因勞傷大怒而亦傷其陽氣焉。夫陽氣者,外衛於皮膚,充塞於四體,若天氣之運用於六合九州之外,而為陰之固也。如汗出而止半身沮濕者,是陽氣虛而不能充身徧澤,必有偏枯之患矣。如汗出見濕,濕熱鬱於皮膚之間,則生痤疿矣。味厚傷形,氣傷於味,形氣傷則肌腠虛矣,膏粱所變之熱毒,逆於肉理,而多生大丁。蓋膚腠虛而熱毒乘之,有如持虛器而受之也。勞汗當風,寒濕薄於皮膚之間,則為皶為痤矣。夫皶與痤疿,乃血滯於膚表之輕證,蓋言陽氣外衛於皮膚之間,為邪所薄,則淡滲於皮毛之血而為病矣。故曰汗出偏沮,使人偏枯者,言陽氣之若天與日,宜普遍於九州也。乃生痤疿,寒薄為皶者,言陽氣之外衛而在於皮毛之間也。膏粱之變,足生大丁者,言陽氣之通會於腠理也。

朱濟公曰:經云:微者衛氣疏,疏則其膚空。又曰:腠理者,三焦通會元真之處。夫形食味,形氣虛,則膏粱之味毒乘之,故曰受如持虛。

陽氣者,精則養神,柔則養筋。開闔不得,寒氣從之,乃生大僂。陷脈為瘻,留連肉腠。俞氣化薄,傳為善畏,及為驚駭。營氣不從,逆於肉理,乃生癰腫。魄汗未盡,形弱而氣爍,穴俞以閉,發為風瘧。故風者,百病之始也。清淨則肉腠閉拒。雖有大風苛毒,弗之能害。此因時之序也。故病久則傳化,上下不并,良醫弗為。故陽蓄積病死,而陽氣當隔,隔者當瀉,不亟正治,粗乃敗之。僂,盧侯反。瘻,力鬬反。俞,音舒。亟,音棘。

王冰曰:此又明陽氣之運養也。然陽氣者,內化精微,養於神氣,外為柔耎,以固於筋,動靜失宜,則生諸疾。開謂皮腠發泄,闔謂元府閉封,然開闔失宜,為寒所襲,內深筋絡,結固虛寒,則筋絡拘緛,形容僂俯矣。《靈樞經》曰:寒則筋急。此其類也。陷脈,謂寒氣陷缺其脈也。積寒留舍,經血稽凝,久瘀內攻,結於肉理,故發為瘍瘻。肉腠相連,若寒中於背俞之氣,變化入深,而薄於臟腑者,則善為恐畏,及發為驚駭也。營逆則血鬱,血鬱則熱聚為膿,故為癰腫也。《正理論》云:熱之所過,則為癰腫是也。汗出未止,形弱氣消,風寒薄之,穴俞隨閉,熱藏不出,以至於秋,秋陽復收,兩熱相合,故令振慄,寒熱相移,以所起為風,故名風瘧也。金匱真言論曰:夏暑汗不出者,秋成風瘧,蓋論從風而為是也。夫嗜欲不能勞其目,淫邪不能惑其心,不妄作勞,是為清淨,以其清淨,故能肉腠閉,皮膚密,真正內拒,虛邪不侵。然大風苛毒,不必常求於人,蓋由人之冒犯爾。故清淨則肉腠閉,陽氣拒,大風苛毒,弗能害之。清淨者,但因循四時氣序,養生調節之宜,不妄作勞,起居有度,則生氣不竭,永保康寧。并,謂氣交通也。然病之深久,變化相傳,上下不通,陰陽否隔,雖醫良法妙,亦何以為之?陰陽應象大論曰:夫善用鍼者,從陰引陽,從陽引陰,以右治左,以左治右,若是氣相格拒,故良醫弗可為也。三陽蓄積,怫結不通,不急瀉之,亦病而死。何者?蓄積不已,亦上下不并矣。何以驗之?隔塞不便,則其證也。若不急瀉,粗工輕侮,必見敗亡也。陰陽別論曰:三陽結謂之隔。又曰:剛與剛,陽氣破散,陰氣乃消亡。淖則剛柔不和,經氣乃絕。

