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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茧·曙光

 patoto 2014-11-10

佛晓的曙光伴着公鸡的啼鸣声划破了整个小镇的沉寂,大雾像一张网,紧紧地笼罩着,一盏盏灯陆续亮起来,寒光张牙舞爪地向四处扩散。


“铛”——东西掉落的声音打破了屋里的幽寂,向曙揉着惺忪的睡眼坐起身来,看太太正忙着生火,心有自责却不语。向曙家本是大户人家,祖辈曾在清政府做官,世事难料,家道败落。太太本是大户人家读书写诗的闺秀,今日却终日为生计担忧。不一会儿,院里传来争吵声,无非是张家的牛踩了李家的菜园子等琐事,却吵得不可开交。在这个小镇每天都会上演类似的戏,人们没有一丝不厌烦,反而乐此不彼,愈演愈烈,仿佛张牙舞爪的恶魔似幽灵般让人实在受不了。原本不明朗的天空越发灰暗不堪,压抑得令人喘气都需要极大的勇气。虽然都是世俗的一粒尘埃,却似乎随时都会被狂风吹散,淹没在人海,随风而逝。直到多年后谈论起某个人,大家才恍恍惚惚觉察此人已好久不见,又似乎从未相见。                   

一贯恬静的向曙想让她们安静些,盈盈地走出屋还未说话,就先挨了白眼与奚落,“喲,向先生起来了,今儿到哪找活干?”向曙还来不及搭话,就仿佛受到了无数颗炮弹的轰炸:“向先生,你还没交房租呢?我们都是小本买卖,绝不允许拖欠!若向先生不愿配合,可别怪我们翻脸不认人了。”这聒噪让向曙心烦意乱,阴着脸便走出院子,有些话何必说,更何况是个满心满眼都只有利益的家伙,说得多了,不是你累了,便是他瞪圆了血红的眼睛对你一番从头到脚的数落,那不堪的措辞让人不忍细听;听得多了,仿佛自己也成为这庞大队伍中的一个,好似坠入深深的漩涡,此去经年,再无归期……却又暗暗想着:“工作哪有这么好寻呢?想想自己曾做过一些支持新党的文章,不求借此飞黄腾达,只是突然触碰到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还未擦出火花就已不谋而合的走到一起,一触即发便写下一些年少轻狂的想法,怎料到如今却处处被地方乡绅排挤,哪还有人愿意要自己做事呢?


早上的街道是清冷的,微风拂过落叶却带不走空气的寒迹,朝阳仍旧极力地想要冲破黎明前的那抹乌云,却迟迟不见那第一道光芒照射下来,温暖寒冷的人们,照亮征途。唯有那空气中飘散着混杂的气息,还有卖菜的小贩忙着招呼各类女工,人们懒散而疲倦,木讷而空洞,好似一个个插线的木偶人,不会哭,不会痛,不会喜悦跟心动;命运全都由别人来操控,没有理想,没有追求,苟延残喘,无需何求!突然,人群开始躁动起来,向曙还矒着就被人连推带搡的挤到刑场,之前还好似秋风扫落叶般的街头与人山人海的刑场让人心酸,说来也真是讽刺,断头台上立着一位革命党人,眼神刚毅,坚贞不屈,嘴里还高呼着“乡亲们,这个吃人的世界该绝了,醒醒吧……”的话语。而台下的人们却像看戏一般,满脸堆笑在与周围的人喋喋不休。似乎只是在看一出戏,无论过程如何曲折,结果怎样凄惨,剧终后那遭受过万劫不复的演员依旧能生龙活虎的到舞台中央参加谢幕仪式。人们丝毫不会在意这台上是条血淋淋的生命,重要的是他即将像一朵花蕾未怒放就凋谢,躺在血泊里却不忘当初的信念!刀光划过,鲜血四溅,人头落地……没有悲伤,没有惋惜,甚至没有恐惧,人群便开始慢慢走散,人们感觉不到烈士之死的悲哀,对于他人的死亡,只觉无关于己,仅是多了一个茶余饭后的话题。多年来日复一日的冷漠,司空见惯,便也习以为常了;经历得多了,便也不为所动了。甚至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就遗忘了一个人的存在……


