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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邻右舍

 yu筱佳 2014-11-17
筱佳
 
 
 

左邻右舍

 
 

当初和我的先生相识,尽管他风流倜傥、英俊潇洒,对我百般体贴,千般呵护,我却对他不冷不热的,始终保持着一段距离。因为我是个注重现实的人,从农村来到城市,最大的梦想是能和城里的人一样,能住上漂亮的高楼大厦。懂得察颜观色的先生终于知道了我的秘密,在看似不经意间,不止一次向我描绘他的美好的未来图景,当然,每一幅画面都不能少了高楼大厦。面对如此的诱惑,看看有的同事仍然在平房里过着不咸不谈的日子,我不禁心动了,就这样“稀里糊涂”地把自己给嫁了出去。


  先生没有食言,果然在我结婚的第二年,举家迁往楼房。新楼是他们单位的家属楼,很漂亮。然而美中不足的是先生拿到的是一楼的钥匙。


  搬家的那天很热闹的,有好几家同时放鞭炮,在这个偏僻的地方,贫穷的矿工能住进这高楼大厦真的是不容易。等到一切就绪,先生笑眯眯地用手刮我的鼻子:“老婆呀,你看我没有骗你这大学生吧。你看,我们不是住进了高楼大厦了吗?你别看我是个工人,一样能让你过上好日子。”那一天,先生破例地喝了酒。


  当孩子的时候,妈妈总说我爱做梦。可搬进新居才知道,梦和现实有着太大的差距。虽说住楼的优点不少,干净、方便、活儿少,但总有不如意的时候。简单地楼上的麻将声,小孩子的蹦跳声,女人高跟鞋的清脆声影响我的睡眠且不讲,单说说这下水道吧。这里的矿工大多是从贫困的农村或是从山里来的,从小生长的环境使得他们不懂得注意个人的修养。不到半年的时间里,我家的下水道就被堵了五次。我气得要死,却仍然和颜悦色地一楼一楼地请求各家照顾一下我的感受。各家各户的人答应的非常好,可下水道依然还是被堵。我的先生气恼归气恼,业余的修理工做得却出色。当下水道第六次被堵之后,我一改往日的温柔和蔼的面孔,拿出老师的威然来,决不允许先生再当修理工。先生拿我没有办法,真的不做修理工了,可个人的生活琐事总要解决的,尤其是家里有个孩子,麻烦事更多。看着好好的下水道不能用,看着好好的生活规律被打乱,我左思右想,总觉得心里堵着难受。不行,我不能就这样受气。


  下水道被堵的第三天,我下班后回家,把刚满周岁的儿子往先生怀里一放,到卫生间洗了洗脸,梳了梳头,穿上外套,脑子飞快地转动一会,然后从一楼跑到顶楼,用礼貌请出各家的户主来到我家,召开现场会议,商量如何解决下水道经常被堵的情况。五家的男人只有我的先生一个人保持沉默,那几个男人互相争吵,脸红脖子粗地推托责任。我静静地观看他们丑陋的表演,心里快速地想着对付他们的招术。正当他们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坐便里的脏水又冒了出来。大家跟踪调查,一路来到了楼。顶楼的那位俊俏的整日被男人叫宝贝的女人满脸惊讶:“真是怪呀,我就往里倒了一盆水,这么高的楼,你家在一楼,怎么你家的水就能冒呢?”他的男人满脸通红,急忙用手堵住她的嘴。那几个男人想笑却又不敢笑,尴尬地不知所措。我却忍不住哈哈大笑,她真不愧是她的男人的宝贝!