馬蒔曰:此又言陽氣不固者,有為僂、為瘻、為善畏、為驚駭、為癰腫、為風瘧、為隔諸證也。陽氣者,內化精微,養人之神,外則柔和,養人之筋,惟開闔失宜,則陽氣擾亂,無以養神,柔者腠理不密,寒氣客之,筋絡拘急,形容極俯僂矣。又如陽氣不固,邪氣入陷脈中,則發為鼠瘻之類。凡肉之所會,名曰肉腠者,皆留聚而連結焉,且各經皆有俞穴,邪氣變化依薄,傳為善畏及為驚駭之疾。畏主心腎言,駭主肝言,蓋以正虛邪盛,故不足之證如此。唯陽氣不固,則營氣者陰氣也,營氣不能與衛氣相順,而衛氣逆於各經分肉之間,亦生癰腫之疾。肺經內主藏魄,外主皮膚,故所出之汗,亦可謂之魄汗也。方其魄汗未盡,穴俞未閉,形體弱而氣消爍,乃外感風寒,致穴俞已閉,當發為風瘧之疾也。瘧論言瘧之為證,非獨至秋有之,四時皆能成瘧也。故知風者百病之始,非獨瘧也。必陽氣清淨,則內焉志意自治外焉肉腠閉拒,雖有大風苛毒,弗之能害,此乃因時之序,凡上文諸病無由而作矣。惟人不能清淨,又不能因時之序,故諸病日久,傳遞變化,上不升,下不降,而不能相併以為和,雖有良醫,弗能為也。惟此陽氣者,不能衛外,徒爾蓄積於內,其病久久當死,斯時也,且當成隔,隔者,乖隔不通之謂也。隔者當瀉,若不急瀉,以正治之,此粗工之所以敗也。

張志聰曰:承上文而言陽氣者,內養五臟之神,出而榮養筋骨,匪則通會於肌腠,外衛於皮毛,蓋有開有闔,有出有入者也。本經曰:五味入口,藏於腸胃,味有所藏,以養五氣,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陽氣者,水穀之精也,故先養於五臟之神。柔者少陽初生之氣也,初出之微陽而榮養於筋,是以少陽之主筋也。開者一日而主外,闔者暮而收引也,如失其開闔之機,則寒氣從而內薄矣。背為陽,陽虛則寒邪痹閉於背,而形體為之俯僂,《金匱》所謂痹俠背行是也。如陽虛不能為榮血之衛,邪陷於脈中而為瘻,留連於肉腠之間,《金匱》所謂馬刀俠癭是也。如經俞之氣化虛薄,則傳入於內,而干及臟神矣。心主脈,神傷則恐懼自失,肝主血,故其病發驚駭也。《金匱要略》云:經絡受邪,入臟腑,為內所因,邪入於經俞,故內干臟氣也。如邪逆於肉理氣分,而陰陽不和,則生癰腫。經曰:陽氣有餘,營氣不行,乃發為癰,陰陽不通,兩熱相搏,乃化為膿。此言陽氣不固,致邪薄於所養之筋而為瘻,內及於所養之神而為驚、為畏,重陽氣之外衛也。若表氣與邪氣並陷於肌腠之間,則為瘧也。夫肺主皮毛,魄汗未盡,表邪未去也。形弱,肌腠虛也,腠理空疏,則表陽邪氣同陷於其間,寒邪在表,則隨陽而化熱,故氣爍也。邪雖陷於肌腠,而表氣不入於經,是以穴俞以閉。風瘧,但熱不寒之瘧也。夫表氣者,太陽之氣也。肌腠者,三焦通會元真之處也。而寒暑始傷於皮毛,風邪直透於肌腠,風者善行而數變,入於肌腠則及經脈,或為熱中,或為寒中,或為偏枯,或成積聚,或入腑而生,或干臟而死,邪氣淫泆,不可勝論,故曰:風者,百病之始也。人能順蒼天清淨之氣,而調攝其元神,則肉腠固密,雖有大風苛毒,勿之能害,此因四時之序而能順養者也。夫肌腠之氣,乃五臟之元真,故宜順四時五行之氣而調養。《要略》云:若使五臟元真通暢,人即安和,不使形體有衰,病則無由入其腠理。前節論寒暑濕邪,傷其表陽,故無煩勞而傷其陽,此論風邪直傷於肌腠,又當固密其元真也。病久者,邪留而不去也。傳者,始傷皮毛,留而不去,則入於肌腠,留而不去,則入於經脈衡俞,留而不去,則入於募原臟腑。化者,或化而為寒,或化而為熱,或化而為燥結,或化而為濕瀉,蓋天有六淫之邪,而吾身有六氣之化也。久而傳化,則上下陰陽不相交并,雖有良工,勿能為已。故病在陽分,而蓄積至死者,以其病久而傳化也。故病在陽分,而良工當亟助陽氣,以隔拒其邪,勿使其傳化,隔者當瀉卻其邪,勿使其留而不去,若不急用此正治之法,粗工之敗事也。

