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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红雨:我会听你话,一辈子

 丁香花房 2014-11-08

 

    高一那年,我被你揪着耳朵,踏过初夏那滚滚的麦浪。的确很痛。我哭着喊着——你能不能轻一点!

    可是,你却揪得更狠劲。那一刻,我有些怨恨你,不就是比我大几岁么,不就是被我唤作哥哥么,那又怎么样?……纵使这样,你也仍然不能这么地过分。一直都叛逆的我,那时候总是感觉自己已经长大,已经可以完全地离开你们。

    在数次逃课之后,我似乎已无心再去读书。而那时候,你正面临高考,学习紧张,压力也很大。可是,敏感的你还是不怎么放心我,总是会挤出时间来监督我。说实话,我早已厌倦了你,还有你的那种对我束缚的喜好。五月的麦子已经开始泛黄,有浅淡的麦香随风漫入鼻孔,可你我却没有享受的心情。我不要你管束,再这么过分,我们就断绝兄妹关系……

    在通往校园的小径边,在满眼青黄的麦浪间,我疯狂地冲着你大喊。你生气了。我看到你那原本充满爱护的眼睛变得猩红,我心里忽然一阵高兴。呵呵,终于我也可以使你生气,使你咆哮了,从小就管制我欺负我压迫我,这次我可是扬眉吐气了……

    趁着你生气时些微的松懈,我终于挣脱了你的管制,我疯狂地跑了,穿过滚滚麦浪,越过条条小径。我没有回头,一直奔跑着。我听到了你的呼喊,但是我依然还是奔跑,是的,我要跑得远远的,我不要你管制我,永远都不要。那天傍晚时分,我终于上了一列东去的火车。火车启动的时候,我的心里竟然没有一丝害怕或者懊悔,相反,是太多的兴奋和解脱。或许是你太疼我,不想我们在失去父爱母爱后忧郁堕落或者自暴自弃,所以你一直都严格地看管我,爱护我。可是,那时候,我真是烦透了你的。耳边有列车驶过时发出的刺耳的鸣笛声,恍恍惚惚中,我睡着了。

    一觉醒来已是暗夜,漆黑鬼魅得可怕的暗夜。火车是停在某个小站吧,我迷迷糊糊就下了火车,记忆中好像是某个偏僻小镇吧。我感到了饥饿,还有忽然发狂的风带来的冷烈。没有去处,我的大脑一片迷茫。将就躺在了候车室的长椅上。昏昏沉沉,迷迷糊糊地睡去。不知何时,我醒来了。可是身边却是几个陌生的男子,他们包围着我,冷笑着,面目有些狰狞。其中一个凑上来说,小妹,跟着我们走,保准你能吃好穿好。周围好像没有人了。糟了。我肯定是遇到坏人了,他们会是人贩子,还是……?

    刹时,我的内心充满了恐惧和悔恨。我忽然非常非常地想念你——我的哥哥。

    怎么办呢?我该怎样摆脱这些坏人呢?忽然,我听到了脚步声,黑暗中好像有个高大魁伟的身影朝这边走来。哥——哥——我在这。我在这。我大喊着。

    那几个人在回头看后,竟然撒腿就跑掉了。黑暗中走近的并不是你,只是一个值班的工作人员,幸运的是他很照顾我,将我安置在他们的值班室里,让我踏实地睡个好觉,第二天再送我回家。那夜,在值班室的那夜,我彻夜未眠。我想念你——哥哥。

    不知怎的,我忽然感觉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好最好的哥哥了。我打心底里真的不再怨恨你讨厌你了,哥哥。倘若那刻你在,我肯定会与你和解,亲热而大声地唤你——哥哥、哥哥的。第二天,那位值班的工作人员把我送上了回去的列车。

    推开家门时,我看到了憔悴懊悔又自责的你。你正在伤心地抹泪,还一直神情恍惚地自言自语。我呆呆地静静地站在门口听你说话,你说——雨儿,都是哥哥不好,哥哥不该那么对待你,你快回来啊。

    哥——

    我流着泪喊你,跑过去拥抱你。

    我感到了肩头的那一片潮湿,是你哭了,是你的泪水打湿了我的肩膀。哥,我不再怨你了。哥,从此我都不再怨你了。的确,打那以后,我们兄妹俩再没吵过一句,你更没揪过我的耳朵,我们是天底下最好最亲的兄妹了。

    明天,就是你四十岁生日了。已经懂事,也已为人母的我,对着你所在的那个城市,高声呼喊——哥哥,我的好哥哥,我会听你话,一辈子。

  来自:《德阳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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