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事关纯洁的童话 ——《海上钢琴师》有感 曾晓瑜 已经想不起第一次看《海上钢琴师》是何时、何地。在那之后的几年里,我在不同的场合不断温习,听各种各样的推荐和赞赏,直到我记住那意大利男演员深邃的蓝眼睛,以及那被引用了无数次的一段台词:“陆地对我来说,是一艘太大的船,一个太漂亮的女人,一段太长的旅行,一瓶太刺鼻的香水,一种我不会创作的音乐。我永远无法放弃这艘船,不过幸好,我可以放弃我的生命。”好莱坞式的爆炸镜头永远炸三次,三次都是不同的角度,无非是突出1900和弗吉尼亚号粉身碎骨灰飞烟灭的情景。记得有一回观看时,朋友感叹道这才是天才,绝世独立,不与世俗同流合污——天才是经不起陆地污染的。听了他的话,我翻了个白眼。 在我看来,这始终是一个由陆地人写给陆地人看的童话。人性的庸俗和浅薄被最大程度地弱化了,连英雄的懦弱都变成了大智。1900是不存在的,他的故事像灰姑娘的南瓜车一样完美,却被庸俗所毁。遗憾的不是世界,不是纽约港,不是唱片公司,而是观众。 当对现代社会的口诛笔伐变成一场时髦的游戏时,城市的钢筋水泥便成为象征冷漠森林的图画,险恶人心暗藏其中。高一社会实践,我第一次去农村,第一次坐火车,还是硬座。在井冈山的乡下,我不会走山路,把鞋子弄得比下地回来的农民还脏。我始终没能品出“悠然见南山”的意趣,忍不住疑惑那革命博物馆里讲述的“革命区”,半个世纪以后的农民仍在烧山砍树,家里连自来水都没有。然而时代的火车飞速前进,一切纯净、质朴、原始或者跟不上时代的事物都被碾过,变形粉碎后垃圾被抛在身后。就在原始文明让位于现代文明时,最后一个野人想必有着1900一样的悲剧——他与他所承载着的一切一并消失了。他承载不起文明,却在那粗糙的大背景下生长,然后壮烈地死亡。 那懦弱的纯净的选择了逃避,时代却最终将它们炸成了炮灰。 1900如此,时代本身也如此。这只是一个由陆地上的人编出的故事,因为我们知道在那千万条街道背后藏着多少诱惑。1900不知道,也不应该知道。他的琴声像海风,而海风是不曾也不可能复制的。当每个人都变成了纯洁的护卫者,他们往往以为自己也同样纯洁、脆弱和不堪一击。事实却如Max所说,人生是要重头再来。我们在废墟上载歌载舞,我们是没心没肺的动物。寻求欣赏、渴望被肯定是人的本性,任何一种高贵、纯洁和智慧都无法脱离人性而闪烁。导演和观众都夸大了纯洁的力量,以为它足以抵挡繁喧人世的诱惑。不,不是一切都需要一个或好或坏的结局。一场大火烧掉了罗切斯特的身世和过去,简·爱才敢平等地爱他;狼牙山五壮士跳下悬崖,才能被树挂住一个回来讲述狼牙山上悲壮的一幕。而对于1900的故事,船是不会永存的,只有一场爆炸才能结束这个成人的悲剧童话。尽管极具讽刺的是,远离人类社会的灯红酒绿,变化不定的1900,终其一生依恋和寄居的都是工业时代的庞大产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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