故陽氣者,一日而主外,平旦人氣生,日中而陽氣隆,日西而陽氣已虛,氣門乃閉。是故暮而收拒,無擾筋骨,無見霧露,反此三時,形乃困薄。

王冰曰:夫氣皆自少而之壯,積暖以成炎,炎極又凉,物之理也。故陽氣平曉生,日中盛,日西而已減也。氣門,謂元府也。所以發泄經脈營衛之氣,故謂之氣門也。暮而收拒,無擾筋骨,無見霧露,皆所以順陽氣也。陽出則出,陽藏則藏,暮則陽氣衰,內行陰分,故宜收斂以拒虛邪,擾筋骨則逆陽精耗,見霧露則寒濕俱侵,故順此三時,乃天真久遠也。

馬蒔曰:此言陽氣在人,當開闔得宜以順之也。陽氣者,一日而主外。人氣即衛氣,按《靈樞》衛氣行篇伯高曰:衛氣之行,一日一夜五十周於身,晝日行於陽二十五周,即手足六陽經,夜行於陰二十五周,即手足六陰經。平旦陰盡,陽氣出於目,目張則氣上行於頭,循睛明穴下足太陽膀胱經,手太陽小腸經,足少陽膽經,手少陽三焦經,足陽明胃經,手陽明大腸經。所謂一日而主外者如此。夜則行足少陰腎經,注手少陰心經,手太陰肺經,足厥陰肝經,足太陰脾經,亦如陽行之二十五度而復合於目,所謂乎旦人氣生者,即上行於頭,復合於目之謂也。至日中而陽氣隆,日西而陽氣已虛,氣門乃閉,惟暮時陽氣已衰,宜收斂陽氣以拒虛邪,無煩擾筋骨,無見霧露,蓋至暮時屬陰,故所當收斂者如此。若不能如暮時之收斂,而復如平旦日中日西之所為,則陽氣不得清淨,而形無所衛,未免困窘而衰薄矣。

張志聰曰:總結上文而言陽氣之有開有闔,然又重其衛外而為固也。《靈樞經》云:春生夏長,秋收冬藏,是氣之常也,人亦應之。以一日分為四時,朝則為春,日中為夏,日入為秋,夜半為冬,朝則人氣始生,故旦慧,日中人氣長,長則勝邪,夕則人氣始衰,夜半人氣入藏,是故暮而收斂其氣,隔拒其邪。無擾筋骨,無煩勞也,無見霧露,宜清淨也,若反此而欲如三時之動作,則形體乃為邪所困薄矣。三時,平旦日中日西也。

岐伯曰:陰者,藏精而起亟也;陽者,衛外而為固也。陰不勝其陽,則脈流薄疾,並乃狂;陽不勝其陰,則五臟氣爭,九竅不通。是以聖人陳陰陽,筋脈和同,骨髓堅固,氣血皆從。如是則內外調和,邪不能害,耳目聰明,氣立如故。

