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真眼神

纯真眼神
    红肚兜儿
    哪里能买到一种眼药水？点一滴，就能拥有天真的眼神。
    据说天真的眼神是一种温柔杀手锏，望着它，就让人产生怜爱的冲动和保护欲，想把一切美好的东西都给它，给不了的，想方设法也要给它，为了它，不惜吃苦受累，甘愿吃苦受累。美杜莎妖诡的眼神，望它一下，就变成石头。可见眼神若成为武器，有多厉害。
    最表里如一的天真眼神，是婴儿，来到这个世界，第一次睁开眼睛的刹那，他忽而哇哇哭，忽而哈哈笑，庞大复杂的世界于他并没有多大关系。盯着一个婴儿的眼睛看，看着看着就会心虚，那天真的眼神太干净，清澈见底，没有一点儿意图，而自己的眼神背后却沟壑遍布，太多晒不到阳光的部分腐烂恶臭，真怕“污染”了他。
    所以对着婴儿那天真的眼神，你总无法抗拒。怕他孤单，要时时抱着他。怕他饿，怕他冷，怕他生病，你一下子变身为超级全能保姆，懂得了一切料理与照顾。怕他不高兴，挤眉弄眼做鬼脸哄他开心，伸胳膊缩脖子扮大马猴逗他一笑。就算他暂时什么都不需要，你也愿意伏在一旁凝望他，就这么呆着，也觉得幸福。
    其实，天真的眼神也可以扮演，影视剧里不谙世事的纯情姑娘，靠的就是纯熟演技，一汪楚楚可怜的天真目光望着镜头时，脑子里还在飞速地记忆台词。一部长剧，要演尽一个人的一生，从拥有天真眼神的少年，到拥有灿烂眼神的青年，到拥有狠鸷眼神的中年，到拥有颓靡眼神的老年……都由一个人饰演。要有怎样的眼神，就有怎样的眼神，那不过是演员的必修课。
    男人总爱上有天真眼神的女人，无辜的，柔弱的，含着一层云雾般的天真眼神，令他一跌到底，彻底动了心。忽然间，五月的晴天闪了电，她变成一只羽毛还没长全的小雏鸟，他则“腾”地化出两扇大翅膀，要把她捂在胸口里面。
    只是谁也不能保证，天真的眼神后面一定有个天真的灵魂。那首怨念丛生的歌就唱道，“女人天真的眼神，藏着冷酷的针，人生看不清却奢望永恒……”若天真的眼神能一直天真，当然最好，就怕一开始是天真的小白兔眼，慢慢长成了恶狠狠的大灰狼眼，整个过程男人还浑然不觉，春蚕吐丝般滋养她，砸骨抽髓灌育她，拼尽性命为之奉献、帮助或提携——最后，她勇猛强大，“扑棱棱”飞走，甩他一身泥——她却是出淤泥而不染去了。
    谁让我们都已不再是婴儿，所以见到成年人流露天真的眼神，总是先惊出一身冷汗。成年人的世界里，连童话也是黑色，黑童话里的白雪公主是复仇女王，热衷于研发各种酷刑，娶了她的王子则是个恋尸癖……天真的眼神？连一只把拖鞋、毛巾、报纸咬碎一地的狗，也会在主人面前流露天真的眼神——哎呀，不是我干的！
    也许是为了在这世界顺利地活下去，我们才慢慢褪掉天真的眼神。我们最终学会的，是如何鉴别那眼神是纯真还是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