  严肃的会议再也开不起来了,在笑声中,我和那几个男人达成了共识:花钱请修理工清理下水道,大家平均分担修理费用。结果每家都拿出十元钱,从此下水道畅通无阻。先生对我叹道:“唉,钱这东西真的好呀,说服教育是起不了作用的事情,钱就能解决。唉,真是的,真是的。”下水道是不堵了,我却落个“刁民”的美称,楼上的那个小媳妇见了我,远远地将头一扭,装作没看见,从我身边路过的时候,总是不停地往地上吐痰。我不太在意,反正她也没有骂到我的头上,我何必计较呢?清静点倒好的。


  搬进楼房半年的时间里,我和楼上的老太太熟悉了。那是个像“如来佛”一样的人,做一手漂亮的饭菜,在很远的地方就能闻道香味。她喜欢我的儿子,只要是我抱着孩子下楼,她便会接过孩子,欢天喜地地逗孩子笑。有时候,她从楼上的阳台时常用小塑料桶装一点吃的东西顺到我的窗户前,大声地喊我儿子的名字。当然了,我会根据她的爱好,经常地买点她喜欢的东西孝敬她,她的毛衣等织品我给她包下了。她喜欢喝酒,偶尔喝多了,便会捧着我的脸,一边用手抚摸,一边喃喃自语:“多好的姑娘呀,怎么嫁到这儿呢?那些人都是胡说八道,这么好的人,怎么是‘刁民’呢?多通情达理的好姑娘呀。我要是有这样的好姑娘可要乐的。”


  我半开玩笑地说:“好呀,你就是我的老妈妈嘛。”其实我真的是希望自己的妈妈在身边呀,虽然我的妈妈没有在我的身边,可这个仁慈的老人不就像我的妈妈一样吗?于是,我真的叫她“妈妈”了。她在似醉非醉的时候会幸福地手舞足蹈。但在清醒地日子便会忧伤,我知道她又在思念她那个在监狱服刑的儿子了。老妈妈的伤痛是无法言语的,我从来不去揭开它,那是我们之间的一个秘密。


  楼房陆续地建了起来,这儿的居民也越来越多,文化品味也越来越高。在全国一片莺歌燕舞的时候,我们这儿的露天舞场也开业了,率先行动的是先生单位的张科长。他住在我家后楼,毕业于一所煤矿学校,能歌善舞,为人正直,尽管我和他接触不多,但我很是佩服他的。


  夏天的薄暮时候是我们这儿最热闹的时候。这个时候,一天来的酷热慢慢地消逝了它的凶暴,同炎热搏斗一天的柳枝悄悄地伸展她那疲倦的腰身。风儿微微地吹着,一切都那么轻松,那么惬意。


  此刻,最热闹的便是孩子们了。他们只有在这个时候才可以放下那沉重的作业,可以逃避家长的喝斥(真的,没有哪位家长肯在这个时候扫孩子的兴)。于是,楼前楼后,一幕幕有趣的儿童剧便上演了。欣赏着孩子们出色的表演,大人们也不禁回忆起自己的美好的童年,心中也就充满了温馨和甜蜜。


  随着孩子们的游戏的开始,妈妈们也相继地下了楼。俗话说,三个女人一台戏,这话一点也不假。那啧啧的称赞声,那唉唉的叹息声,那哈哈的北方特有的爽朗大笑声,恐怕是真正的舞台也比不上的。女人的戏只要是一开始,再历害的男人也要避之三舍的。


  星星点点的灯光亮起来的时候,是我们这儿最美的时候。露天舞场彩光流溢,在优美的音乐中,张科长带头和他的妻子跳起了交际舞,那是一种美的享受。我的心里直痒痒,要知道在大学里,我的舞姿可是迷倒了不少的小男生呀。就在我心里直嘀咕的时候,张科长来到了我的身边,很绅士地一鞠躬:“老师同志,我可以请你跳舞吗?”


  我微微地一笑:“当然可以了。实在是荣幸。”


  他哈哈一笑,他的妻子也笑了。在快乐的舞曲中,我们跳了起来。他很会跳舞,舞步轻柔,不过紧也不过松地扶着我,在跳浪漫的“三步”时,当我有些支持不住的时候,他很技巧地让我停下来。和他跳舞,我真的又回到了大学时代。


  一曲过罢,我下场休息,先生脸色难看地走了过来,悄悄地用手拉住我:“回家吧。孩子要睡觉了。”


  才什么时候呀,孩子还没有玩够呢。我诧异地左瞧右看,见那个小媳妇正在和几个平时就爱东家长西家短的女人嘀嘀咕咕,还不时地歪眼斜我,她们的旁边有几个男人也在用眼偷看我们。