王冰曰:陰者藏精而起亟,陽者衛外而為固,言在人之用也。亟,數也,薄疾,謂極虛而急數也。并,謂盛實也。狂,謂狂走或妄攀登也。陽并於四肢則狂,陽明脈解曰:四肢者,諸陽之本也,陽盛則四肢實,實則能登高而歌也。熱盛於身,故棄衣欲走也。夫如是者,皆為陰不勝其陽也。九竅者,內屬於臟,外設為官,故五臟氣爭則九竅不通也。言九竅,謂前陰後陰不通,兼言上七竅也。若兼則目為肝之官,口為脾之官,耳為腎之官,舌為心之官,舌非通竅也。金匱真言論曰:南方赤色,入通於心,開竅於耳,北方黑色,入通於腎,開竅於二陰故也。循陰陽法,近養生道,則筋脈骨髓,各得其宜,故氣皆能順時和氣也。邪氣不剋,故真氣獨立而如常。若失聖人之道,則致疾於身。

馬蒔曰:此伯承上文陽氣主外之義,遂言營衛相須為用,而偏勝者病,惟聖人則善調之也。言營氣者即陰氣也。營氣藏五臟之精隨宗氣以運行於經脈之中,而外與衛氣相表裏,衛氣有所應於外,營氣即隨之而起矣,夫是之謂起亟也。陽氣者,衛氣也。衛氣不隨宗氣而行,而自行於各經皮膚分肉之間,乃所以衛營氣之外而為固,亦與營氣為表裏也。苟使營氣不足,衛氣有餘,是陰不勝其陽也,則脈氣之流行者薄疾。薄為依薄,疾為急疾,甚則并而為狂,正以陽氣有餘,故發之而為熱證者如此。又使衛氣不足,營氣有餘,是陽不勝其陰也,則五臟在內,其氣與陽氣爭拒,九竅自不通矣,正以陰氣有餘,故發之而為寒證者如此。是以為聖人者,陳示營衛臟腑,分為陰陽,出入表裏,使在內為筋,在中為脈,在內為骨髓者,和同堅固,氣血各順,如是則內外調和,邪不能害,其耳聰目明,營衛如常,尚何偏勝之為病哉?

張志聰曰:生之本,本於陰陽。陽生於陰也,故帝先論陽,而伯復論其陰焉。陰者主藏精,而陰中之氣,亟起以外應。陽者,主衛外而為陰之固也。氣為陽,血脈為陰,陽盛而陰不能勝之,則脈行急迫也,陽盛則狂,蓋盛則自亦為病,故曰并乃狂。五臟為陰,九竅為水注之氣,乃精氣所注之門戶,如陰盛而陽不能勝之,則五臟之氣,交爭於內,而九竅為之不通。蓋五臟之氣,出而為陽,在內為陰也。夫臟為陰,精血為陰,氣為陽,九竅為陽,內為陰,外為陽。五臟,主藏精者也。膀胱者,州都之官,精液藏焉。表陽之氣,生於膀胱之精水,肌腠之氣,乃五臟之元真,是陽氣生於陰精也。故曰,生之本,本於陰陽。陰者,藏精而起亟也。下經云:陽予之正,陰為之主,蓋陽氣出而衛外,內則歸陰,一晝一夜,有開有闔,如四時寒暑之往來,是為陰陽之和平也。陽氣養筋,陰氣注脈,少陽主骨,少陰主體,氣為陽,血為陰,聖人能敷陳其陰陽,和平則筋脈骨髓血氣皆和順堅固矣。內為陰,外為陽,如是則外內之陰陽調和,而邪勿能害,精氣注於耳,血氣注於目,邪不外淫,則陰氣內固,是能耳目聰明,氣立如故也。本經曰:根於中者命曰神機,根於外者命曰氣立。又曰:出入廢則神機化滅,升降息則氣立孤危。惟聖人敷陳其陰陽,使升降出入,外內調和,是以氣立如故。