连续被几家报馆拒之门外,对于向曙的处境,他们没有给予同情,表现出的只有幸灾乐祸与冷嘲热讽,绝望深深包裹着他,一挣扎就会陷入无限深渊,前进一步是万丈悬崖,后退一步更是獠牙大张的“狮子嘴”。灰蒙蒙的天,像一个巨大的茧,紧紧地裹缠着,勒得他喘不过气来。风吹过,茧缠的更紧了。


几个月后。


时间悄无声息的流淌,不觉已到年终。凛冽的寒风无情地吞噬着那颗心,似提醒着人们新年将至。年关时节,白事也渐多起来,大街上随处可见门上挂着白布,围墙上飘出的纸钱似一个幽冥世界。现在已有部分人接受了西方文化,主张从简,但这部分人往往被街坊领居笑话,说他们忘了老祖宗,不孝不忠。此时的向曙已在公馆当抄写员,勉强有了些收入。他也曾参加过几个葬礼,都是一切照旧操办,穿白,跪拜,请和尚做法事,一件不落下,一切照旧……


逝者如斯,旧景依然在,不曾更改。年终终究是忙碌的时节,人们虔诚且恭敬的张罗着,洋溢着难得的热闹。向曙刚领了薪水,便和几位志同道合的好友相约到茶房聚聚,看社会万象,品人生百态,他们看得到封建与腐朽,走向没落的社会,却无力改变,这是小人物的悲哀。向曙回家后,把薪水交给太太,她鄙夷地瞟了一眼那掉色发灰的钱袋,开始了不停的抱怨:“唉,这世道还让不让人活了,每日的劳作却还是入不敷出,你找时间去请求给加点薪吧,眼看家里的粮也所剩不多了……”她的抱怨已日渐苍白,笑容成了无奈在脸上碾出的假象。向曙曾不羁的心已不觉悲喜,不痛不痒,终是无言。在生活面前,我们都是社会的傀儡。封建残留的思想似一个巨大的茧,细细的丝搅动每个人的时间轴,日复一日,无力,却难以抗拒。何时会迎来曙光呢?无人道明。


几年后。


春一天天浓烈起来,日子一天比一天长,若是早起,能看到曙光驱散浓雾,听到孩童卖报纸的吆喝声。阳光洒在窗台上,小草也变得柔嫩起来,微风拂面而来,卷走了昨日的疲倦,又是一个新的开始,一段新的旅程,一次新的启航。


向曙有了一份稳定且待遇较好的工作,家中也已不见那个面黄肌瘦、神色黯淡、终日抱怨的女人了,有了女工的帮助,太太有空闲读书看报了,社会风气也日渐开放。这天,向曙与几位好友相约某某酒楼,吟诗作赋,谈论国是,发表见解,好不快活。归家时途经的街道,洋油、洋布、洋纱等洋货充斥着杂货店,路旁的大树已吐新芽,向曙也上了年纪,满头白发的他依旧记得自己曾在这棵树下绝望地痛哭过,冬日曾在这棵树下避风驱寒,每每想到这,向曙的眼泪,扑簌簌地掉落下来。如今,人们脸上的风尘仆仆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欣喜与憧憬;人们身上也换上了华丽的衣着,曾经的粗布麻衣早已尘封;曾经连吃上口饭都成奢侈事的时光已经渐行渐远,各种菜式层出不穷,变换着花样讨好挑剔的味蕾……余晖洋洋洒洒倾斜下来,树枝上沉寂了许久的茧中飞出一只蝴蝶,那样光鲜,那样朝气。光晕中,天空中厚厚的茧仿佛也脱落了,泛着七彩石绚丽的的光。


“新时代到了呵。”身旁有人感叹道。


向曙仰望着天空回答道:“是啊。新时代到了,终于看到曙光了,所有的痛都将被遗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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