  我的火一下子窜上头顶,冷冷地看着先生,一言不发。那边的舞曲继续地放着,张科长有些不安地注视着我们这边。先生的拳头在慢慢地攥紧,我的腰在一点一点地挺直,空气中弥漫着浓浓的火药味。一些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围了上来。


  就地这个时候,老妈妈抱着我的儿子冲了过来,不由分说地把我的儿子往我的怀里一放,嚷到:“都什么时候了,快领着孩子回家睡觉。”接着,她又冲看热闹的人群嚷了起来:“看什么看呀,还不回自己的家?也不看看自己的样子,整天地说别人,先把自己的脸洗干净。”


  老妈妈让我解了围。回到家里,我气得不得了,哄孩子睡着了,便一个人拿着摇空器,守在电视机前看肥皂剧。先生几次想说什么,我都用冷眼给他白了回去。他在我的面前不安地转了几圈,转身又出去了。不一会,他端着一盘切好的西瓜进来,放到了我的面前,很温和地说:“其实,我不是不让你跳舞,你要是听着那些人说的话,你会气疯的。”


  我有些理解先生的感受了,但心里还是不能消气。一边吃西瓜,一边训他:“你只知道听别人说的闲话,却没有顾及我。别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我做什么都是错的?你的脑子进水了?”


  他急忙陪笑:“不是的。我知道你的为人,我懂你。可你不能不替我着想呀。你叫我今后在别人面前怎么做人呢?”


  我的肺快要被他气炸了,一下子站了起来:“我又没有偷,也没有抢,更没有杀人放火,你有什么不好做人的俊?


  先生叹了口气,悠悠地说道:“你是可以不管这些的,可你也要知道,舌头底下埋死人啊。”


  我更加生气,但看到先生那副难受的样子,我泄了气,回到沙发上坐了下来,啃着西瓜,心里嘀咕:“我又没有招谁,没有惹谁,这些人怎么这样呢?”


  先生没等我吃完这块西瓜,又递过一块西瓜来,恳切地劝我:“不要生气,她们读的书少,看不惯一些事情,你应该理解,谁让你是个老师呢?”


  我不再和先生费唇舌,秀才遇到了兵,有理说不清。吃完了西瓜,我用手巾擦了擦手,抹了抹嘴,丢下先生一个人看电视,做我的周公好梦罢了。


  前思后想,总觉得不要再惹什么是是非非的好。不管老妈妈怎么鼓励我,我仍是独处书房啃我的大部头,远离“危险地带”。


  丈夫看到我的样子,有些不忍,试着叫我和他一起出去散步,我便讥讽他:“怎么,不怕我影响你的好名声了?哈哈,你去吧,我实在是不敢呀。哈哈哈哈”。


  天下并没有因为我不出现在舞场而太平。那日,我正在看我的《红楼梦》,丈夫抱着儿子出去不长时间就转了回来。儿子腻在我的怀里,含糊不清地讲:“外面有人打架了。”听着他的片言只语,我有些着急,用眼神询问丈夫,丈夫轻描淡写地告诉我:“大龙的媳妇和别的男人跳舞,被大龙给打了一个耳光。”


  “围观的人肯定不少。”我自言自语。


  “真的不少。那些女人,真的太欠揍了,凑在一起就起哄,到底是出事了。”丈夫有些愤愤不平。


  我白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不一会,老妈妈敲门起来了,脸色难看:“你们说说,跳舞有什么呀?跳舞多好看,还能锻炼身体。有什么不好的?怎么就能打人呢?五楼的女人真的是惹是生非,好事不做,非要人家打起来就好了。什么人嘛!”


  “张科长呢?他没有事吧?”我实在是不愿意那么好的人受到伤害。


  “他气得把录音机摔了,他的媳妇把大龙好顿臭骂,我也把大龙骂了,真的是不像话。”老妈妈喝了口水,脸色好看了一些。


  “不要生气,有些人天性如此,是狗就不会变成人的,这就是本质。”我嘴上安慰老妈妈,心里悲哀起来,也许这就是层次?