風客淫氣,精乃亡,邪傷肝也。因而飽食,筋脈橫解,腸澼為痔;因而大飲,則氣逆;因而強力,腎氣乃傷,高骨乃壞。凡陰陽之要,陽密乃固。兩者不和,若春無秋,若冬無夏。因而和之,是謂聖度。故陽強不能密,陰氣乃絕。陰平陽祕,精神乃治。陰陽離決,精氣乃絕。澼,普擊反。

王冰曰:自此以下四科,並謂失聖人之道也。風氣應肝,故風淫精亡,則傷肝也。全元起云:淫氣者,陰陽之亂氣,因其相亂,而風客之則傷精,傷精則邪入於肝也。甚飽則腸胃橫滿,腸胃滿則筋脈解而不屬,故腸澼而為痔也。痹論曰:飲食自倍,腸胃乃傷,此傷之信也。飲多則肺布葉舉,故氣逆而上奔也。強力,謂強力入房也。高骨,謂腰高之骨也。然強力入房則精耗,精耗則腎傷,腎傷則髓氣內枯,故高骨壞而不用也。聖人交會則不如此,要在於陰陽閉密而不妄泄爾。密不妄泄,乃生氣強固而能久長,此聖人之道也。兩,謂陰陽,和,謂和合,即交會也。言絕陰陽和合之道者,如天四時,有春無秋,有冬無夏也。所以然者,絕廢於生成也。故聖人不絕和合之道,但貴於閉密以守,固天真法也,因而和之。因陽氣盛發,中外相應,賈勇有餘,乃相交合,則聖人交會之制度也。陽自強而不能閉密,則陰泄瀉而精氣竭絕矣。陰陽和平,陽氣閉密,則精神之用日益治也。若陰不和平,陽不閉密,強用施瀉,損耗天真,二氣分離,經絡決憊,則精氣不化,乃絕流通也。

馬蒔曰:此言病有傷肝者,不慎則為腸病,為肺病,為腎病,遂因腎傷之義,而示人以陰陽交會之要也。風者百病之長,風來客之,侵淫以亂營衛之氣,則風薄而熱起,熱盛而水乾,水乾而腎氣不營,故精氣乃亡。然邪之所傷,何臟為始?以風氣通於肝,故邪傷肝經為始耳。唯風氣入肝,以致腎精乃亡,則凡飲食起居,皆當慎矣。苟因所食太飽,至於腸胃填滿,筋脈橫解而不屬,其腸日當澼積,漸出肛門而為痔,蓋以人之腸胃筋脈有度,故不可多食者如此。又因所飲亦多,則上文風客淫氣,腎肝已傷,由是氣逆於上,不能下行,而欬嗽喘急者有矣。蓋肺為五臟華蓋,故飲多而肺布葉舉,其為疾者如此。腎者作強之官,因而過於強力,則腎氣乃傷,精髓內枯,腰高之骨,從茲而壞矣。余曾見有傷腎經者,已成弱證,其腰間命門穴上,有骨高起寸餘。何以見腎氣不可傷也。凡陰陽交媾,必有要法,唯陽氣祕密而不妄用,則精自固而不至於傷矣。正以陰陽不和,若有春無秋,有冬無夏,必因而和之,是謂聖人之度數耳。故陽氣專以強力為事,而不能祕密,則彼陰氣與此相絕,而兩者不和,必彼之陰氣得其平和,而此之陽氣知所秘密,則精神乃治。何也?蓋以陰陽相離而決散,致吾之精神乃絕故耳。

張志聰曰:此復申明陽者衛外而為陰之固也。風為陽邪,客於膚表,則淫傷於氣矣。陽氣傷則陰寒精自出矣。風木之邪,內通肝氣,肝主藏血,肝氣受邪,則傷其血矣。此言陽為陰藏精血之固。夫肝主血而主筋,食氣入胃,散精於肝,淫氣於筋,邪傷肝而復飽食,不能淫散其食氣,而筋脈橫解於下矣。食氣留滯,則濕熱之氣,澼積於陽明大腸而為痔。蓋腸胃相通,入胃之食,不能上淫,則反下泆矣。夫飲入於胃,脾為輸轉,肺氣通調,肺主周身之氣,氣為邪傷而復大飲,則水津不能四布,而氣反逆矣。夫精已亡而復強用其力,是更傷其腎氣矣。腰者腎之府,高骨壞而不能動搖,腎將憊矣。此言外淫之邪,傷人陽氣,復因飲食勞傷,而更傷其陰也。陰陽之要,陽密乃固,此總結上文之義,而歸重於陽。蓋陽密則邪不外淫,而精不內亡矣。無煩勞,則陽不外張而精不內絕矣。陰陽和平,而後能升降出入,如兩者不和,有若乎惟生升而無收降,惟閉藏而無浮長矣,故必因而和之,是謂聖人調養之法度。此復結陽氣之有開有闔,惟聖人能陳陰陽,而內外調和也。陽強,邪客於陽而陽氣盛也,陽病而不能為陰之固密,則陰氣乃絕於內矣。此復結風客淫氣,精乃亡也。調養精氣神者,當先平祕其陰陽,惟聖人能敷陳其陰陽之和平也。

張二中曰:《丹書》云:一陰一陽謂之道,偏陰偏陽謂之疾。故聖人和合陰陽之道,以平四時之氣者也。

因於露風,乃生寒熱。是以春傷於風,邪氣流連,乃為洞泄。夏傷於暑,秋為痎瘧。秋傷於濕,上逆而欬,發為痿厥。冬傷於寒,春必病溫。四時之氣,更傷五臟。

王冰曰:因於露體,觸冒風邪,風氣外侵,陽氣內拒,風陽相薄,故寒熱由生。風氣通肝,春肝木王,木勝脾土,故洞泄生也。夏熱已甚,秋陽復收,陽熱相攻,則為痎瘧。濕,謂地濕氣也,秋濕既勝,冬水復王,水來乘肺,故欬逆病生。濕氣內攻於臟腑則欬逆,外散於筋脈則痿弱也。陰陽應象大論曰:地之濕氣,感則害皮肉筋脈,故濕氣之資,發為痿厥。厥,謂逆氣也。冬寒且凝,春陽氣發,寒不為釋,陽怫於中,寒怫相持,故為溫病。寒暑溫涼,遞相勝負,故四時之氣,更傷五臟之和也。

馬蒔曰:此言四時傷於邪者之為諸病,亦由上文陽氣不固,而不能因時之序所致也。上文言魄汗未盡,形弱而氣爍、穴俞已閉,發為風瘧,又言風客淫氣者,精乃亡,邪傷肝也,皆感於風邪而有寒熱之意矣。此又言因於露風者,正如上文暮而不能收拒,擾筋骨見霧露之謂。故感於寒而熱從生焉,正寒熱為之往來也。然不能因時之序者,隨四時而有其病。是以春傷於風,風氣通於肝,肝邪有餘,來侮脾土,故邪氣留連而為洞泄之證。夏傷於暑,不能發散,至秋當為痎瘧之證,蓋心屬少陰君火,暑亦屬火,故暑能傷心。上文言體若燔炭,汗出而散,惟其不能發散,則熱邪內蘊,至秋濕氣相蒸,而為寒熱往來之痎瘧矣。痎瘧者,瘧之總稱也。秋傷於濕,當上逆而為欬嗽及為痿厥之證;蓋秋時濕氣方行,從而感之,則濕蒸而為熱。熱者,火也,火乘肺金,故欬嗽自不能已也。上文言因於濕者,小筋弛長,而弛長為痿,大筋緛短,而緛短為拘。太陰陽明篇岐伯曰:濕者下先受之。《靈樞》小鍼解曰:清氣在下,言清濕地氣之中人也,必從足始。故筋脈因濕而弛長則為痿,人足從濕而上蒸則為厥者,良有自也。四時調神論以冬時失養藏之道者,春為痿厥,蓋彼以腎水不能生肝木,故春時有痿厥之病,主正氣不足而言。此以濕氣傷筋為痿,氣從濕升為厥,主邪氣有餘而言,病名雖同,而致病則異,故彼之病在春,而此之病在秋冬也。冬傷於寒者,至春必為溫病,蓋冬時嚴寒中之即病者,謂之傷寒,其有傷於寒而不即病者,至春陽氣發生,邪從內作,故為溫病之證。夫曰溫者,寒非純寒而有熱,熱非純熱而有寒,正以前此而冬則為寒,後此而夏則為熱,則此春時乃為溫病也。何也?正以四時之氣,更傷五臟,故其為諸病者如此。