  古人说的好:“福不双至,祸不单行。”我以为躲在家中就不会招惹是非了,就会有清闲日子享受了。谁知老天注定让我不能清静。一个周日的上午,我躺在床上看电视。院内有一群孩子们在热热闹闹地踢着球,喊叫声压过了电视声,我不得不把电视的声音调大。猛然间一声巨响,我的大脑立刻现出:“完了,我的阳台玻璃!”果真,阳台上的窗户有一块玻璃被球打碎了,满地的玻璃碴子。我紧张地告诉儿子:“你不要到这里来,我去去就来。”我旋风般地冲了出去,孩子们都跑了,只剩下一只可怜的球和一群看热闹的人群。我大声地询问人群,没有人告诉我肇事者是谁,五楼的那个小媳妇幸灾乐祸地看着我。


  没有办法了,我只好捡起球,兀自回家,把球丢给儿子玩,不去理会什么玻璃了,只是看那一千万遍的《红楼梦》。


  晚上,先生回到了家,儿子牵着他的手,把他领到阳台,他看着一地的玻璃碴子,再看看我这黄脸婆生气的样子,他哈哈大笑。他的笑声给无疑是火上浇油,我气得不得了,抓过他就一顿打,他笑着躲闪,儿子护着他的爸爸。正闹着不可开交的时候,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先生开了门,一位中年妇女带着个约十一二岁的小男孩满脸歉意地站在门口,没有等妈妈说几句话,男孩的脸上就有了泪痕,我的心在男孩的泪水一点一点流下来时便一点一点的软化,慷慨地将球还给了他。他的母亲一再地表示赔偿,先生笑着拒绝了。看着那母子俩个人感谢地走远,先生笑得更欢了,我也绷不住了脸,将脸埋在被子里,咯咯地笑个不停。


  笑声还没有停止,又传来了敲门声,我打开了门,心里有些迷惑:楼上的小媳妇领着一个十二、三岁的男孩站在我的面前。小媳妇的脸上堆满的笑容,不停地讲话。我静静地听了半天才明白,原来她不知从谁的嘴里听说我经常发表文章,想请我给她的侄子补补作文。


  “不行,我爱人工作太累了,没有时间。你还是找别人吧。”先生一把拉开我,严肃地拒绝了小媳妇。


  “哼,有什么了不起的,我要是会呀,还不找你呢。会写点文章就了不起了,哼!”她嘟嘟囔囔地走了。


  送走了这位宝贝,我就知道末来的日子要承受什么了,心里一阵无奈。先生气得想追出去找她理论,被我强行拉住了,和这种人有什么好理论的。


  双休日的第二天,先生领着我和孩子去看婆婆。吃完了饭,婆婆大人严肃地训我:“做人可不能忘本,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个大学生,就瞧不起周围的那些工人。邻里之间要和睦相处,不要让人说三道四。再说,女人就应该把家务做好,工作再忙,也不能让男人干家务,那样男人会抬不起头来的。”


  先生有些急了,大声地说:“妈,你又听别人说什么了?你动动脑筋,不要只听别人的胡说八道。”


  “你这个混蛋,娶了媳妇忘了娘,就知道护着媳妇……”婆婆的脸色变了,口气也像是寒霜一样。再看先生,脸色惨白,满脸委屈,欲辨无言。


  我真的想把桌子给她掀了,但看到先生的样子,只好委屈自己,低下头,诚慌诚恐地道歉:“妈,我错了,以后我一定改。”


  在婆婆的“哼”声中,先生拉起我和孩子离开了婆家。回家的路上,先生一言不发,我眼泪落了不少,只有孩子在不停地说话。


  “你说,我招谁惹谁了?怎么这样呢?”坐在沙发上,我想想就气,眼泪又下来了。先生递给我一个毛巾,仿佛是下了决心般地:“不用管,咱过咱的日子,不听那些话。”


  好一个大丈夫的论调!我破涕为笑。


  真应该感谢我的邻居们,他们使我的生活不再感到寂寞,日子也变得五彩斑斓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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