張志聰曰:露,陰邪也。風,陽邪也。寒,陰病也。熱,陽病也。言陰陽不能固密,則在天陰陽之邪,傷吾身之陰陽而為寒熱病矣。是以有傷四時之陽邪而為陰病者,傷四時之陰邪而為陽病者,皆吾身中之陰陽上下出入而變化者也。夫喉主天氣,咽主地氣,陽受風氣,陰受濕氣,傷於風者,上先受之,傷於濕者,下先受之,陽病者,上行極而下,是以春傷於風,乃為洞泄,陰病者,下行極而上,是以秋傷於濕,上逆而欬,此陰陽上下之相乘也。夏傷於暑,暑汗不泄,炎氣伏藏,秋時陰氣外出,於熱相遇,發為痎瘧,冬傷於寒,邪不即發,寒氣伏藏,春時陽氣外出,邪隨氣而化熱,發為溫病,此陰陽出入之氣化也。夫風為陽邪,洞泄陰病也。濕為陰邪,欬逆陽病也。暑為陽邪,痎瘧陰病也。寒為陰邪,溫病陽病也。此皆人身中之陰陽氣化也。天有陰陽之邪,人有陰陽之氣,有病天之陰陽而為寒熱者,有感人之氣化而為陰病陽病者,邪正陰陽,變化不測,陰陽二氣,可不和平而秘密與?經曰:地之濕氣,感則害人皮肉筋骨。上逆而欬,病陰陽之氣也。發為痿厥,病有形之筋骨也。四時之氣,風寒暑濕也,言四時之邪,匪只病陰陽之氣化,而更傷五臟之有形,蓋病久則傳化也。楊君舉問曰:秋主燥氣,而曰秋傷於濕者,何也?曰:長夏濕土主氣,是以四之氣,大暑、立秋、虛暑、白露,乃太陰所主,然六淫之邪,正風寒暑濕,傷人陽氣也。

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之五宮,傷在五味。是故味過於酸,肝氣以津,脾氣乃絕;味過於鹹,大骨氣勞,短肌,心氣抑;味過於甘,心氣喘滿,色黑,腎氣不衡;味過於苦,脾氣不濡,胃氣乃厚;味過於辛,筋脈沮弛,精神乃央。是故謹和五味,骨正筋柔,氣血以流,腠理以密。如是則氣骨以精,謹道如法,長有天命。

王冰曰:所謂陰者,五神臟也。宮者,五神之舍也。言五臟所生,本資於五味,五味宣化,各湊於本宮,雖因五味以生,亦因五味以損,正為好而過節,乃見傷也。酸多食之令人癃,小便不利,則肝多津液,津液內溢則肝葉舉,肝葉舉則脾經之氣絕而不行,水制土也。鹹多食之令人肌膚縮短,又令心氣抑滯而不行,何者?鹹走血也。大骨氣勞,鹹歸腎也。甘多食之,令人心悶,甘性滯緩,故令氣喘滿而腎不平,土抑水也。苦性堅燥,又養脾胃,故脾氣不濡,胃氣強厚。辛性潤澤,散養於筋,故令筋緩脈潤,精神長久何者?辛補肝也。臟氣法時論曰:肝欲散,急食辛以散之,用辛補之。謹和五味,骨正筋柔,氣血以流,腠理以密。是所謂修養天真之至道也。

馬蒔曰:此言五味能傷五臟,而善養者慎之也。陰陽應象大論岐伯曰:酸生肝,苦生心,甘生脾,辛生肺,鹹生腎。則陰之所生,本在五味。陰者,五臟皆屬陰。手太陰肺,手少陰心,足太陰脾,足少陰腎,足厥陰肝,然陰之五宮,所傷亦在五味。陰陽應象大論岐伯曰:酸傷筋,苦傷氣,甘傷肉,辛傷皮毛,鹹傷血。蓋五味過節,則五臟亦傷於五味也。其曰傷氣血者,夫諸氣皆屬於肺,而苦本入心,何乃傷之?正以火來乘金,傷己之所勝也。諸血皆屬於心,而鹹本入腎,何乃傷之?正以水來乘火,亦傷己之所勝也。則五味信能傷五宮矣。是故酸所以傷肝也,味過於酸,則肝氣津淫而木盛土虧,脾氣從茲而絕矣。鹹所以生腎也,味過於鹹,則大骨者,即上節之所謂高骨也。腎氣反傷,大骨氣勞,水邪剋火,令人肌肉短縮,心氣抑滯矣。甘所以生肉也,味過於甘,則脾邪有餘,子來乘母,從前來者為實邪,而心氣喘滿,且土往剋水,傳其所勝,黑色外見,腎氣不得其平矣。苦所以生心也,味過於苦,則苦反傷心,母邪乘子,火氣爍土,脾氣不能濡澤,胃氣乃反加厚,以邪氣有餘,則胃厚也。蓋人之脾胃,必有二層,心氣太過,土氣亦有餘,故胃乃作脹而反厚,不能納受水穀,宜用清火收斂,如芩連烏梅之類,今人不識此證,以為飲食不進者,多是胃氣已弱,仍用參朮等類,則胃邪益增,飲食反減,愈補愈脹,病終不愈矣。脈要精微論曰:胃脈實則脹,虛則泄。所謂脹者,正胃氣乃厚之謂也,須於胃脈之實者驗之,若真虛則宜補耳。辛所以生肺也,味過於辛,金邪剋木,筋脈沮弛,精神至半而廢矣。是故人能謹和五味而調之,庶乎長有天命也。

張志聰曰:神氣生於陰精,五臟之精,生於五味,故首論氣而末論味。六節臟象論曰:五味入口,藏於腸胃,味有所藏,以養五氣,氣和而生,津液相成,神乃自生。本神篇曰:五臟主藏精者也,不可傷,傷則失守而陰虛,陰虛則無氣,無氣則死矣。是以謹和五味,長有天命,蓋精神氣血,皆由五味之所資生而資養者也。傷在五味者,味有所偏勝也。酸味入肝,若過於酸,則肝多津液,津溢於肝,則脾氣乃絕其轉輸矣。過食鹹則傷腎,故骨氣勞傷,水邪盛則侮土,故肌肉短縮,水上凌心,故心氣抑鬱也。味過於甘,則土氣實矣,土實則心氣不能傳之於子,故喘滿也。腎主水,其色黑,土亢則傷腎,故色黑而腎氣不平,陽明絡屬心,子母之氣相通也。五味入胃,苦先入心,味過於苦,則母氣盛而胃氣強,胃強則與脾陰相絕矣。脾不為胃轉輸其津液,而脾氣不濡矣。脾不轉輸,故胃氣乃厚,金氣偏盛,則肝氣受傷,故筋脈弛懈也。辛甚則燥,津液不能相成,而精神乃受其殃也。腎主藏精而主骨,肝主藏血而主筋,夫風客淫氣,則邪傷肝而精乃亡,謹和五味,則骨正筋柔,而腠理以密,是陽氣生於陰精,而為陰之外衛。故曰,陰者藏精而起亟也,陽者衛外而為固也。知陰陽外內之道,無煩勞以傷其陽,節五味以養其陰,謹能調養如法,則陰陽和平而長有天命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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